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工》共模抑制

43、包裹

　　终于牛娃慢慢松开她，杨蓁双手抱着他的腰以此为支撑，头靠在他胸前轻轻喘息，听到他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

　　“蓁蓁……”

　　他抱着她低低地喊她，杨蓁听他语调都变了，深沉又呢喃，轻轻地咬着她的耳朵尖，杨蓁下意识地颤着躲避，被他抓回来又咬。

　　“赵相呀……”

　　杨蓁把脸埋在他胸膛前，“你这是咋啦？”

　　“我想你。”

　　杨蓁怔了一会儿，才用手推着他小小声说，“好啦，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牛娃抱着她不撒手，“哪里有人？不会有人。”

　　杨蓁几乎整个人都被他用棉袄包着，牛娃说完这话又把她包的更紧了。

　　“羞人答答的，你快放开。”杨蓁埋怨他。

　　“有什么害羞的，”牛娃嘴硬，“以前咋没见你害羞。”

　　以前她那么胆大，敢跳到他身上亲他，敢在他面前光着穿他的汗褂，她不同于别人，别的女孩子见到生人都羞红了脸匆忙躲避，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绣花做饭纳鞋垫子，送人一双绣鸳鸯的鞋垫，脸都快要埋到胸脯里。

　　她呢，上来就说“我悦意你”，收了他的簪子，又忙着送他暖耳给他做鞋，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眼里还泛着明艳的欢喜，何曾羞过臊过！

　　杨蓁哼着把头摇一摇，锤他几拳，“臭汗！”又嫌他这一身热汗。

　　牛娃不禁笑了，把她脸捧起来，杨蓁嘴角也带着笑呢，两双眼睛互相望着，杨蓁搂上他的脖子，牛娃也低下头去，又吻得难舍难分。

　　月亮静静地挂在夜空，两个人也静静地抱了很久，杨蓁终于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不早啦，我得回去，俺爹俺娘要借记我了。”

　　牛娃依依不舍地松开她，杨蓁走到杨家大门，扭回头来朝他甜甜一笑，做着口型说“明早见”，人才闪进院庭。

　　牛娃神魂颠倒地步回庞家寨，冬天月光清冷，官道两旁的树木伸展着光秃秃的骨干。四野俱寂，风一吹，笨梧桐树上挂着的无数铃铛就刷刷地响，教人听了很快活，他顺着光亮的宽阔官道直走，到了小柴房却不走进去，而是蹲在柴房门口的田埂上，默默地看田野看远山。看什么都是她。

　　牛娃几乎一夜都没有睡觉，半夜他再也睡不着，那个东西直撅撅的，又火辣辣的，涨的他疼，牛娃索性穿起衣裳，绕着庞家寨跑了好几圈才好，鸡刚叫了一遍，他就抱着书本到学堂去了。

　　学堂里的看火老头掌管着学堂大大小小的杂事，老人觉短，早早就开了学堂的门，天还黑着就操着稷子笤帚清扫院庭以及门口，牛娃跟他打过招呼以后就到自己的位置上，点着灯读书。

　　这几天以来，牛娃更加用功读书，好像如果他再刻苦一点，再努力一点，就能更跟杨蓁靠得更近，他随身都带着纸片，上面抄写着书中的字句，一有闲工夫就拿出来看上几眼。

　　这几天他课业上进步了许多，在谈先生赠他两本书以后，程先生也送了他一些纸笔书籍，两位先生对他很是上心。牛娃充满了向上的热情。

　　他这样如痴如醉地读书，看火老头打扫完了学堂，就靠着门口静坐着听他读书。

　　天终于微明，第一个登进堂里的是牛娃意料之外的人。赵钱氏背着一个包袱，左手拉着小妹，右
　　手边是二弟，三人走进学堂，看火老头上前询问。

　　赵钱氏听出自己小子的声音，她脸上带着些乡下妇人羞赧的笑容，指道这读书人是她大小子牛娃，看火老头忙招待这娘三个到他屋子里坐坐，岁暮天寒，这娘三个天不亮就上路来，小妹把脸庞都冻红了。

　　赵钱氏无意打扰牛娃，几个人坐到老头暖烘烘的小炕房里寒暄了一阵。原来昨天二弟捕到两只很肥的鸽子，赵钱氏炖了一锅香喷喷的肉汤，她惦念着在外的大儿，就把鸽子肉连汤都装在一个陶罐里，又带了一双新做好的棉鞋。

　　上路之前，小妹和二弟也醒了，他们没有见过学堂的样子，求着要跟着一起去，这样娘仨才过来。

　　“大，俺牛娃在学堂，咋样？”赵钱氏向老头打问。

　　“好！你听听这念书声！天天早早地来，等黑了最后一个走！我听见程先生说，你家牛娃脑子灵聪的很！”

　　赵钱氏脸上溢满了笑容，她为自己的大儿感到骄傲，她用手在自己的包裹里摸了一阵，摸出个甜心大山药来，她脸上带着羞赧笑意，“大，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来，你尝尝俺家自种的甜山药，不比红心差！”

