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环成长记》小余不是鱼

78、第 78 章

　　这旨意来的莫名其妙，贾环此时跪坐在宫里也摸不着头脑。天子亲军十二卫，龙禁卫最多余。在设立之初与锦衣卫一般，都是守卫值宿、巡查缉捕的天子近臣。也都在老圣人之时，被用来当闲职封赏不好封赏的功臣之后，既有面子又不伤朝廷制度。如今圣上重用锦衣卫，渐渐清理府卫人口。拿来封赏的大臣的重任，就落到龙禁卫身上了。贾环也清楚自己这个五品千户的职位确属‘带冠闲住’的闲职，全是陛圣上看在陈副都统面上封赏的。为何圣上要传自己过来？贾环心中坠坠不安，难道圣上也要重新重用龙禁卫？可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哪里能去缉捕别人，不被人缉捕按在地上打就是好的了。

　　苏太监命人过来请贾环前去清凉园：“如今正是暑热的天儿，圣上难得歇息片刻，正在清凉园和众妃子赏花。上回贾氏跟皇后哭求说十分思念家人，圣上体恤便把你请过来，再让你见见姐姐，以安慰贾氏思家之情。”

　　贾环皱起来的脸总算放下来了，圣上还真是怜香惜玉，大姐姐怎么没早些求求圣上。

　　不一会儿贾环跟着苏太监先到了清凉园水阁，水阁中独有圣上一人在。水阁后隐隐有丝竹生传来，偶尔传来两声女子的嬉笑声。

　　贾环一见着圣上便是一愣，圣上如今并没有穿着锦绣衣裳。而是穿了一件宽博大袖的麻衣大氅，猛可一看还以为是个寄情山水的名士。贾环忙上前叩头行礼，圣上命他起来道：“内帷深宫，妃子向来不得轻易见外人。但贾女史十几年不曾见过家人也实在可怜。她哭求了皇后半宿，皇后怜惜她又来跟朕哭。正这才招了你来，皆因你是个孩子这才允许你出入宫禁，但也只是这一回了。”

　　贾环叩头谢恩，苏太监忽然又感叹一句，如今夏日正好。众妃嫔都在，若是能把这后宫行乐图的盛景画下来就好了。

　　苏太监道：“哎，贾公子岂不是会画画，若能把这贾氏画下来。不仅你可见着姐姐，贾夫人也可见着女儿了。”

　　贾环自然愿意可又迟疑：“天眷圣颜可以带出宫帷吗？”

　　圣上大度道：“你带自己姐姐的画像回府，并不犯忌讳。”

　　贾环大呼：“陛下圣明。”

　　苏太监又道：“可惜圣上等会儿要批阅奏折，恐怕不能和众人一起入画，实在可惜。”

　　圣上又是大度道：“无妨，就先画朕的吧，这回朕便不和众妃一道入画了。”

　　贾环：？

　　苏太监一拍大腿：“这倒好，如今外面的景致正好，圣上不如挪到外间。”

　　圣上：“那边挪到外间去就是。”

　　四五个小火者，三两下在外间柳树下，摆好座椅书案。又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火者，端着笔墨颜料就出来了。

　　贾环：？

　　苏太监：“老奴上回见着贾公子寥寥几笔，竟然能画出那么个活生生从画上走出来的人。不过这景致太复杂恐怕不太好画，不如老奴搬一把琴过来，圣上做抚琴状，让贾公子单单画人。这景致就略微虚写几笔，突出人物为重。”

　　圣上叹气：“确实，要把这精致都画进去也太为难他小人家。那就拿琴来吧。”

　　苏太监一拍手，又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小火者，三两下抱着一把琴就出来了。

　　贾环：？

　　贾环心中不禁怀疑难道圣上让自己进宫，就是为了让自己画画？不不不可能，贾环恨不能死劲儿晃晃脑袋。圣上一国之君，要自己画幅画也不过是一句旨意，何须这样拐弯抹角。

　　贾环收敛心神，忙挪过去作画。

　　圣上正当壮年，年华正好。此刻却穿着素色麻衣，做一副风流隐士打扮。端坐柳树下静静抚琴，贾环听着琴声，心中不住冒出念头。圣上这身打扮要说是无意的那也太巧了，贾环强压下念头拿起画笔打稿。

