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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交易 ...

  •   “一群废物!”回到营中的苏尔克看见一片混乱后第一次在狼牙军中动怒,而狐假虎威的副手眼见出了乱子还特地将安庆绪请来先参了苏尔克一本,令他进入了更被动的局面。他抱着一颗颠覆腐朽李唐之心而来,现今见这样的狼牙,更是压不住怒火。
      还是着了鸿雁的道,若不是事先将唐靖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这一局怕是要满盘皆输。现在他手上只剩下一颗棋子,能不能扳回一局便看鸿雁如何取舍。想到这里,他连忙下令将唐靖带到自己营帐里,找了军医去保住他的性命。
      唐靖醒过来时只见陌生的帐顶,顿时警觉起来。他试着坐起身动了动手臂,似是有了几分力气,该是有人医治过自己的伤了。不明的局势令他一时也有些迷惘,他的心如点着的烛火一般摇曳不安,腿上的伤伤势极重,将床榻染得尽是血污,令他不禁思考,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站起来。
      听见动静的苏尔克站起身走入了内帐,见到唐靖盯着自己的腿沉思的模样,不禁笑道:“怎么,还想站起来跑出去?”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见到苏尔克唐靖防备地往后挪了挪身子,环视周围寻找着能做武器的东西。
      “该我问你,你那鸿雁堂主想耍什么花招吧?”苏尔克说着走近唐靖,眼里多了一份肃杀,“那日你说他会离开洛阳,你可知昨日,屠狼会的人声东击西劫了大牢救了民夫。而那心心念念都是你的沈怀珀,就在那时邀我去书院里告知鸿雁的消息拖住了我的脚步。你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么?”
      听到沈怀珀以身相邀苏尔克设局,唐靖心底猛地一震。苏尔克现在这么问无非是想套出那句沈怀珀就是鸿雁,唐靖想着便继续扯着瞎话:“堂主已经离开洛阳了,屠狼会其他人何种安排我又如何知道?至于沈怀珀,他如何做是他的事,盖不过是自作多情四字而已,又与我何干?”
      “你这话说的,当真是冷漠。那鸿雁究竟是谁,你我心知肚明。唐靖,我们赌一局如何,他究竟会不会来救你?”苏尔克俯下身盯着唐靖虚弱的脸,取下他右边的耳坠笑起来,“那狱中本就没什么要犯,鸿雁能授意屠狼会在救民夫之余来劫狱,怕有八成是为了你吧。”
      揣测的语气却说到了唐靖心里,他最担心的事终是发生了,沈怀珀还是会来救他,一次失败必会有第二次,那而今苏尔克医治他的用心也就昭然若揭了,这营帐就是为沈怀珀而建的陷阱,
      认识沈怀珀以来唐靖第一次希望从今而后两人不复相见。抬眼望着苏尔克玩味的眼神,他也不甘落在下风,环着手臂笑道:“你愿意如何想是你的事,屠狼会从不干因小失大的事。”
      “未发生之事,你又有何底气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现在你就乖乖地待在我眼皮底下,看看这局赌约是谁笑到最后。”苏尔克的笑里藏着几分危险,将食指立于唐靖唇前继续说着,“说不定回头我送你俩一起上路也算成全了一对儿不是么?你听,外面是什么动静?”
      原本安静的营外多出了不该有的脚步声,当即令唐靖神经紧绷起来。是他来了么?他瞪大眼睛却见营帐上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禁握紧了拳头,只觉颈上一沉,眼前一切都暗了下来,唐靖才恢复知觉没多久又沉沉躺回了榻上。
      苏尔克满意地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拉下了内营的帘子,转身正见帐下站着一位故人。他笑着对来者鼓起了掌:“果然我养了一群废物,连小沈先生的脚步都挡不住。不是昨日才一起品过茶,怎么小沈先生今日又来找在下了?”
