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声》曳鱼

18、带野牛草的伏特加 18

　　狄颢隔着旋转玻璃门看着林弦的车消失在路口。
　　POS机总算是修好了，狄颢签了字，又坐着等了十分钟。
　　还不见楼上的人下来，他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李欧对段可艺种种恶劣行径的容忍度本就超过旁人。
　　他和张盟经常私下里拿李欧照看段公子的事开玩笑，李欧刚开始还会没有好气地反驳几句，后来听多了也就懒得理会了。
　　谁能料到这俩人被他们说着说着还真搞到一起去了。
　　段公子的段位实在是高，他平日里风流惯了，这一晚上折腾完了李欧反而处于被动了。

　　老天保佑小欧能够早日收服这个妖魔……

　　狄颢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打算去一趟家具城。

　　这两天他想着把空着的房子正式装修一下，以后在学校外面还能有个落脚地。
　　学校里的通宵琴房实在紧俏，新生和考研党分为两大阵营，经常在登记办公室撕得是你死我活……
　　每个系招考进来的前三名有琴房的预约权，余下的本着先到先得的宗旨，发生争执在所难免。
　　琴房供所有国乐、西乐的学生使用。学音乐的女孩子又多，一遇到抢琴房的事情狄颢也不好参与，只能在一旁默默做个拉架的。

　　狄颢虽不用担心被抢占琴房的问题，但听到外面的争吵声他肯定是坐不住的……在练习中途被打断三次以后，他开始考虑换一个地方练琴。

　　家里在一开始装修的时候就特意做了隔音处理，客厅的墙上嵌了吸音的特质海绵，凌晨练琴也不会吵到邻居。
　　按照他的练习习惯，通常到早上九点才结束，太阳正毒。之前活动中心到9号楼的距离他勉强可以忍受，虽说小区离学校不远，但毕竟也要穿过三条主干道。
　　狄颢没有驾照，说长不长的距离出租车都打不了表，只能骑车回去。

　　王青川这几个月和越川交响乐团签了几场音乐会，白天基本上都在音乐厅排练，把所有的课都调到了四点以后。
　　干脆练完琴就直接在家里睡一觉，也省了顶着个太阳两头跑了。

　　狄颢这样的作息和林教授正好相反。即使住得这么近，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听林弦刚才话里的意思，虽说明着拒绝了自己，可“愧疚”的潜台词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现在给不了任何承诺，用他自己话来说，他是在替自己赎罪，
　　狄颢会等。

　　没有什么能够真正改变一个人，只有等他自己改变。一切都只是促成他改变的因素罢了。

　　无论他在林弦心里占据着怎样的位置……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变量，也已经够了。

　　慢慢来吧……什么都急不得。

　　狄颢看中了一张纯白实木床，床头板的四个角上各雕着一个弹竖琴的小天使。

　　“请问这个有一米八的吗？”

　　“不好意思先生，这一款只出了加宽的双人床，只有您现在看到的这种尺寸。”

　　目测自己四仰八叉地躺上去，也够不着床沿。
　　要是有一人能陪他一起睡就好了……

　　“我要了，配套的床头柜和衣橱也一起订了吧。”

　　在大脑不受控地在幻想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时，狄颢对一旁的销售员大声说道。

　　“您看一下梳妆台要吗？镜子的支架底部还有一个拉大提琴的小天使呢，买回去女孩子可喜欢了。”

　　“不用了，家里已经有一个拉大提琴的大天使了。”

　　狄颢在柜台留了地址，约了下周末送货。
　　他正在楼下的灯具城里挑选挂在客厅的吊灯，宋云溪打来了电话。

　　“号外号外，林教授要正式向你们全系招聘钢伴了。”
　　宋云溪就是狄颢口中的神秘师姐。
　　她原本是王青川的学生，后来辅修了大提琴，算是林弦当时在越川的同门师兄妹。
　　大三的时候她就去了英国，不过好歹半只脚还在越川音院的圈子里，师出同门，林弦的事情她了解得不少。

　　宋云溪虽是狄颢的远房表亲，但他们这个家族一共就出了两个搞音乐的。加上两个人都自幼学琴，小时候就经常在一起玩。
　　宋云溪是第一个知道狄颢喜欢林弦的。
　　她对此的评价是：钢琴小天才追大提琴大神——小妖怪来蛊惑千年树精了。

　　“我今儿回来看悠扬，正听她们说呢。”
　　刘悠扬比她小两届，虽说只有不到一年不到的同门情谊，两人还是一直保持着联系。

　　“给他伴奏的话，至少也得是研究生吧。”

　　“之前学校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不知道刚刚吴默在他们系主任的耳朵旁嚼了什么舌根，现在伴奏费都不出了。”
　　钢琴系的老师、学生去别的系帮忙都有固定的辛苦费，按理是由学校统一出的。

　　“这又关吴默什么事？”

　　“就刚才给吴默学生重新评分的事。他学生什么水平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多数人都不好意思让新教授太难堪，毕竟分数年底都是要送出去的，就给了一个比其他老师稍微低一点的分就算过了。”

　　职称评完第一年的教学情况是需要上报审核的。如果教学水平达不到要求，学校的综合评分也会受影响。

　　“就是咱们王老爷子和林弦打了一个公道分。虽然最低分和最高分都没有被折算进去，但是也把最终成绩拉下来不少。弦乐的系主任本来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林弦自从评上了职称已经抢了他好几个演出机会了，吴默动不了老爷子这座大山，后脚就和他穿一条裤子了。”
　　“招聘伴奏必须得系里出面，这是明摆着难为林弦了。老爷子听到了也觉得不像话，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刘老抱怨了几句，刘老才出面让弦乐系的招聘对象调整到全系。”

　　“其实算是弦乐系内部的小事，刘老明着说只会让林弦更难做。研究生都在外面接活了，这种没报酬的差事谁乐意干？也就只能指望指望本科生了。”

　　“怕就怕本科生自己的水平就已经够不上了。”

　　“我去。”

　　“我就知道你肯定想去。不过老爷子肯定是不会想让你这块心头肉来淌这滩浑水的。”
　　“通知已经在印了，估计明天就会贴在活动中心和西乐楼了。”
　　“和老爷子好好说，老爷子一只很欣赏林弦，只是现在更心疼你罢了。”

　　林竹退休的几年里，学校的关系网已经重建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狄颢了解林弦，他的做事风格完全就是他父亲的翻版，对待音乐的态度永远都是实事求是，说一不二。
　　现在的大环境已经不再是林竹之前所处的那般诚挚了。

　　任何沾染了利益的场所，总有纯粹的牺牲品。
　　能者无心，妒者有意。

　　……

　　“这局布得不错”
　　“都是按照老师的意思安排的，您谬赞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