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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番外6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

  •   天策将士分散攻山决战,时不时砍下挡路的灌木,这是岳峥嵘特意下的命令,刚才冲杀时场面混乱尘土飞扬,遮蔽了山坡上窥视的视线,叛军能知道有人冲了出来,但是究竟多少人,不会有具体的把握,而岳峥嵘就是想继续虚张声势,让叛军弄不清具体数量。
      一副浩浩荡荡的模样,天策部队完全没有遇到一点阻挡就攀至半山腰,这和岳峥嵘的预料完全不同,他凛然扫视前方的空地,轻敌大义已经犯下一次了,怎能再不小心谨慎,寒铁长枪背后回旋,跟在岳峥嵘身边的天策副官会意,几乎同时轮起长枪,与岳峥嵘互击三响。
      沉重的铁器嗡鸣,以雄厚的内劲四散波纹。
      收到所有的天策收到这一军令的同时都停住了脚步,站在岳峥嵘后面的薛承收到另一个手势命令之后,即刻抬起千机匣跟着寒铁长枪指引,极速连射高坡上的一处灌木丛。
      “啊——”随着一声惨叫,失去了生命力支撑的躯体从高处跌落下来,岳峥嵘眯起了眼,唐门弟子随着薛承的动作,也抬手高射,急速而出射的箭羽弥补了人数上的不足,前方的山坡上瞬间遍被扎满了,几番轮射过后,敌阵惨叫声连绵不绝,叛军的潜伏者还未来得及展开攻势,就命丧箭雨之中被射成筛子。
      这惨叫声传到岳峥嵘的耳里却觉得有违和,数量太少了,从天策部队突出重围开始,已经过去不少时间,只有这个数量,还是少了,这一片灌木之中,再多藏一倍的敌人也是绰绰有余,是什么原因,这里没有驻防足够的人数,岳峥嵘心中回响无数的念头,却没有一个可以付之行动,只因为时间并不站在自己的这边,即使明知前方是地狱,也得一直走下去。
      “攻山!”岳峥嵘一声令下,天策将士三人一组,十人一队,开始小心翼翼的攻山了。
      不出岳峥嵘所料,在天策士兵刚行动不久,理应在小胜之后不由自主地半刻得意之时,叛军出手了。
      蛰伏在暗处的宵小终于有了行动,众多暗器如天女散花一般夹带着气劲直扑岳峥嵘一行人。
      “一场不算胜利的前奏,就想让天策将士松懈吗?”长枪手中旋转手起战八方,将飞来的暗器一一打落,长枪遥指不远处的高坡:“将不敢露面正面对敌的小贼统统抓下来,杀!”
      暗不出声还好说,一旦开始攻击,可以击杀敌人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随岳峥嵘一声令下,唐门弟子立刻抛出爪子,连人带着灌木一同困扰揪出暗处的潜藏者,随即叛军的暗杀者就被长枪戳成筛子。
      近了,岳峥嵘五步一血,十步一命一步步凭借自身高超的武艺稳妥攻山,将近山顶之时,长枪一挑脱手犹如惊龙打落疾驰的暗羽,岳峥嵘属下的天策士兵却没有这样格挡的实力。
      “啊——”
      一只箭羽穿过空隙,紧钉在天策将士们的胸口要害,高坡之上箭羽连绵疾驰而来,初时不为所动岳峥嵘被一下重过一下的强石箭羽蕴含之力所惊,果断下令让天策将士暂缓进攻脚步,并退出百米开外。
      叛军的数量,初步估计也只有百余人,箭羽数量不多,却是精准狠劲样样不缺,只是一番接触,天策竟有百来名士兵命丧叛军之手,岳峥嵘心痛不已,狼牙神射手,名不虚传。
      薛承刚才也见过了箭羽的威力,刚才他也试了一下,从下往上射弩箭的话,是如论如何也触之不及山上的叛军阵营,风势地利都不在自己这边,那又如何,总有办法挑上一挑:“将军,可有办法?”
