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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收线 ...

  •   拉下的床幔上映出相叠的人影,这大概是沈怀珀第一次在肌肤相亲的时候认认真真看着唐靖,他比自己要豁达得多,可那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多了太多情深意笃,让他下意识地想躲开。这个人呀,他长得没我好看,读的书没我多,演技没我好,做事没我敢冲,心思没我细……也就武功和我差不多,横竖也就能让自己多看几眼的角色,怎么就这么绑在了一起呢?沈怀珀在唐靖的亲吻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不禁揽住了他的脖子,一双藏不住锋芒的眼睛却是渐渐柔和起来。
      察觉到那眼波流转,唐靖低下头抵着沈怀珀的额头,拉着他的手十指相扣,紧紧贴在他身上笑着问道:“现在箭在弦上,我该叫你堂主还是小沈先生亦或是怀珀呢?”
      “你就净胡闹吧……”
      “看样子你都不喜欢,那要不便喊夫人?”唐靖在沈怀珀额头啄了一口,狡黠地笑起来,期待地盯着沈怀珀的面孔,等着他的回应,不愿错过他一个表情。
      一番戏语却是让沈怀珀的心漏跳了一下,他斜斜瞪了唐靖一眼,瞥见他眉眼间的得意,也不恼,只回了一句:“你这属下以下犯上的,今早脑子让小荣家的驴踢了吧,不如你叫我一声相公来听听?”
      “嗯,相公。”唐靖毫不犹豫地应了,随即将还未反应过来的人揽进怀里,目光透过沈怀珀的发丝望向桌上摇曳不定的烛火,眼里多了几分坚定,在他耳边款款地说,“相公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奴家就这么一辈子跟着相公了,相公可别嫌弃奴家今夜侍奉不周。”
      “你这厚颜……”无耻二字被唐靖的吻封住了,唇齿交缠间沈怀珀只觉今日唐靖比以往更动情,几乎是生生用欲念将他囚禁在了身下,于帐下风月无边,抵死缠绵。直至累极靠在唐靖怀里睡了过去,沈怀珀还依旧听见他在耳边轻声说着:
      “怀珀,你且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护你、伴你、敬你、爱你。”
      听得模模糊糊的话却如安神汤一般,令沈怀珀那夜睡得分外安宁。

      黎明悄然来临时,闲庭酒馆的门无声地开了。林故渊背好了收拾好的行囊走到了屋外,再回头看着站在门口为他送别的岳峥嵘,挤出了一个暖心的笑容道:“岳大哥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了。”
      “还是我去吧,狼牙军营那种地方实在不适合你!”岳峥嵘皱着眉头用他仅剩的一条手臂拉住了林故渊的行囊。两三年前还只到自己肩头的万花弟子当真长大了,与他相近的身高下,那双暖融融的眼睛正惊诧地望着自己。此时此刻他最不想的便是与这孩子就此分别,即便他一再告诉自己,只是去当几天内应照应那些入军的老弱,岳峥嵘还是不愿意,他深知狼牙营地是何种凶险的地方。自这天下大乱以来有太多亲友没有征兆地自他生命里消失,忽然有一天回过神来,他发现身边便只剩这一路喊着自己大哥的小林大夫了。
      已来不及追忆是哪一天开始不想他离开,亦赶不上分辨是不是对他产生了其他的情愫,而今的岳峥嵘只有一个念头:让林故渊留下,自己去狼牙营地探底。于是他又不舍地看了那性子倔的小大夫一眼,不知第几次重复道:“我去,你留下。”
      将岳峥嵘的一脸关切看在眼里,林故渊忽然觉得这些年于他身边的相伴都有了回报,却依旧摇了摇头:“岳大哥你早就在潼关战场上与那些狼牙军碰过正面,万一这次有人认得你,那不是更加危险?你们护着我这么久,我总该为大家做些什么。别担心,我不是孩子了,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我相信若是师父在世,也会同意的。”
      “莫要拿言大夫来压我,你的防身功夫不及你师父三成,若有意外,我即便少了一条胳膊自保之力也远强于你!”
      “岳大哥,我最担心的,便是你这样担心我。”林故渊说着握住了岳峥嵘的手,依旧笑着看向他,想起了当年初见时他一袭红衣银甲英姿勃发的样子,“你看,每一次我遇到困境,只要有你在都会化险为夷,这次也一定没事的。想着岳大哥还在不远处惦念我,我便不会让自己出事。
      就如你即便少了一条手臂也不放弃与狼牙乱党斗争,行医济世是医者天职,明知那里需要我,我若是还一个人躲在安全的地方,我的心是如何也不会安宁的。”
      有那么一瞬间岳峥嵘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已经过世的穆杏言,却也一时没了应对的话语,不知该欣慰还是心疼,只喃喃喊着他的名字:“故渊……”
      “岳大哥,放心吧。你身体因以前的伤尚有亏损,不宜劳心伤神,等我这次回来一定研究出个定心丸来给你。你是……!”
      林故渊的话尚来不及说完便被岳峥嵘抱在了怀里。这些年自打发现这孩子对自己的心意,岳峥嵘便有意和林故渊保持一定的距离,一是因自己一臂已废,二是因自己大了这孩子十几岁,生怕自己耽误了他。可最近这情景却让他记起了来不及互诉衷肠的故人,再也顾不得其他,便这么揽住了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故渊,你知道何为牵挂么?大概你此去,便是我的牵挂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现在开春了,野菜也该长了,回头回来了再做蝉衣包圆给我吃可好?”