　　苏太监在旁边看着画像渐渐显出真人的模样，不禁感叹这也太像了。虽然感叹苏太监心中却记着为叫圣上开怀，必须要说的话。

　　苏太监暗暗清了清嗓子道：“贾公子这画真真是出神入化，神乎其技。可惜圣上这身衣服太素。上回外国进献的红宝衣还在，若下回能穿着红宝衣画一幅画。那才是真真的好画呢。”

　　苏太监一开嗓子，贾环手下一顿，画上污了一块儿。

　　圣上笑道：“胡说，他是荣国公子孙，怎能将他当做画师一般，随意召入宫画画。荣国公要是泉下有知，岂不心疼。”

　　苏太监道：“老奴岂会将小公子当做一般画师。只不过小公子还小，尚未入仕。此时偶尔进宫为圣上作画，也能在天下人面前扬名岂有不好的。”

　　话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贾环再不开窍也觉着不对了。

　　贾环赶忙运笔遮掩污迹，又道：“能为圣上作画是小人求之不得，反正小人如今年纪尚小，也不能在别处为君分忧。能为圣上作画，让圣上喜欢。即是小人应尽的本份，也是替父亲尽忠。只是，这次能入宫来已经是圣上降恩。下次……”

　　圣上体恤道：“你休要听这老奴胡说，朕也不能随意使唤国公后人。如今你先将这幅画做完，朕休沐日子有限。往后若有别的庆典，朕在宣你入宫便是。朕这里有几幅名家之作。你画技一绝，朕爱才，不忍将来伤仲永，便将画作都赐予你。”

　　贾环又忙谢恩，赶紧着将画稿描好，心想上回陈富还说要给自己做炭笔被自己拒绝了。如今想想还是炭笔好，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手抖脏了画。

　　圣上果真如他所说忙的很，贾环打完底稿，圣上便先回了勤政殿。

　　贾环又忙着去给几位妃嫔画画，苏太监将他领至水阁门外。让他隔着大门作画，有一女声笑着道：“罢了，他才几岁就忌讳这个那个。让他进来，我倒想见见这个画人如生的神笔少年。”

　　苏太监忙把人领过去。贾环进了大殿，苏太监道：“皇后娘娘，这便是陈副都统新认的义子，贾环。乃是荣国公后人，现如今承袭神武大将军贾公赦之侄儿，五品员外郎贾公政之三子。后宫女史贾氏三弟。”

　　贾环忙叩头行礼，那女声又道：“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贾环抬头一看，正席上首端坐着一位身穿黄袍的神仙妃子。头戴飞凤衔珠冠，肩披波蒸云霞帔。面如芙蓉，眼角含笑。烟鬟雾鬢，仪态万方。左右两侧各列四位妃嫔，一个个皆是罗衣璀粲，华琚瑶碧。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真是“水殿风来珠翠香，芙蓉不及美人妆。”

　　贾环在众人身后找到长姐元春，前几日所见美艳动人的元春生生让一众美人给比了下去。

　　皇后瞧着面前这个小少年，粉嫩玉琢，脸颊微嘟。长的倒是一般，只是一双眼睛，大而有神，衬的整张脸都好看了一倍不止。

　　此时顺着贾环视线看过去，道：“我就说，见着贾氏这姐姐模样就知道，这弟弟不差，今天见了果真是这样。本宫没有弟弟，见着了别人家的弟弟也喜欢的很。咱们这日头还长，贾氏你先带着弟弟前去叙叙旧便是。”

　　贾环忙道：“圣上命小人前来未众位娘娘作画，小人岂敢先享乐。不如小人先画吧，若是画完了，时辰尚早，小人再来求娘娘的恩典。”

　　皇后点头笑道：“那些罢了，那就先画吧。”遂命人将画具摆上。

　　那长桌子足有六尺长，上铺着光滑如玉的上好玉板宣。案上燃着梦罗香，放着十几支大小画笔。铺陈着已经调好的各色颜料，金银细粉、珊瑚、石青、石绿、石黄、砗磲、云母、白垩、朱砂、胭脂、藤黄、苏方、茜红、青岱、花蓝。

