《剑归》禾灯

61、指教

　　楼望白“呃”了一声，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就坦诚道：“不是。我师父也不是昆仑门下，也许他正好曾是祝祖师的朋友。”

　　萧简微微一怔，张了张口，一瞬间似乎想明白了祝青明这三招没有传给昆仑弟子的原因。

　　因为这三招，本是他为了太上一人而创的。在昆仑之巅，用一生等一人，无惧飞花寒，拂去三尺雪，等到满头霜。只是最终也没等到。这三招，他自然会带进坟墓里去，除了太上之外不会再教给别人了。

　　萧简想得基本没什么错，然而祝青明这三招固然没有准备传给自己的弟子，却也没有准备要教给太上的。只是楼望白的这位师父当真是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任何奇门术数都是一看就会，武功更是只要见过人用一次就会使，祝青明对敌当年的封氏神枪时他在旁看着，并且立即领会了这三招的意思。

　　只是对于这样的聪明人来说，一切都来得太简单，天下的所有东西他似乎都拥有得轻而易举，因此遇到祝青明时，他自然是永远不肯服输也不肯承认自己竟也会爱慕上一个普通人的，最终变成终身之憾，这却都是后话了。

　　封凌岳沉吟了一会儿，道：“尊师高姓大名？”祝青明已是他上几代的人，然而楼望白看起来却比他还小了几岁的样子，这辈分怎么算都不太对。

　　没想到这个问题却把楼望白问住了，楼望白很认真地回忆了半天，最终还是叹气道：“我不知道，师父没有讲过。”

　　“……”封凌岳摇了摇头，横过神枪来，凛然道：“请指教罢。”

　　楼望白看了他一会儿，道：“算了吧，今天你是赢不了的。”

　　封凌岳脸色微变。

　　楼望白道：“你祖父输在这三招之下，必然将此引以为耻，时时刻刻教育着后人，应该也想到了破解之法传授与你的，是吗？”

　　封凌岳承认。

　　“我刚才情急之下使了两招，那两招我都只求救人，没想攻击，你出招却迟疑了，想必是因为你自己也并不确定祖父的破解之法奏不奏效——你甚至自愿后退了一步。”楼望白缓缓道，“我尚有一招没用，你心中忘不了这固有的破解之法，枪法却又滞涩犹豫，今天是赢不过我的，不如下次有缘再说吧。”

　　封凌岳默然了许久，整个人站直如枪杆，最后抱着枪向他一抱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不久后有人小小声道：“既然有把握赢，为何不趁机除了这魔头？”

　　这只怕也是很多人的想法，何况楼望白本就背负了一个“下毒害人玩失踪”的嫌疑，瞬间大部分大殿中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多少带了些怀疑。

　　萧简自然是知道他不过是想省些力气，然而大庭广众之下终究是不方便将师父的弱点公布出来，何况也不方便承认自己和师父的关系，一时无奈间，却听谷玄青道：“楼岛主从地下密道出来，形容也略有狼狈，想必是经过一番恶战，若能不战而退人之兵，省些力气继续守住无我峰也是好的。”

　　萧简心想这老头倒是挺帮着我们的，立即打蛇随棍上地道：“是了，我前些天去木栈桥旁看看有没有合用的药材，谁知道那处有魔教中人埋伏，把我打下了悬崖……幸得楼岛主路过相救，后来我们又发现了通往大殿的密道，九死一生才回来。”

　　他说谎不打草稿，容剑秋却是一怔，道：“密道……”

　　萧简认真道：“是的，魔教中人之所以在木栈桥断后仍能来无我峰，是因为他们早就发现了这条密道。”他也不知道容剑秋知不知道昆仑剑派下面还有一座巨大的陵墓，但反正……这也不算假话，爱信不信吧。

　　众人皆是一惊。之所以有人怀疑到失踪了的楼望白和萧简（目前身份还是吴不灵的弟子）身上，主要原因还是魔教中人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无我峰。明明木栈桥已断，山下唯一入口也时刻有人把守通报，想来想去，只可能是正道中有人里应外合——那么忽然消失的人嫌疑就特别大了。

　　如今萧简把密道一事一说，听起来似乎十分顺理成章，倒是有不少人信了。

　　楼望白转而道：“中毒的都怎么样？吴神医能治吗？”

　　严盟主上前一步，道：“吴神医已诊断过，并非烈性毒药，只是令人手足软酸内力不继，就算放着不管，两三天后药性也会散，只是魔教神枪趁机进攻，这便……”

　　楼望白点点头，道：“魔教应该还有人来的吧。”

　　神枪自恃身份，自然不会做什么人多欺负人少的事，但如今神枪败走，魔教的其他人必定会继续前来了。

　　严盟主眉头紧皱地点了点头，萧简嘴唇抿了抿，看向楼望白。楼望白感觉到他的目光，朝着他微微一笑示意无事，看向大殿外。

　　雪中果然显出了几条人影，不多时已到殿门。萧简原本担心会有黄叔朱姨之类的熟人，认出他来可不太美妙，结果这几个人到了跟前，竟一个都不认识。

　　一个都不认识这五个字，对这五人来说倒也是实至名归。

　　这五人竟是同胞兄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穿着打扮也是一模一样，只怕他们的亲生爹妈到了，也很难辨认出谁是老大谁是老小。

　　五人步调一致地进了大殿站定，又同时迈出一步，整齐划一地抱拳，齐声道：“五蝠临门前来求教。”

　　萧简忍不住“噗”了一声，在安静的大殿中显得分外响亮。

　　五蝠齐刷刷侧头看他，萧简笑道：“看什么看，比你们加起来还帅。”

　　五蝠齐声道：“那就请这位少侠先赐教。”

　　萧简道：“我是大夫，不会武功。”

　　“……”

　　楼望白咳了一声，道：“我老人家辛苦一点来指教你们好了。”

　　他走上一步，五蝠一见到他的脸，又齐刷刷地一愣，愣的时间久到险些成了雕像，其中一人终于率先出声，道：“我们不要你指教。”

　　楼望白道：“干什么？你们还挑人？”

　　那人低眉想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缓缓道：“四年前，出海的船舷上，已承蒙指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