      “有!”岳峥嵘没有一点迟疑,若不是是薛承来找他,他也会去找薛承,唐门子弟隐匿的功夫,此阵必不可少。
      岳峥嵘与薛承细细交代一番之后,叫将天策士兵分了两阵,伸手敏捷的充当先锋,余下半数压阵听信号响应。岳峥嵘提起气劲,疾步开道,长枪转手震开一羽强石弓箭,脚步左冲右突,曲线回避天降箭羽。
      眼见岳峥嵘已做了表率,前锋将士也纷纷效仿,却没有一拥而上,一队一队人马接连登山,给予伙伴足够的闪避空间,行踪鬼步分担了岳峥嵘的压力的同时,也保证最少的伤亡。
      冲在最前线的岳峥嵘,激起了气势的同时,却也遭到了更多的火力袭击,艺高人胆大,但……随着岳峥嵘的脚步,强弓因距离的缩短更具威力,疾羽三连打得岳峥嵘猝不及防,勉强格挡开头两箭,第三箭袭来,却也再也比不过,被一箭洞穿了肩膀。
      忍住脱口而出的痛呼,岳峥嵘趁着狼牙神射手回气的瞬间,眨眼间又冲了十米,眼看距离最高山坡不过五十米,几乎可以看到狼牙神射手的冷笑。
      岳峥嵘顿足凝气,长枪在手冲天而啸:“叛军用尽你的手段,这一击过后就是你逼命之时,生死由天定!”
      高坡上的狼牙神射手不削扫视足下天策将军,刚才的三箭他已经试探出了天策的极限,如今天策废了半条臂膀,有什么底气站在这里:“哼!”耀虎扬威的天策在他的眼中已是死人,手扣三只箭羽在手,弯弓搭箭七分满月射出第一箭,半息之间,第二枚弓箭已拉至九分——
      手放开弓弦的一瞬,狼牙神射手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本应疾驰而出的箭羽,此刻无力坠地,箭尖触地叮咚的脆响格外刺耳,是什么歪斜地跌倒在地,蔓延开的红色是谁的鲜血……
      肆蔓的血一时让空气凝结,薛承站在山坡的最高处,手提着狼牙神射手的头颅,让一切观视着两将对垒的弓箭手心理一寒,对薛承冷冰冰视之死物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回避开来。
      主将的头颅被高抛起来,血腥的红点溅射到了脸上,狼牙的弓手这才真正意识到他们的主将已经战死了,再凝神看去,袭来的唐门已经隐去身形,消声无息。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狼牙弓手们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就怕暗处有人也偷袭自己一下。
      失了统帅,狼牙弓手的慌不择路,攻势竟停顿了数息,而一时的失误,已经足够天策将士进攻上来,与狼牙弓手正面对垒。
      弓手被枪兵进了身,下场可想而知,不多时,山上的残党便被扑杀殆尽。
      原来在岳峥嵘早已与薛承商议好,由岳峥嵘率领天策士兵作为诱饵吸引火力,唐门弟子潜伏攻上,再有潜伏山顶的唐门弟子做饵,让天策将士可以乘虚而入,战术简单明了,实行起来的难度却不小,能瞒过神射手的眼里,除了技艺高超之外抓准时机的决断性也必不可少。
      薛承歉然地看着岳峥嵘,他之所以没有在第一箭之前就动手只是因为那是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让敌手在出招之前就取了性命,薛承的忍耐换来了胜利,却也让那一箭对岳峥嵘臂膀造成了二次创伤。