　　这铁定不是一时兴起命人放置的，那些颜料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调好的。

　　贾环略微抬头一看众人，皇后笑道：“本宫喜欢命人将四季景致画下来，好挂着时时赏玩，故而这些颜料都时常备着。你瞧瞧合不合用。”

　　贾元春行至皇后面前跪下行礼道：“皇后娘娘请允准奴婢前去帮幼弟展纸。”

　　皇后应允，又命宫娥递上茶汤、点心另外摆放了一桌。道：“我知道你家里一向规矩森严，只是咱们今日不过是姐妹们一处，也无外人。你弟弟又小，难得来这里一回。即是偶有差错，我与众姐妹爱他都来不及并不会斥责他，你也不要太过严厉。吓着他，到不美了。”

　　元春点头称是，对着贾环却道：“皇后娘娘向来宽宏大量，咱们身为臣子更应该恪守礼节。万万不可忖着上意宽容，就格外放肆。”

　　那头元春教训弟弟，阁内几个妃子却也在说那姐弟二人。

　　一个穿绿衣的美貌妃子道：“贾氏是几个女官中身份最高的了，文采气度都好，可惜太过死板无趣。”

　　一个身穿宝石披肩的妃子道：“那就是读书读傻了，整日开口子曰，闭口诗云。我就说针绩女工才是我等本分，书读再多有何用。”

　　皇后道：“丽妃妹妹说错了，贾女史不是书读多了，而是书读少了的缘故。书读少了，便会将子曰诗云奉为圭臬。没有自己的见解，也半点不敢越雷池一步，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她这样小心谨慎，就难免显得严肃了。我就说丽妃该多看些书，我也不要你去做个宰相，好歹不要在圣上面前说不上话。回来又跟我哭。”

　　众人都笑话丽妃，丽妃气急，跑去看贾环画画。

　　皇后笑道：“快，把那个女黄飞虎拦回来。”

　　一青衣娇俏妃子笑道：“皇后姐姐是怕丽妃吓着小孩子。”

　　皇后道：“我可不怕这个，我是怕丽妃被贾女史吓到。丽妃就爱窝里横，她瞧不上贾女史循规蹈矩又因为她是女官而不敢得罪。你瞧瞧，贾女史行个礼都把丽妃气的嘴都嘟起来了。女史再说几句尊敬皇后、规矩体态之语，丽妃就要憋坏了。”

　　几个宫女笑着去拦着贾女史要她不要太过严肃，又一妃子笑道：“贾女史可是宫里的镇山太岁，威仪比圣上都吓人。”

　　贾环不料宫里的妃子这样跳脱，行事可爱，比几个姐妹还要淘气。

　　贾环打完底稿，前来奏明皇后，今日恐怕不能画完，怎么也要两三日才好。贾环才跪下去，皇后便道：“快起来，头别磕了。这样俊的圆圆脑袋磕出个包来，本宫也要心疼。”

　　元春拦着道：“谢皇后恩典，只是礼仪不可废……”

　　阁内几个妃子都以袖掩唇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看着丽妃翻白眼。

　　贾环瞧着皇后忍笑的样子，便知道姐姐太过严肃与宫妃不和。贾环欲要磕头又怕恶了众宫妃。有心不磕头，又看着姐姐绷着个脸像是见不着众人调笑，心中又难过。便道：“谢皇后娘娘免小人大礼，只是小人平日里烧香拜佛遇着神仙菩萨也是要拜拜的。如今见着皇后娘娘这样心善的活菩萨，不磕个响头岂不吃亏。”说着磕了个头，“愿菩萨保佑皇后娘娘青春永驻，长命百岁。”

　　众妃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丽妃笑道：“哎呦呦，这弟弟说话到比姐姐好听。”

　　皇后笑道：“好孩子，真难为你。”又命宫女将其好生送回明日自有太监前去领他入宫。

　　又对贾环道：“那些点心给你装些带回去，不是什么好物。难的是新鲜，你拿去尝尝。”

　　寿康宫首领女官海姑姑将贾环送至宫门，交给贾家长随。对贾环道：“小公子不必担忧另姐，皇后一向大度定会教导几位妃子的。贾女史年轻腼腆总是诚惶诚恐，恪守礼节。这样虽好也太难为她，要是有人劝劝她倒好。”

　　贾环不知如何回复，只好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