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寡》红地

5、兼祧

　　马老爷一家和刘青青来到了元贞家，秀才娘子正带着元贞、元洁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儿呢。

　　秀才娘子看着马家人周到的招呼说：“马大哥、马大嫂今天怎么有空儿过来了？”又问：“怎么没见庙梁呢？”

　　马老爷哭丧着脸，说：“秀才相公在家吗？”

　　秀才娘子心里有些纳闷，还是吩咐元贞：“去喊你爹和你弟弟来。”一边让马家人坐下，让元洁去倒水。

　　马家人坐立不安的坐着，马老爷看着元秀才过来了，顿时呵斥马栋梁，“孽障，还不给你师傅跪下！”

　　马庙梁顿时扑通一下，狠狠的跪下了。

　　元秀才连忙上前想要搀扶起马庙梁，说：“这是怎么了，这是？就是庙梁这孩子这次考得不好，也不必这样啊，他还年轻，再过一年中举也不晚，还是青年才俊呢。”也问：“庙栋呢？怎么不见他小子？”

　　马庙梁使劲儿下坠，就是不起身。

　　一听元秀才提起马庙栋。马家人和刘青青四人齐刷刷的眼圈红了，马老太更是泪水横流。

　　元贞心里顿时空儿了一下，有些不安，不顾羞涩上前问马老太：“伯娘，庙栋呢？是不是他舅舅家有什么事儿，他留在他舅舅家帮忙呢？啊！伯娘你告诉我啊！”

　　元洁上前扶住元贞，“姐，你冷静一点儿，冷静一点儿，姐夫没事儿的。”

　　马老太哭喊着：“我那苦命的儿！呜呜……”

　　元贞顿时仿佛灵魂出窍了，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

　　元秀才只管盯着马老爷看。

　　马老爷羞愧又痛心的说道：“我们马家对不起秀才公的一番栽培，也对不起元贞了。庙栋在从他舅舅家回来的路上没了。”

　　元秀才心痛不已，在视读书育人为自己终身事业的他看来，平生除了自己读书考取功名，再就是自己的弟子了，其中尤其是有天赋的马庙栋，那更是自己的得意学生，自从年幼的马庙栋拜了他为老师，他更是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了他，元马两家定了娃娃亲。其中的看重不必言语了。如今，马庙栋去世对元秀才来说不若死了一个儿子。

　　秀才娘子看着马庙梁跪在地上，平日说话有些刻薄的马老太只管哭，也不多说，又见马老爷说对不起自己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问看着还冷静的刘青青：“青青，你能跟大娘细说说，你大表哥是怎么死的吗？”

　　刘青青本来就心虚，如今又见秀才娘子不问别人，上来直接就问自己，心中顿时慌了神儿了，战战兢兢的结巴说：“就是……我们回来的路上，嗯……马不听话，嗯……对，就是这样，马不听话，还有路边跑出来一个小孩，大表哥为了救他才没的，对，就是这样，跟我和二表哥没有关系。”说话的时候，眼睛转啊转的。

　　秀才娘子一看她这样，就知道这里真有事儿，顿时心中起了怀疑，看着马老爷，也不称呼亲家了，不客气的说：“马老爷，你这外甥女都说了，再说他们回来的时候，路上也不只有他们三人，只要有心去城里问问那每天在路边摆摊的，死人这么大的事儿，相信没人不好奇没看见吧？”

　　马老爷一看瞒不过去了，直接就都吐露了：“回来的路上，刘青青缠着庙梁要赶车，俩人争鞭子的时候，差点儿撞上路边的小孩，庙栋为了救那个小孩，被马蹄子踢死了。”

　　元贞失魂似的被元洁扶到一边椅子上坐着，好像听见刚才的话了，好像又没听见。

　　元秀才哆嗦着嘴，喃喃自语说：“英年早逝啊，痛煞我也！”

　　元坤看着元秀才失魂落魄的样子，赶紧在元秀才旁边守着他。

　　秀才娘子恨恨的看着马老太和马老爷，“看看我们家相公，看看我们家女儿，你们对得起我们家吗？当初庙栋和庙梁小的时候，你们家贫，没钱，我相公不因为你们没钱，免费教他们读书，即使是同村，怜惜他们，每天中午还管他们一顿饭，还把我们元贞许给了庙栋。一直到庙栋中了廪生，官府每年给他4两银子，每月给他6斗米后，才不管他吃饭。后来你们家才盖的新房，置办起的马车。我相公是爱惜人才，不求你们回报，还把女儿许给了你们家，你们就是这么恩将仇报，这么回报我们家的！啊？”