      眼见他鼓掌时手里还挂着唐靖的耳坠,沈怀珀的眼神一凛,负手立于原处,望向苏尔克的眼神已有了战意:“自是为了唐靖而来。辞寒,你我之间的事何故牵扯外人?”
      一声辞寒等同于沈怀珀自曝身份,苏尔克心底一阵愉悦,挑了挑眉道:“哦?那小沈先生这是终于承认自己是谁了?这当真是浪费了他为你顶罪的一番苦心。”
      “放了他,你我的恩怨你我解决。”沈怀珀收起往日唯唯诺诺的模样,冷冷望着苏尔克得意的面庞,生出几分凛冽来。
      眼见对手不再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苏尔克不惧反喜:“鸿雁啊鸿雁,终于抓到你的尾巴了,你早些如此何来这么多曲折?为见你真面目,我可是,等了许久,此地皆是狼牙军的人,若我说不放唐靖,你又能如何?”
      “倨傲如你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求救的。救不了他,要么我随他一起下黄泉,要么……你来陪葬!”话音未落,便见沈怀珀亮出墨颠,转眼间商阳指已出,混元气劲扎扎实实打在了苏尔克身上。
      花间游与焚影心法相争并不占什么优势,只看时机是否抓得准,皆是凌雪阁出身的高等杀手,面对苏尔克鬼魅般的身法沈怀珀不敢大意。对方生死劫幻光步如意法等招数尚未使出,身上已然带上了兰摧玉折与钟灵毓秀的后劲,而沈怀珀身上也是硬生生挨了苏尔克的赤日轮。眼见对手还未有隐身的动作,沈怀珀当即使出了芙蓉并蒂困住了苏尔克的步伐,一气呵成的水月无间与乱洒青荷之下,却见对手强运如意法起手怖畏暗刑夺了沈怀珀手中的武器。
      他果然在等这一刻打断自己,生死劫接踵而至,沈怀珀暗自庆幸尚未将所有底牌交出去,即便被困住步伐还是咬着牙又挨了幽月轮,冰冷的刀锋贴着墨衫而过,温热的血就这么顺着伤口涌了出来。沈怀珀方能动即刻重拾墨颠,却又是被一招无名魂锁束缚在原地,眨眼生灭予夺之下将又是一轮夺命攻击。
      电光火石间沈怀珀咬了一下舌尖,星楼月影强冲破穴道蹑云而出,轻盈的身影仿若惊鸿,一转身便是出人意料的厥阴指打断了苏尔克欲追击而来的幻光步,再次将商阳指的混元气劲挂在了苏尔克身上。苏尔克却也不失从容,净世破魔击直逼而来,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跑得倒是快!”
      “看你能不能抓住了!”瞬发的太阴指又令沈怀珀退了数尺险险躲过了朝自己命门袭来的刀锋,甫一站定又是一招阳明指袭向被定住的苏尔克,瑶台枕鹤之后再上钟灵毓秀,一套内功快得令人来不及招架。
      瞬间转换的局势令苏尔克猛地回神,急运内力使出贪魔体,尘土飞扬间化解了下一秒玉石俱焚的逼杀。倾泻而出的混元气劲震碎了案上的茶壶,原本安静垂着的帐帘一时扬了起来,令沈怀珀看见了躺在内营沉睡的唐靖,原本决意死战的人,顿时分了神。
      意料之外的驱夜断愁便在此时打在了沈怀珀身上,即便沈怀珀匆忙间春泥护体,也在苏尔克光明相后第二次驱夜断愁接连赤日轮的攻击下呕出一口血来。不甘下风的沈怀珀握紧手中墨颠,再抬头时却又被生死劫困在了原地,锋利的双刀眨眼抵在了他喉间,只听苏尔克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得意地说:“鸿雁飞那么远,也终有落地的时候。怎么这些年过去心无旁骛的你也会在搏杀时分心了?”
