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禾灯

56、箭头

　　通道内毫无亮光，且十分曲折，四人也不知走过了多少九曲十八弯，鲛人灯照射下的通道却仍然深不见底。

　　到最后萧简都不得不自我怀疑：“我们一路走过来只有一条路吧？没看到岔路吧？”

　　楼望白道：“难说，我感觉我们在打转。”

　　沈篱道：“感觉？”

　　萧简瞪了他一眼：“我师父感觉不会错。”他除了护短，却也是知道楼望白的方向感异于常人，即便在四周都是茫茫海水的大海上他都能准确辨认出白若岛的方向，他的感觉多半有点道理。

　　“但是我们四个人眼睛都不瞎。”沈篱难得地苦笑了一下，道，“眼前明明只有一条路。”

　　“除非太上就是故意的，这条路绕来绕去，不过是带着我们绕圈子，闯进他陵墓的人，最终也得被困死在这里。”萧简叹了口气，忽然道，“我好饿。”

　　“我也饿啊朋友。”沈篱道，“你以为保持风度翩翩很容易吗，我饿得快啃石头了。”

　　从他们误入这座陵墓开始，不知时间，无光无亮之下连萧简看看影子就能判断时间的能力也失去了作用，早已不知道过了几日。萧简不说便罢了，一说出来，所有人都觉得又累又渴又饿。

　　萧简把手中的油灯丢给谢幸拿着，从怀里摸出那只装了各种千奇百怪小玩意小发明的八宝袋，掏了半天掏出两颗糖，随手把一颗塞进楼望白口中。

　　沈篱：“道理我都懂，这里为什么会有糖？”

　　“以前酿酒时剩下的。”萧简大言不惭，“用麦芽熬的，我后来无聊还加了桂花，可好吃了。”

　　沈篱惊道：“这都多少年前的糖了？”

　　“没事，肯定还能吃的。”萧简把剩下那颗往口中一丢，含糊道，“走吧。”

　　沈篱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被一颗糖馋成这样，努力咽了口口水，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用手抠石头缝，抠着抠着就真的抠下了一块。

　　“咦？”他愣了一下，赶忙招呼谢幸，“你把灯拿过来一下。”

　　谢幸将灯凑过去，却见那块被抠下来的实际上是一块泥——沈篱抠石壁时并未用上真力，抠不下这坚硬的千年巨石的。他伸手拍了拍，将那片石壁上斑驳的泥土拂去，缓缓道：“这里的泥土已经被人扒开过。”

　　萧简想了想，忽然也凑过去，还没等沈谢二人反应过来，便“呼”一下吹灭了油灯。

　　沈篱倒吸了一口凉气，正想发作问他发了什么毛病，嘴张到一半，忽然便停了口。他分明看到，那片被剥落了泥土的石壁上，用荧光画了一个箭头。这荧光与最外面那间石室壁上的一模一样，一定要遮去光线方能显示出来。

　　然而眼前明明只有一条路，为何要标上这么个箭头呢？他们顺着那箭头指着的方向仔细看去，楼望白道：“我知道了。”

　　这次就连萧简都奇怪地看着他了，楼望白道：“你们等我一等。”说着朝着箭头的方向快步走过去，另外三人明明是睁大眼睛看着的，却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了。

　　萧简哑声道：“师父？”

　　楼望白应道：“我在的，你们过来看看。”

　　三人走上前去，均是一怔。那箭头指向的方向并不是通道的前方，而是通道的侧壁，昏暗中用肉眼看过去明明是石壁的，但若你直接走过去，才能发现那里可以“穿墙而过”。

　　楼望白正是已经“穿过”了石壁，隐在暗道口，才会突然消失。三人一道走了进去，这处暗道的入口细小，点着灯时看，只当时石壁上嶙峋石块投下的影子，万万想不到竟是一条岔路。

　　“太上留下的通道竟然要不点灯才能看得清楚。”沈篱叹道，“这份心思实在是令人望尘莫及。”

　　“我只是觉得……”萧简忽然住了口，停顿了一会儿才笑了笑，又道，“那么现在问题又来了。”

　　沈篱接口道：“我们已经没头苍蝇一样走出这么远了，这一条暗道想必也不是唯一一条，若是这条并不是出去的路呢？”

　　萧简笑道：“看来我们又得分头探路了。”

　　沈篱道：“你们刚吃了东西了，回头去找吧，这条就留给我们了。”

　　萧简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牵了楼望白的手就往外走，然而没了油灯之后果然伸手不见五指，没走两步额头便砰一声碰上了石壁。

　　楼望白伸手揉他的额头，道：“你不行，跟我走吧。”

　　萧简笑道：“你在黑夜中多少还是能看到一点，是不是？”

　　楼望白点头道：“嗯，小时候岛上没有蜡烛也不怎么点灯。”

　　萧简任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道：“沈篱其实也是很聪明的人，不过他似乎不怎么懂人心……”

　　“啊？”

　　“你说祝青明若是破了那间石室的秘密，与太师父一起步入这条通道时两人必定已经两情相悦，是不是？”萧简道，“你与多年来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心意相通了，是会想着立刻回到昆仑天光大亮呢，还是在暗一些的地方互诉衷肠？”

　　楼望白想了想：“应该都差不多罢。”

　　“……”萧简道，“比较黑的时候，就能做一些不太好意思做的事。”

　　楼望白稍稍回头，于一片黑暗中看到萧简的脑袋轻轻凑了过来，离他极近，他甚至已经能闻到他刚刚吃完的麦芽糖的桂花香气。

　　楼望白一个愣神，萧简便整个头都撞了上来，额头磕在他下巴上，楼望白“唔”了一声，头往后微仰，点了点萧简的脑袋，道：“慢点走。”

　　萧简知道他多半只以为自己是走快了没看清，也乐得不去解释，应道：“好。”

　　楼望白犹豫了一下，道：“我背你。”

　　“不行，你背上还有伤。”萧简道，“我贴着你慢慢走。”

　　楼望白想了想：“好。”萧简便果然整个人都过来贴住了他的背，下巴抵在他肩上。楼望白拖着这个牛皮糖走了几步，忽然愣了一下神，随后道：“囝囝，你长这么高了。”原来只能抱着他的腰的。

　　萧简当然不是一夜之间忽然长高的，只是楼望白却真的是刚刚意识到，萧简真的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什么话都不愿说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