      岳峥嵘带兵小心翼翼地进发到,来世隘口的埋伏处,出乎意料这边只剩一片尘埃,叛军已经不见人影,除了入口内唐军惨不忍睹的尸身之外,已再无生迹,刺眼的血红遍布每一寸土壤,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战事的惨烈。
      还是来晚了,岳峥嵘握拳狠狠地锤了山石,缺打在一个柔软的手掌上。一直在旁边盯着岳峥嵘状态的天策副官,对着岳峥嵘摇摇头,“这并不是将军的错。”
      岳峥嵘摇了摇头,刚刚一瞬的失态已经是他的极限,现在并不是检讨自己的时候,敌人不知去向,风中的硝烟味还未散尽,他站在山顶思量着,放眼远方的平原地带,此刻黄昏之时视线昏暗,勉强能看到那处浓烟滚滚遮蔽了视线让人看不清地貌。
      那处也许在开战,也许只是了无生烟的战场遗骸,不管是什么,那处状况不明就不是出动的时机,贸然步入有极大的可能被友军误伤,在天黑之后,贸然出发更是容易进入敌人的埋伏圈,千来名将士能在数十万人的战斗中起什么作用,他思量一下便带着天策部队潜伏起来,勇者不该无谓送死。
      其实他心里明白战局分析都是借口,现在天策生还的人数太少了,岳峥嵘的私心,想带着这些战士回家。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岳峥嵘将侦察兵排出的同时,也禁止营地生火,一天的战事,让天策士兵身心疲惫,在此刻也只能稍微休息,岳峥嵘扶着手臂的伤,有一搭没一搭的疼痛让人略微心烦,箭尖上有倒刺,不能当场拔出,那时只斩断了箭尾,自箭头被挖出之后,手臂上的肌肉总是不由自主抖动。
      冰冷的干粮嚼在口中,犹如蜡味,若不是需要体力,迎接未来的变数,岳峥嵘如论无何也食咽不下。
      “岳将军。”薛承来到岳峥嵘的身边,白天他同样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此刻更是夜色的唐门服饰更是沾满会场与血渍狼狈不堪。
      薛承知道此刻出征行军大意被伏击,战果必然不理想,暗夜不能明火,黑暗中薛承看不清岳峥嵘的脸色,温柔的月光也用它照之不及的地方。
      没休息多长时间,薛承就看身高伟岸的人重新握起长枪 ,严声下令,“出发!”
      观望星斗薛承有些迷惑,部队前进的方向是潼关,更不解为何岳峥嵘为何不与哥舒翰元帅的大部队回合,说不定还有机会与叛军厮杀,现在退走只是下策。
      薛承虽然懂一点兵法,但毕竟不是沙场的老将,一念差步步差的道理薛承还是懂的,对于岳峥嵘,薛承是全心全意的信任,而哥舒翰元帅百战不胜只是个传说,败北不可怕,可怕的是败北之后,无法再站起来。
      不知何时,周围就开始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越接近潼关,腥臭的味道就越来越浓厚。
      难道潼关被攻破了?紧张的气氛无形中蔓延,快些,更快些,天策将士无需命令,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入目的潼关尸横遍野,战壕之中堆满了士兵的尸体,刺鼻的血腥气就是冲那里传了出来。一时间可怕的沉默覆盖了整队人马。

      自第一个伤兵逃回潼关传回遇伏大败的消息,林故渊便有些六神无主,接踵而至的伤患让这个唯一留在潼关的小大夫忙坏了手脚,无暇去想别的,直至第二日将近拂晓时方稍得空闲被陆续回来的军医推回营帐里去休息。闭上眼的那一刻林故渊只觉得所有力气都被抽离,他扶着额头自言自语啊:“若是师父在该多……”蓦地停住话语,一下从铺上坐了起来:“师父!师父为什么还没回来!”