      鲜血顺着手流到了地上,沈怀珀擦了擦唇边的血渍轻蔑地回望苏尔克:“怎么这些年过去无心旁人的你也会关心旁人如何想?”
      “我关心的只是,我的对手为何会分心败给我。”苏尔克说着收了左手的刀撩开帘子,瞥见沈怀珀的神色因此又有了微妙的变化,心中所想得到了印证,“我的对手,不应该是这样。你能运筹帷幄破了民夫和死牢,怎会这样轻易在我面前落败?若不是我有所保留,你已然死了。”
      沈怀珀望向内营的眼里多了几分殷切,再回头看苏尔克时已不再掩藏锋芒:“你又何来的自信,觉得我不会有所保留?今天的人,我是一定要救的。”
      “你若真想救他,那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玩味的话语入耳,令沈怀珀立刻警觉起来,想着苏尔克来洛阳这半年里一直要置他于死地,断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睛沈怀珀一时看不透,又抬眼望了一眼病榻上的唐靖不由握紧了拳头:“若是与狼牙合作,那就免谈了。”
      似是被沈怀珀的回答逗到,苏尔克不禁笑出了声:“倒是我轻看了你,这种时候鸿雁你还惦记着那些大义么?曲寒可比你有情义些。放心,狼牙那群废物还没资格杀你,现在安庆绪既是不给我面子,这狼牙军里的营生我也无意继续做下去,何必再送你这份大礼给他们?”
      苏尔克的话令沈怀珀更加云里雾里,再忆过往,除了几次交手根本未打听过他为何会自凌雪阁离开投奔狼牙,再看苏尔克而今的反应,细想其间也定有波折:“凌雪阁本为朝廷特设,你……既有这样的想法,为何还要为狼牙效力?”
      “朝廷?”苏尔克听到这两字,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色,“鸿雁,枉你读了那么多书,只从那些陈词滥调里学到了愚忠二字么?”
      不待沈怀珀反驳,苏尔克便握紧了手中的双刀,一双眼里难得有了强烈的愤怒:“这样声色犬马置百姓于水火之中的朝廷,将无辜百姓送到回纥铁骑下蹂躏的朝廷,带着成群宫人抛下黎民躲到蜀地的朝廷,这样的李唐江山哪还值得我效力?你可知皇帝弃长安而逃时,我妹妹还在长安城里等着官军来抵御狼牙军,然后……然后我再见她时已经没了气息。这就是我曾经冒死效忠的朝廷,多么可笑!我恨不得明日,狼牙便能统一天下,断了李唐的气数!”
      战乱之下又有几家能安然?沈怀珀一时怔住,若是换做沈怀瑛遇险,这样的愤怒他怕也是无法平息的。转念他想起自己身后那些为百姓而奔波的屠狼会之人,不免驳斥苏尔克:“混账,你可有想过,你为狼牙军的爪牙,又伤害了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你一家不团圆,便要拉天下众多的人家陪葬么?”
      “是,我没有你这般正义凛然,将他人放在前头。”苏尔克坦然接受斥责,却也不慌不忙提醒着沈怀珀,“可是鸿雁,那些你口中的无辜百姓,真的值得你保护么?你莫忘了自己也是双手染血之人,有朝一日当那些你保护过的人知道你是凌雪阁臭名昭著的杀手,他们还会记得你曾保护过他们么?你做再多,也逃不过杀手末路。到时候,那些受过你恩惠的,也只会记得你的恶,惦记着你身上那不菲的悬赏。这就是人心,你以为你真能出淤泥而不染么?”