　　老头连连摇手，“来一趟不容易，这些都给牛娃留着吧。”

　　两人推拒一番，屋外天色渐明，不断有人声传来。

　　赵钱氏提着包裹从小炕房出来，男娃一个两个的不断从门口进到院庭里，再进来一个人时，却是个穿着低领蓝缎棉袄黑布裤子，又几镶几滚，但没有什么大绣花样，可以见得出是家常穿着，行动间身姿秀雅仪态端方，一边跟一个小子说着话一边笑笑地步进门来，黑黑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乜斜着眼睛时自带一点媚态，让人移不开眼。

　　赵钱氏看了，心里不禁叹道这是谁家的好闺女。

　　杨蓁刚走进来就感到一个视线跟随着她。不过对于这些，她快习以为常了，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一些人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她看。她嘴唇一扯，大大方方地望向赵钱氏。

　　赵钱氏竟然有些羞赧，一看这闺女就绝不是穷人家能养出来的，她思想，学堂里竟然能有这号人物，她越来越敬仰这个神圣的地方，又越来越为自己的大儿感到骄傲。

　　杨蓁见这个大娘在牛娃读书的窗子下翘首盼着等着，就走过去，问道，“大娘，你找谁？”

　　赵钱氏觉得一阵淡香袭面而来，她见正是那个女娃，正要说话，身边的小妹就睁着一双无邪的眼睛先抢道，“你可真好看！”

　　杨蓁被夸得愣了一下，随后就脸红了，笑得露出糯米牙齿来，她蹲下来跟小妹平视，摸摸她冻得发红的脸蛋，赵钱氏无奈地训斥了小妹两句，就答杨蓁的话，“闺女，俺是来看我大儿的。”

　　“哪一个呀？我也给这里面一个人送个东西，顺便帮大娘你叫一叫他。”

　　“俺家大儿，就是这个读书的，”赵钱氏听着牛娃还在念背，就跟杨蓁谝起话来，“他今年在杨财东家熬活，这不，东家许他来这里念书呢！”

　　“俺家这个大儿，从来实诚又肯吃苦，十三就跟着他爹熬活，一个人能顶一个大人的活儿，他在哪家熬活，就受哪家人的待见。从庞家寨二财东家里辞工的时候，东家怎么也不肯放他走呢！俺家牛娃呀……”

　　赵钱氏没见到杨蓁在原地呆了呆，她自顾自地说着，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跟一个姑娘家说这些真是老婆子的废话，就赧着一张脸，“闺女，俺话多了，你别嫌……”

　　杨蓁不禁抿嘴笑了，“大娘呀，我是……”

　　栓狗被杨蓁吩咐，叫他牛娃哥出来有事，进了班就拍了拍他牛娃的肩传达这话。牛娃走出来时，正看到他娘背对着他，杨蓁又立在他娘面前，二弟早早看到了他，喊道，“大哥！”

　　这一声打断了杨蓁的话，几个人都朝着牛娃望过去。杨蓁嘴角眉梢都是笑意。小妹脱离了赵钱氏的手，奔向大哥的怀抱，牛娃把她一把捞起来，抱着她走到两人面前。

　　学堂里早有一些目光朝他们这里望来，牛娃没有在意这些，“娘，你咋来啦？”

　　赵钱氏把包裹递给他，简单说了一下事由，就热情地拉起杨蓁的手，“闺女，你尝一尝俺家自种的山药吧？甜得很！”

　　牛娃不得不开口道，“娘，她就是杨东家的闺女，我还是借的她的书——”

　　赵钱氏才“呀”地一声叫出来。杨蓁又笑了，她从包里拿出三杆新毛笔来，这是用那天牛娃捉的那只獾身上的毛做成的，可做兼毫，并且不比狼毛羊毛的兼毫差。

　　她拍拍赵钱氏的手，“赵大娘，你家大儿确实很好。这是我一点心意，他字写得也很好！”

　　赵钱氏脸上有些滚烫，她看着杨蓁的笑脸，很是自责愧疚，自己一个老婆子在人家杨家闺女面前喳喳地夸自己儿子半天，人家没有恼，反而还笑眯眯地送毛笔，她觉得真是丢脸，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办。

　　“闺女，是俺、俺话多了，你不要嫌俺烦，像你这样的好人才，还有这份好心好意，俺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你杨家。”赵钱氏说得自己满脸通红，话语也繁乱重复。

　　牛娃一心一意却都在杨蓁身上，杨蓁看着他娘，并没有任何嫌烦，稍低着头跟他娘话着家常，他看着看着，不提防怀里抱着的小妹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大哥，你咋啦？你悦意这个好看姐姐？”

　　前几天，大弟回家，他爹商议给他娶女一事，小妹估计是话听多了，也就知道“悦意”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小妹这么冷不丁的在他耳边说，倒让牛娃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