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三千》苏殆墨

27、一 圣子有三好，体弱害羞易调戏

　　“哈……哈……”

　　脚下是坚硬的合金地面，每一步敲击在上都会发出清脆的回响。

　　我紧靠着一旁五米多高的围墙勉强地小步维持奔跑，大口喘气间感觉自己的肺部已经全然成了一个年久漏风的风箱，肺泡破裂的血腥味凝在口中久久不散。

　　咬咬牙仰头，汗水立刻从湿淋淋的头发上滴下，眼睛一阵灼痛，唇间滚动着咸涩的水珠。我眯着眼往前看去，围墙上一个巨大的金属大门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早晨来上班的研究员已经开始陆续进入，稀疏的人流掩不住微冷空气中的冷清。

　　连叹口气的缝隙都没有，我延续住断断续续的喘息，接着埋头奔跑。

　　本以为回到伊甸园就能过上万人之上——喂，作为一个能被称为圣子的“反派”这种要求是最最起码的吧——再不济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谁知在欢迎仪式之后的第二天早上蒲简亭就一大早把我喊起递给我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表格，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微笑说：“喏，你的锻炼计划。”

　　我顿时惊了：“什么！锻炼计划？当圣子还得负责选美吗？”

　　“就你那条件还选……”蒲简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早晨刚被喊醒还长得乱七八糟的我一眼随口回答，并且在我扑上去和他拼命之前飞快地转换了话题，“你马上就要寻前了，回溯反应中有些动作是你不可能做出来的，所以你的身体很有可能在过程中受到损伤甚至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致残，如果你不想寻前结束就变成一个残疾人那就抓紧时间锻炼。”

　　“蛤？”我继续震惊，“敢问上一位圣子是马戏团的台柱吗？随便一段记忆里的动作就能把人玩残了？”

　　“不……”蒲简亭的神色暗淡了几分，“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一直在战斗。”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蒲简亭的意思，试探着问了句：“也就是说，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记忆就是他死去的那场战斗？”

　　“是的。”转眼间蒲简亭已经神色如常，“那场战斗我军死亡186人，包括圣子、大统领，圣女重伤，几个月后也伤重不治，其烈度可想而知。”

　　“什……什么……”我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几十年政府有过这么大的行动……”

　　“因为政府的损失更大，远远大于我们的。”蒲简亭面容肃然，“那一战政府军一个防护铠军团全灭，无人生还；城市护盾破损，不得不拆除重建，两年后才修复完成；城市核心区遭到毁灭打击，除平民被疏散外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寸草不留……”

　　“等等……这好耳熟……”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姑苏城十八年前的那次市中心的能源枢纽爆炸吗？”

　　“那只是一个借口。事实是政府为了全歼反抗军被困的人员，不惜用导弹强行轰击姑苏城的护盾，而反抗军被困的约200人，正是因为顾及尚未及时撤离的平民不愿强行突围，导致全军覆没……”蒲简亭止住话声，面容即使在灯光下也仿佛埋在一片阴霾里。

　　妇人之仁？得不偿失？我不知道该怎么评论反抗军高层在十数年前的那次行为，抿着嘴唇看着蒲简亭——他的前世，应该也是在那次战斗里死去的吧……

　　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蒲简亭抬眼看我，眸光温柔。“你的寻前毫无疑问地将回放那一次战斗的记忆，上一任圣子精通防护铠的操作，即使在绝境中也给政府军带来了很大的损失。只可惜他有点太重感情，优柔寡断导致……”意识到所说的话语有点越界，蒲简亭摇了摇头，“多说无益，总之，你要好好准备。”

　　“嗯嗯，”我乖乖点头，“对了哦，你已经经历过那次战斗了吧？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点能告诉我？”

　　蒲简亭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个点。“我……是经历过了，但我的视角和你完全是不同的，太具体的细节我也没法告诉你，不过……”

　　突如其来的招呼声打断了我昏昏沉沉的回忆。“大人？又在晨跑了？”

　　我刹住步伐定定站住双手撑膝，垂头顺了好一会气才头也不抬地回答：“早啊，林主管。”