      “我今日是来救人的,并不是来听你长篇大论的!”自知被戳中死穴的沈怀珀打断了苏尔克的话,再次摆出了应战的姿势,“你到底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你几次三番坏了我的事,这账总该算,而这天下,想要你性命的可不止狼牙军,不如这样……”苏尔克带着笑意凑到沈怀珀耳边低语了两句,满意地看着他神色严峻下来,将人带进了内营,停在了唐靖的床榻边,“人就在这,就看鸿雁你下不下得了决心了,只要你答应,人可以马上带走。”
      听完苏尔克的话,站在病榻前的沈怀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唐靖被抓分明才过去十数日,眼前的人却完全虚弱得脱了形,也不知为何伸去他颊边擦拭血污的手便颤抖了起来,这分明该是自己所受的罪却由他一肩挑下,触碰到唐靖的那一刻,沈怀珀的心像被针扎一般。他俯下身为他掖好被子,却听那唐靖在迷迷糊糊之间还在喊着自己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直直地扎在他心里。
      “难道你今天来不觉得此地守卫稀疏,进来得太容易么?鸿雁,只要你答应,我保证你能带着他平平安安出去。你若不答应,三日之后便是唐靖人头落地的时候,还请小沈先生来送他最后一程。”眼见他动容,苏尔克的话说得更有底气。
      果然,他也是有所布置的。沈怀珀断不会放弃唐靖,可一旦答应苏尔克的条件,那来日之路,怕是……他想着却也觉得背后一寒。
      “唐靖……”沈怀珀咬着嘴唇望着沉睡的唐靖,心下只觉煎熬,再收回手时已是握紧了拳头。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平静地对苏尔克说:“这笔买卖,成交。人,我带走了。”
      即便结果是自己意料之中的,当听见沈怀珀这么说时,苏尔克还是兴致盎然地吹了声口哨。他盯着沈怀珀小心翼翼将唐靖扶起来背在背上往外走时,心下得意,不免又加了一句:“那便请小沈先生,好好享受,这剩下的日子。”
      “辞寒你都要我性命了,我还要跟你说谢谢么?”沈怀珀冷冷应了一句,背着唐靖头也不回地自后门离开了营帐。而帐外,夜已经很深了。
      再过些时日,又是一场逃不开的风波。

      伏在背上的人平顺的呼吸是他眼下唯一的安慰,沈怀珀抬头只见天幕上的繁星分外璀璨,忽而想起认识这些日子还从未和唐靖一起静静地坐下赏月观星过,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月明星繁,明日该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沈怀珀后仰着脑袋蹭了蹭唐靖的头发苦笑着说:“唐靖,来日城外花开的时候一起去看可好?”
      唐靖尚未清醒不能给他回应,沈怀珀也不在意,去年自己失明时,唐靖也曾将他抱在怀里一路护着回家。他向来都只自己豁命,从未想过有一日也有一个人会为自己不要性命。回书院的路并不长,沈怀珀走得却格外慢,他害怕颠簸徒添唐靖的伤痛,一路想着这些时日里两人之间的种种,觉得找回了少年时在青岩的那份安宁。
      书院的灯还亮着。范知恩怕夜里沈怀瑛一人在书院出什么岔子,也赶了过来,又等了一个时辰,方见沈怀珀背着唐靖回来。沈怀瑛赶忙迎了上去,不待沈怀珀开口便将唐靖扶进了屋里,卧房的灯也随之亮了起来,为处理伤势来回走动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分外忙碌。
      人,终于是救回来了。
      沈怀珀转过身看着范知恩关切的样子,难得对他露出笑脸:“范知恩,我有两件事要麻烦你。第一,回屠狼会禀明众人,鸿雁、玄鸟请辞,风雨镇分舵的继任者这几日会去听泉书院与众人见面。这些天,不管听见什么关于鸿雁的传闻,都与屠狼会无关,谁也不许插手。”
      “堂……堂主,你这是……”意料之外的命令使范知恩错愕不已。
      “我自有我的安排,你莫打断。第二件事,明日天亮,你便护送怀瑛回万花谷。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她的安危,便交给你了。”
      “出什么事了?”
      “别问。”沈怀珀转头和范知恩一起看着窗子上沈怀瑛的影子欣慰地笑起来,“来日你们若成亲,我这做大舅子的,自会送上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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