      林故渊摸黑登上高处直直望着大军出征的方向,可涌进他视线里的却是潼关外那三条壕沟里堆叠垒起的尸体,让他的心彻底没了底。一阵干呕后他勉强直起身,似是被尘沙迷了眼,孑然一身站在高处的少年不禁哽咽起来:“师父……岳大哥……你们一定会没事的……”
      茫茫的地平线上已有了破晓的光,奔涌而出的一点红让林故渊强打起精神,他竭力睁大眼睛去看清那向着潼关而来的人,终见到他所心念的那抹红色时,他只觉得过了无比漫长的时间,再也藏不住的泪自眼眶里滚落。几乎是半跑半滑着下了山坡冲到了岳峥嵘一行人的面前,不管不顾地扎进了岳峥嵘怀里。他身上众多的伤痕让年轻的林故渊格外惊心,几乎是颤抖着摸上那染了血的银甲,不可置信地喊着:“岳大哥!怎么伤成这样!”
      眼见潼关未破,众人心中稍有些安定。负伤的人忍痛笑着摸了摸小大夫的脑袋,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伤看起来没那么严重,边向潼关里走着边说道:“我没什么事,潼关形势而今如何了?”
      “早你们一些回来的人说主力糟了埋伏……几乎……全军覆灭……”瞥见众人神色的变化,林故渊的声音越来越小。
      全军覆灭四字在薛承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他攥住林故渊的肩膀惊慌失措地问道:“你师父呢!”
      “师父……不是和你们一起走的么……”
      “杏言人呢?他人呢?”薛承摇着林故渊的肩膀不依不饶一遍遍地问着,让少年的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
      “我们和言大夫并非一路,他随哥舒元帅一路而行…故渊你未见言大夫回来么?”
      听了岳峥嵘的补充林故渊当即呆若木鸡:“可……哥舒元帅回来后我未见到师父……”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薛承已然红了脸不自觉加了手上的力道抓疼了少年的肩膀。
      “若是师父回来了,必会去医治伤患与我汇合,可…不不不!师父不会有事的!”回过神来的少年挣着薛承的手奋不顾身地向着潼关外转过身去。
      看着林故渊恛惶无措的样子,岳峥嵘费力将他拉回了怀里,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少年的鼻腔,让他更为紧张,直至那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言大夫一定会没事的。故渊,这里更需要你。”
      “这里……”
      岳峥嵘一下又一下轻抚着林故渊轻颤的脊背,安慰着受惊的少年:“相信我,言大夫吉人自有天相。若是大夫回来见到这么多伤者得到了及时医治,一定会更高兴的不是么?”
      “师父……”林故渊擦了擦眼角回过头看着潼关里一片血色的狼藉,心里满是悲悯,他攥紧拳头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故渊知道了,多谢岳大哥。我会在这里为师父完成他会做的事情,然后……等师父平安回来。”
      不小心又牵动到的伤口让岳峥嵘不由吸了口凉气,却还是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林故渊的肩膀带着幸存下的部队走回了潼关的营帐里。只留下薛承一人依旧伫立在城门口,焦急地望向远处出征的方向,痴痴喊着他得名字:
      “杏言……杏言……”
      仿若每一声都浸透了心血,薛承明白方才岳峥嵘的话有一半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可却如何也无法放心,若非担心贸然出去寻找更易错失大夫的踪迹,他早已循着出征的路线去找人。只是而今,他只能心急如焚地站在原地,祈祷着那人平安出现。
      “你可有见到营里的言大夫,他大概这么高……”薛承比划着问三三两两逃回潼关的人,消息却是越问越渺茫。一个个茫然的摇头让他分外无力,握紧的拳一次次砸在城门上,温热的血自手甲上流出主人却不自知,时间像是变得格外漫长,自拂晓到黄昏的大半日薛承只觉得如同一个甲子过去一般,满脑子里都是大夫往日贴心的嘱咐与温和的笑容,却始终不见那人回来。滴水未进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依旧执拗地站在城门口望着渐暗下来的远方。
