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河畔菖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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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少年乌逢花操纵着傀儡，狂犬傀儡重新衔起阖上的滚动条，巨爪刨动几下，将祁常天从冰霜之中翻了出来。
狱雪松开盘着的手，道：“逢花。”
乌逢花探过祁常天的脉搏，应声道：“回头儿，此人暂无大碍。”复又取出愈符，燃起符炎，应急地整治过伤处。
狱雪解除冰霜结界，月光透过流云洒落，照亮碎乱竹林的狼藉，然而落下的霜霰间──生人的气息，忽地消失。
狱雪道：“你从樊境里带了只黑鸟出来，是吧？”
乌逢花疑惑地问道：“头儿？”
狱雪瞇起双眸，看来敌方即便不借助界境御者之尉迟炎岳，也亦是有着不容轻看的界境驾驭之力，或许是宝器，又或者是精通此道的高手。
祁常天身为罗织无命的剑主，身份特殊，为鬼云州暗标列表上之人，不容差错，既已丧失意识，便不该在此犯险。
思忖间，狱雪命令道：“带他过去，你也和那黑鸟待在一块儿。”
“是。”乌逢花虽心下不解，那黑鸟有什么来历，但仍顺从地执行命令。一个短哨，狂犬傀儡型态一改，甲型一收，便即刻带着祁常天离开。
狱雪吐出一口气，找不到藏匿着的敌人踪迹，但同时被刺激得躁动的蛇血，终于开始缓缓平复。
他偏过头，与仍立在屋檐上的朗漉相视了一瞬──敌方跑不了的，肯定还在此处。
与在六合七杀阵中对峙时相同，敌方能行动的时间不长。
只要旭月阵灵之庆宿能降临此地，朗漉即能封锁这一带周遭的范围，要想丝毫不让他察觉地离开的，恐怕只有顶尖界境御者之流。
敌方既然奇袭在前，此时目标并未达成，不久之后，必会重整旗鼓地再度袭来。
那御蜂者，陆九生难道当真没死？
在芒兽黎星的身躯中，狱雪曾听祁常天谈起，有关不明势力能役使尸者，使其几近无异于生人行动一事。
此事，恐怕并非如此单纯。
月色里一身白袍衣袂翻飞，朗漉落在狱雪身旁，开口道：“封狼关的箭。”
“我自然是没忘……那在上古神阵中，能影响人魂极限的蜂纹秘箭。”狱雪颔首说道，紫眸目光一动，悄悄地望向朗漉的右手，那箭在朗漉的手心留下一道疤痕，他又怎可能忘？
那朗漉又是为何，不会受到人魂极限的影响？
举凡生者，哪怕是南湘君莫可霏，或不命医圣之蔺子歌，即便能抗衡些许时间，却亦是无法脱离此限制。
隐约有些不安的猜测，狱雪紧咬齿根，暂且忍住不去追究此事。
他将目光又转了开来，道：“加之祁常天所言，与生者无异的尸者？”却浑然未觉自己的目光与表情变化，皆让朗漉收在眼底。
朗漉默了默，回道：“皆与那血煞噬魂渊，牵连不浅。”
“对方的目标，是想抢回，那寄宿在天邪不镜之中的鬼灵？”狱雪左手的指节轻敲了几下，纤细颈子上圈着的银鸢环，“那我们……”此刻，难道不是该待在，那纳着鬼灵的镜子前？
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狱雪一愣，原来如此……是戚珣。
银山戚族的血脉秘术之中，独有一种守阵之术──仅能守住一人一灵的“六角银阙”。
阵中除了使出守阵的戚氏之人，以及欲守护之人，不能再纳入任何存在，却是天下间难破的守阵之一，哪怕是在燃尽万物的狂骨炎海中，亦能撑上片刻。
狱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回，话说只说了一半便停下，他蓦地一阵心慌。
他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心中涌上的复杂情绪。若非身为狱笼院之子的狱雪已死，效忠于他的戚氏，即是戚珣──戚梓光。
戚珣的六角银阙，曾经是只为守护他而存在的，而若除非主人狱雪的命令，戚珣是不可私自动用六角银阙之术的。
早在狱雪知晓，蔺子歌从他身上剥去的神魂碎片之中，也包含了戚珣效忠于他印记之时，他便明了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份羁绊。
戚珣是这世界上最能证明，狱氏之子狱雪已死之人。
但当狱雪一想到就在身后的某处，戚珣正在六角银阙中守着鬼灵，心中竟隐隐一阵钝痛。
怕是除了回到空无一物的狱笼院根据地以外，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令狱雪体会到，已经失去的一切，以及不可能再回归的身份。
狱雪低下头，心中所念种种，又能向谁倾诉？
──真是够了。
他闭起双眸，勾唇一笑。
朗漉道：“戚珣在那守着。”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听见朗漉的嗓音，狱雪睁开双眸，正当他想抬起头之际，双颊突然感觉到温暖的感触。
朗漉说道：“你可以，不用淌这浑水的。”
彷佛在顾忌些什么，朗漉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狱雪的脸，一双狭长的浅金眼眸凝望着他，启唇道：“我可以现在，就让庆宿送你离开。”
狱雪眨了眨眼眸，张开嘴，却喉头一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一滴水珠落在狱雪的鼻尖上，又一滴落在他微热的眼眶边上，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方才不知何时停歇的小雨，又下了起来，渐渐转大。
狱雪望着轻蹙起眉头的朗漉，雨水落在他白玉般的面容上，又顺着他深邃清俊的五官滑落，他缀着泪痣的眼眸，浓睫轻颤，抖落雨珠，像是泪水似的。
朗漉湖中月光般的浅金眸子里，映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不知所措的狱雪。
狱雪缓缓抬起双手，覆盖上朗漉捧着他面颊的双手，十指重叠着，掌心中是朗漉一双骨节分明，修长而温暖的手。
狱雪用额头向前一撞，撞在朗漉落了雨水的胸口锁骨上，他用牙齿撕咬着下唇，吐出的话语模糊不清，“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了，才会觉得朗漉发现他是狱雪。
──这是不可能的，狱雪已经死了。
额前微微一痛，狱雪叹了口气，朗漉依然一声没吭。
静默间一股战栗，有如细小的电流，窜过狱雪的脊梁骨，转瞬抵达了指尖。
“哈哈哈哈。”指尖一跳，狱雪笑出了声，他从面颊上拉开朗漉的双手，慢慢地从朗漉的锁骨上抬起头，花瓣般的薄唇轻抿，轻声道：“朗漉，你不用担心我。”
让雨打湿的黑发，如墨细丝地沾在他霜雪般透白的面颊。
狱雪清丽的容颜上，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瞳眸之中，瞳孔赫然缩细，转为蛇族之竖瞳。
朗漉静静地望着狱雪，雨点如线浸润着他的容颜，那双河畔花菖蒲般浓紫的眼眸里，竖瞳回望着他，夜色里说不出的妖异，艳如勾人鬼魅，摄人心神。
狱雪又笑了，弯如月牙的眸子里，竖瞳犹如细炎，清冷的雨水也浇不灭，那躁动而起的蛇血，与渴望厮杀的战意。
“来了。”他在唇瓣之前竖起食指。
狱雪明白，这是有着黑蟒之血的敌方要来了，很接近。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河畔菖蒲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