　　马老爷和马庙梁羞愧的低着头，不言语。马老太也不大声的哭了，拿着手帕捂着脸。

　　刘青青素日在长在马家，被娇惯着长大，吃好穿好的，别的什么也不管，马老太也不告诉她这些，她自恃有两个少年秀才表哥，眼高一等，不把村里男女老幼放在眼里，她想着凭着马庙梁的聪慧，她当上诰命夫人指日可待，也不曾把一个老秀才的娘子放在眼里，即使她是马庙栋和马庙梁的师娘。

　　刘青青听不得秀才娘子的话，大声反驳说：“这是元秀才自己愿意的，又不是我姑姑和我姑父求你们的。再说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只是个秀才，谁知道是他把我两个表哥教好的还是本来就是我两个表哥天赋高，人聪明呢？”

　　马老太听了心里对因为刘青青害死马庙梁的节儿算是去了十分之一。
　　马庙梁蹭的站起来，不由分说的给了刘青青一个巴掌，“给师傅、师娘磕头道歉。”

　　马老爷不是糊涂人，心中明白，道歉说：“都是我们两口子教导无方，秀才和秀才娘子不要生气。”

　　刘青青挨了一巴掌，愣愣的看着马庙梁，刘青青自从来了马家之后，被娇宠管了，不要说打骂了，平常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听到过。今日，挨着这么一巴掌，立马眼圈就红了，要闹腾，看着马庙梁严肃的脸，不敢说话，挨着马老太无声的流泪。

　　秀才娘子说：“这两个杀人凶手怎么处置我管不着，只是我女儿元贞将来怎么着你得给我一个说法儿。你们可是知道的，咱们这儿的寡妇或者做了望门寡的，都是族长送到山上的尼姑庵里给看管起来了。一辈子不得下山。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是不能让她去受这个哭的。”

　　元贞痛苦又害怕的默默地流泪。

　　马老爷说：“我让庙梁退亲，和贞姐儿定亲。”马老爷话音刚落，马老太和刘青青就反对的惊叫起来，“老头子！”“姑父！”

　　元贞说：“我要嫁只嫁给庙栋，庙栋活着我嫁，死了，我也嫁。”

　　秀才娘子拦着元贞说：“傻孩子，无子嗣的寡妇也要被送到尼姑庵里去的。”

　　元贞说：“在哪儿我也不怕，我只要生死都和庙栋哥在一起就行。只是我和庙栋哥不能做孤魂野鬼，没有个后人。马叔，庙梁和刘青青是否退婚我不管，我只要庙梁将来的长子过继到我和庙栋哥名下，让我抚养。就这一个条件。”

　　秀才娘子心里不愿意，劝说道：“傻孩子，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你得吃多少苦啊！没家没业的再也没个男人，你带着个孩子，你怎么活啊！”
　　刘青青听了，顿时反对说：“我不同意，姑姑、姑父，我不同意。”抱着马老太的手说：“姑姑，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过继，万一，将来我就生一个儿子呢，姑姑！”

　　元洁偷偷的唾了刘青青一口，“不知羞耻。”

　　马庙梁说：“我答应。”

　　马老爷一听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庙梁要是孩子多还好，真要是他就只有一个儿子，过继给庙栋，庙梁不就没儿子了吗？”

　　秀才娘子本来就不乐意，听了这话，硬邦邦地说：“一个女人生一个儿子，那多给庙梁娶几个媳妇不就多生几个儿子吗？”

　　刘青青听了跑到马庙梁身边，哀求说：“表哥，你说过的，你只娶我一个的，表哥！”

　　秀才娘子不说话，只看着马老爷，让他自己看着办。

　　马老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跟刘青青退亲，马老太不愿意，没个孩子，元贞就得去山上的尼姑庵，元家不愿意。

　　庙栋死了，马老爷也心痛，强忍着处理后事儿，听到元贞说到子嗣香火，才算是活过来了，想到素日依仗的大儿子成了孤魂野鬼，没了香火，心中自然伤心。

　　马老爷自己想了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兼祧。庙梁同时娶元贞和刘青青，元贞的孩子就是庙栋的孩子。刘青青的孩子就是庙梁的孩子。”

　　秀才娘子自然愿意，看着马老太也没有反对，自然就答应了。

　　刘青青说：“不，我不答应。”转头骂元贞，“你没了庙栋表哥，又来抢我的庙梁表哥，好不要脸，我不答应。”

　　元贞说：“我也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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