      眼看着日薄西山,如血的残阳铺满天地,凄艳的红在薛承眼里成了最不安的动荡,望向远方的视线因疲乏而有些模糊,靠在城门上的人不愿离去却也不得不扶额闭目。看了太久火红的远方,闭上眼睛也是一片茫茫血色,让他难以心安。
      “潼关快到了,撑住。”温和的声音传入耳际让薛承整个人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正看见穆杏言远远扶着一位伤兵缓缓往回走,夕阳下的人宛如浴血,却在一刻间让薛承整个人都有种想哭的冲动,正欲冲过去时却听大夫说着:“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和你一样单名一个离字,当时伤的比你还重,也挺过来了,不要怕。”
      薛承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侧过身躲进了城门的阴影里隐去了身形,当年穆杏言也是这般扶着陆离跌跌撞撞抛弃了龙隐村的一切,记忆里的画面和而今重叠在一起让薛承在那一刻忽然有些不敢面对他。
      一心在病患身上的大夫并未注意到城门下微妙的变化,虽一路逃回潼关得路上目睹了太多的惨烈,潼关外壕沟里堆叠的尸体还是让他异常惊心。踩着尸体回潼关的每一步他都在颤抖,却又为了救最后的性命而无法停下,体力降到极限的他又喂了颗应急吊命的药给重伤的天策,咬着嘴唇不断地说着:“撑住!不要睡过去!”
      “快来救人!”踏入潼关的一刻穆杏言便喊来人将那伤患抬去了军医的营帐里,眼看着他被平安带走,放下心的大夫一下便瘫软在地上,被鲜血染污的衣衫一时满是尘土,想着壕沟里得惨状,止不住地撑着城门干呕起来:“为什么……会这样……这么多人命!”
      热泪涌动的眼忽而被一只带着血腥味的手遮住了视线,环上腰间的另一只手将大夫带进了温暖的怀里,薛承自背后抱住微微颤抖的大夫,将下巴枕在穆杏言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大夫,莫再看了,不是你的错。”
      手甲上干涸的血迹映入眼里,让大夫的心蓦地软了下来。泪便这么砸落在地上,激起极小的尘埃,穆杏言低下头捂着嘴沉默了好一阵,方极其缓慢地回过头看着身后狼狈的人,踟蹰许久开口却只能说出两个字便再无其他:“薛承……”
      “我在。”怀里真切的人让薛承难得的心安,他扶住大夫的后脑,抵上穆杏言的额头闭着眼睛着魔一样一遍又一遍说着:“回来就好,杏言,你平安回来就好。”
      一刻的相拥在恍惚间变得漫长,似是再感觉不到疲惫,薛承揽着穆杏言如何也不愿松开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自地狱般的战场里走出来。究竟是谁解了谁的困局,亦或是自踏入潼关起,所有人都已万劫不复。
      “你……”逐渐平复下的大夫看着薛承的模样,不由皱起眉头放轻了推拒的力气,迟疑了一下还是压下了情绪:“有劳挂念,还请阁下放手,我要救人。”
      难得顺着他的话不舍地松开了手,在大夫有些诧异的眼光里,薛承苦笑着目送穆杏言站起一步步远去,还是不甘心地说道:“杏言,这次我听你的,你是否也该听我一句:离开这里,找个能安居的地方安度以后的日子好么?”
      “这里需要我。”坚定的五个字再一次让薛承的心落了空。

      时局未给遭受重创的王师多少时间,岳峥嵘醒来时已是晚上,林故渊趴在他身边累的睡了过去,他试着动了动受伤的手臂钻心的痛便袭来,引得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细微的动静惊醒了睡得不深的少年,他揉了揉眼睛告诫道:“岳大哥你的伤不清,不要乱动。”
      少年有些红肿的眼让岳峥嵘颇为过意不去:“故渊辛苦你了,其他人呢?”
      “除了你,回来的人都无大碍。师父已经帮他们处理过伤口了。”
      “是么?”岳峥嵘稍稍舒了一口气,又关切地问道:“这次……回来了多少人?”