　　“嗒嗒”的两声轻响，一双踩着黑色高跟鞋的长腿出现在视野里，我有些不好意思，勉强抬头看着走近的林诗。她是我身旁这座如同金属堡垒的反抗军总部中的后勤主管，一切后勤工作都经由她手处理，伊甸园每日的秘密物资运输、内外人员交流等琐碎的项目都由她一力承担，在反抗军中虽然不上阵打仗，但她也是仅次于“三巨头”的的存在。

　　对了，三巨头这种一看就是幕后boss的拉风称呼是我几天前取的，原因是蒲大将军用一个毛栗子解决了我本来想取作三剑客的想法。

　　今天林诗和往常一样一身职业套裙，黑框眼镜下漂亮的眼睛不带一点攻击性，全身上下给人一种温柔似水的感觉，仿佛永远不会为任何事情动怒。但是通读过反抗军历史的人都会发现，每一任后勤主管实际上都是操作防护铠的一把好手，就算没有万人敌的能力屠一个加强连还是没问题的，林诗就是那种上得了战场下得了会议厅的典型代表，这一代反抗军最初人手缺乏的时候她还亲自参加过几次对城的突袭行动，并且完美地完成了任务。诸多荣誉和称号加身把她在人们心里塑造成了一个行事老练能文能武的管家形象，但事实上由于寻前的存在，林诗今年也才堪堪十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她还是个女孩，但自带的那股娴熟老道的气场让人不得不正视甚至是仰视她。所有人都知道不论是生活还是战斗，你最需要也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女孩：默默无闻又无所不能，必要时也可以站在你身前如晨星般闪耀。

　　“大人似乎不是很想和我讲话呢……”林诗看着喘得和狗一样的我掩着嘴笑了，眼角弯起的弧度像月牙，少女的青涩和少妇的妩媚鲜明又融洽地出现在她身上，勾在我身上的视线让我感觉脸颊微微发烫。看着我的窘迫林诗笑得更开心了，好像调笑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即便是每天早上重复也不损趣味。

　　“因为他还处于和女性面对面交谈就会害羞的中二阶段。”不远处伴着脚步声传来调侃的话语，林诗转头微微躬身：“将军。”

　　喂喂，为什么对我就不能这么尊敬呢！

　　我把一腔羞涩和腹诽化作一个巨大的白眼作为招呼递给大步走来的蒲简亭，他仍然是一脸微笑好似什么都没看到。和林诗点了点头聊作招呼，他径直来到我面前：“今天的晨跑计划完成了？”

　　我没好气地指着地上被我汗滴积出来的小小水洼：“将军大人觉得呢？”

　　蒲简亭耸肩：“行，吃早饭去吧。”

　　和林诗作别，强行无视了她的谜之笑容后我跟着蒲简亭去食堂，一路上遇见刚在总部吃完早餐的人还不少，而他们看见我和蒲简亭便躬身行礼，脸上却往往带着笑意：我和蒲简亭都是十八九岁的两个少年，这座大楼里找不出比我们年龄更小的的人，可我们却是这里的权力巅峰。
　　这么一说我军的上下级之间的关系真是异常融洽啊……

　　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就走到了一间全透明的玻璃大厅内，精细的设计比起当初我和蒲简亭吃早餐的墨意画龙酒店也不遑多让，可惜高高悬在自动门上的“食堂”二字破坏了任何高级餐厅的气氛。此时食堂内已经没有多少人在了，我和蒲简亭随手取了些食物，在空旷的大厅里寻了个地方坐下。

　　身体从高强度的运动中缓过来后紧随而来的是强烈的饥饿感。顾虑到食堂里四周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我还是克制住了胡乱吃喝的冲动，嘴里叼着大饼两爪摸索着拆因为沾了点油难撕无比的牛奶吸管，含含糊糊地问蒲简亭：“次完饭哟森莫按白莫？”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蒲简亭拿过牛奶盒子插好吸管放在我面前，我一把抄起一口干掉了大半，“吃完饭休息会，今天就寻前了。”