      “目前,大概八千左右……哥舒元帅下令再等一晚明早退守关西驿。”
      八千二字入耳,岳峥嵘的心狠狠沉了一下,近二十万出征只余这些回来,超出想象的伤亡让他喘不过气来,那里面有太多他熟识的人。这就要放弃潼关了么?似连呼吸都变得沉痛,他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扶我去副官那里。”
      林故渊匆忙止住了岳峥嵘的话:“岳大哥你需要静养,不能乱动。”
      “没事,相信我。”
      终是拗不过岳峥嵘,林故渊小心翼翼避开包扎的地方扶着他自病榻上下来,每走一步心里都在打鼓,生怕又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而岳峥嵘心里则全是今后战事的布局,若是潼关失守,那这场战乱要持续多久他也不敢妄断了。行至营帐门口便听见了薛承的声音:“我可以留下,但大夫你必须撤离,否则沿途的伤员和百姓该怎么办?”
      “我留下来。”不待穆杏言反驳岳峥嵘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走了进来:“必须要有人留在潼关拖住狼牙军,否则未退到关西驿休整便会被扑灭。”
      “将军为护我们开路而伤,而今不宜再战,留守潼关该由末将来。”副官说着便站起身郑重向着岳峥嵘请缨。
      若不是有伤在身岳峥嵘必然会拍着桌子反对:“莫和我争执,我带兄弟们杀出来不是为了在这时候送死,留着有用之躯报销河山才是吾辈己任!”
      “将军!”
      “我意已……”决字尚未出口,项间的一记手刀便让带伤的将军失去了意识。反应过来的林故渊只看见薛承满怀歉意地站在岳峥嵘背后说了声对不住。
      穆杏言匆忙扶住了向后仰去的岳峥嵘瞪了薛承一眼:“你们一个个都疯了么?他身上还有伤就这么下手么?我们跟着撤退就是了,故渊我们走。”说着便负气似的和林故渊一左一右架着岳峥嵘离开了营帐。
      待三人离去,薛承才重新坐下,满是敬仰的向着副官郑重抱拳:“壮士舍命义举薛某敬佩,薛承愿与壮士一同……”话还未说完只觉得后颈忽来一阵针刺般的疼,心道不好正欲回头看清是谁暗算时晕厥敢铺天盖地地袭来,让他直直趴下伏在了案上。
      待薛承再次睁开眼时他已在撤退的队伍里,马车摇晃的他直犯晕,林故渊方给尚在昏迷的岳峥嵘喂完药便转过身,有些躲闪递了薛承一壶水。回忆着昨夜的情形,薛承不自觉地又摸了摸后颈并无什么发现异常,只得盯着目光闪烁的小大夫问道:“故渊,昨天发生了什么?”
      被薛承看的发毛,林故渊低下头支支吾吾说着:“师父昨天……折回去……用金针让前辈你昏睡了过去……然后将你和岳大哥架上了马车……让我照顾好你们和随行轻伤的人。”
      “那杏言人呢?”察觉不对的薛承立即追问。
      “师父他正护着伤患往关西驿撤,因为他那队老弱伤患多,前行速度缓慢,便走了另一条较近道。”涉世未深的少年说着,丝毫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
      “不对!”薛承却是越听越心惊,不顾林故渊的阻止匆忙跃下马车,匆匆折返向穆杏言走的另一条路。
      “你既是如此决定又为何要送我离开!”薛承愤懑地锤了自己一拳,后悔着昨夜说话时放下了戒备让穆杏言得了手,如今的一切他该是早有打算。那另一条路薛承是知道的,虽是会近些到关西驿,却也更容易被狼牙发现和截获。穆杏言和伤病走那里一是为了早些到达关西驿,更是为了,一旦暴露便拖住狼牙的脚步,为其他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一定不会有事的,等我,等我去找你。即便是死,我也不许你一个人独上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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