　　“……唔？唔唔唔？？？”嘴里还含着饼和牛奶的我言语不能，只能瞪大了双眼发出质问，代价是把半口牛奶呛到了气管里，顿时咳也不是咽也不是眼看就要死于非命。

　　在圣子就要在部下面前表演从鼻腔喷出牛奶的危险情形下蒲简亭终于绷不住了，无奈地伸手拍背帮我顺气。好不容易把这口糟心的早饭咽下去我第一个反应还是盯着他的眼睛看：“喂喂，你没搞错吧？”

　　“就是今天。”蒲简亭眯了眯眼睛，端起粥碗凑在嘴边轻轻吹了口气，“之前没和你说是怕你紧张，现在看来你心态还挺好的。”

　　“……你不要假装没看见我刚刚差点死于一盒牛奶的状况，”我敲了敲桌子，而蒲简亭装作没听见拿着勺子开始喝粥，“你确定我现在的身体素质能跟上了？不会出问题？”

　　蒲简亭轻咬着勺子：“一方面我认为你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化锻炼已经可以承受寻前的压力了，另一方面，时间有点来不及了。”他的另一只手端着粥碗轻轻晃动，“我军的下一次行动日期已经不远了，而且是一次对城级的大行动，我希望你能早点参与进来，多累积一些实战经验。”

　　“……我一时找不到话反驳，那就这样吧。”和先前被告知自己是圣子时一样，既然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我便坦然接受了现实——这算不算一种天赋啊——“什么时候开始？”

　　“一个小时后。”

　　在纵横交错的走廊里步行约十数分钟，我和蒲简亭站在了一扇大门前。

　　“这一路走来地面都是有坡度的啊……“我看着蒲简亭用掌纹和虹膜打开这扇大门，“我们现在在地底下挺深的地方吧。”

　　“伊甸园本来就是在地下，不过，我们现在的确是在一个很深的地方。”说话间蒲简亭已经完成了验证，门旁的电子屏上发出表示验证通过的轻微嘀嘀声，不过门却并未就此打开。

　　“话说……”我看着这扇大门上藤蔓繁复程度前所未有的反抗军徽记，镂空而出的“P”字狰狞而优雅，“为什么我军的徽记是个P啊……”

　　“按照反抗军历史的说法，反抗军的创建者，初代圣子，在订下这个徽记的时候，留下了一段话。”蒲简亭的声音忽然变得庄严而深沉，“‘P是Power，是我们生来即拥有的反抗之权；
　　P是Pain，是死去的人们鞭策于我们的切肤之痛；
　　P是Promise，是为自由矢志不渝的永恒之誓；
　　P是Paradise，是伊甸园中无限闪耀的希望之光。
　　P是一切，一切开始于P，也将终结于P。’”

　　“哇……”我听得晕晕乎乎的，“平心而论，还是挺酷的。”

　　“还有一种说法就比较简单了，”蒲简亭摊手，“初代圣子的爱人，姓的缩写就是P……”

　　“喂喂，秀恩爱秀到这种程度真的好吗！我第一次知道居然还有为了秀恩爱把对象的名字当军徽的啊！”

　　“不过这种我喜欢你就要把我的一切标上你的记号的行为还真挺棒的……”我小声嘀咕，旋即反应过来，“诶，简亭你的姓缩写也是P哦！”

　　“事实上，每代大统领的姓缩写都是P。”蒲简亭再次摊手，“这就是命运吧。”

　　“蛤？初代圣子的爱人是大统领？居然不是……”

　　“不是圣女。”蒲简亭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事实上初代是两位圣子，没有圣女，只不过后面传承的时候时不时有性别的改变罢了。”

　　“OKOK，我了解了。”我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似乎有很重要的信息被我遗漏了，但一时也说不上来，于是果断抛之脑后，“可以开始了吗？”

　　“嗯。”蒲简亭单手撑在大门繁复的花纹上，而那些花纹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开始呼吸般明灭，“那么，迎接你的前世吧，圣子大人。”

　　大门轰然洞开，意识瞬间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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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啦……还是要努力变强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