      “嗯,我回来一定给你做。”林故渊靠在岳峥嵘怀里郑重地点了点头,还来不及再多感受一下这宽广胸膛的温度,便听得村口征兵的吆喝声。他只得退了一步,万般不舍地向岳峥嵘挥了挥手:“莫送了,书院酒楼就仰仗岳大哥一个人照应了,等我回来。”
      年轻的小大夫转过身迈开步子的时候眼眶已然红了,却不敢让心心念念的人看见,只加快了步子,走到集合的地方却见唐靖也背着行囊站在那,再环顾四周却未见沈怀珀的影子,便多问了一句:“师叔没来送你么?”
      “他难得睡得那么安稳,我便不打扰他的好梦了。”唐靖说着下意识望向酒馆方向笑起来,“走吧,现在要咱俩彼此照应几天了,希望回头岳老哥别吃我的飞醋才好。”
      这日沈怀珀醒得比往日晚了一个时辰,睁开眼还是不太习惯过于清晰的一切,适应了一会方起身,未看见唐靖的身影,让他愣了半晌,却也只是思索了一阵便料得他该是只身去狼牙营地了,不免有些不满唐靖先斩后奏的做法。往日眼睛不便时都有他照顾在左右,分明还记得他昨夜说的种种,再睁眼那人却是不声不响地走了。沈怀珀想着,暗地里又骂了他两句方悻悻下了床洗漱。
      一番收拾后未找得到自己往日那柄紫萝怨,他只得将墨颠收拾在了隐秘处。外面的街上还挂着喜庆的灯笼,看着分外热闹,可沈怀珀却觉得自己这满是花草的书院空荡荡的,蹲下身看着在墙角晒太阳的雨墨,戳了戳它的肚子问道:“怎么你也意兴阑珊的?是唐靖那机关小猪不在,没人陪你玩耍了么?”
      “吱!吱!”小松鼠在地上打了个滚,向着主人摇了摇尾巴,又跑到沈怀珀身边绕了两圈,似是在邀请主人陪它。
      “哈,玩心还是这么重,该让晓南陪你玩才好。”沈怀珀说着揉了揉雨墨的毛,将它放在怀里,坐在了天井边的石桌上,自顾自沏了一杯热茶缓缓喝着,还是觉得有哪里少了什么。
      待沈怀瑛与范知恩送晓南去书院准备明日开学的时候,已是那日黄昏。街市上已经有了闹元宵的气氛,晓南一手牵着一个大人,一路看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更不愿回书院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她几乎在街市每个摊位都呆了好一会,短短一段路说说笑笑走到了天黑。
      沈怀瑛带着人走到书院门口时,便听到一阵笛声,不觉停下了脚步,默默叹了口气。范知恩见状赶忙问道:“沈姑娘,怎么了?”
      “笛声……哥哥已经很久没有吹过笛子了,自打这天下大乱以来……”沈怀瑛皱了皱眉头,侧耳倾听了一阵曲调不禁叹了口气,“他有排解不开的心事了。”
      “那我是不是回避比较好……”自打知道沈怀珀是鸿雁,在范知恩心里这个人就无形之中带了几分威严,一听他有心事,更怕大舅子看见自己又想出什么法子来刁难出气,不免有些后怕地看向沈怀瑛。
      沈怀瑛玲珑心思自是看出了范知恩的心思,只笑着拉住了他的手,一个眼神便让他放下心来。她轻轻叩了叩门:“我哥哪有那么不近人情,进去吧。”
      幽咽的笛声因敲门声戛然而止,沈怀珀打开门之时晓南便冲了进去抱住了师父撒娇,让他脸上再见不到半分愁思。沈怀瑛看着兄长这种模样反而更加担心,她何尝不知他又将心事藏了起来,再一看唐靖不在屋里,便料想到了几分缘由,只低头和沈怀珀扯起了家常:“哥,好久没听见你吹笛子,这笛声让我想起了我们还在青岩的时候,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们一起背靠背坐在石头上,你吹笛我读书,未料到长大还是你肚子里墨水比较多。”
      “你专攻于医术,为何要和我比读书呢?”沈怀珀摸了摸自家妹子的头,又看了一眼她身后战战兢兢关院门的范知恩说道,“故渊今日也启程去了狼牙新兵营,岳峥嵘可是一个人在酒馆里神伤?”
      “可不是,故渊一走我都觉得岳老哥老了几岁。堂主今日叫我们来可是有何安排?”
      范知恩一开口沈怀瑛便默契地哄着沈怀珀身边的晓南去了偏厅温习功课,回来时见沈怀珀与范知恩已坐在正堂神色凝重地谈了起来。
      沈怀珀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交与范知恩道:“这是我写的文书。明日,你去屠狼会告诉他们,鸿雁怀疑卫攸身份,已将他自风雨镇分舵除名。”
      “堂主,你将唐靖他……这样会不会太……”
      “不从安排擅自行动,留着他在屠狼会内做什么?”沈怀珀的语气未见波澜,仿若只是在说日常琐事,摇曳的烛火映在他眼中反倒添了几份神采,“毕竟把饵放出去也要拿出点诚意,让躲在幕后的人放下些警惕才好不是么?唐靖现在已经去了狼牙新兵营,随我出入屠狼会期间也未摘下过独当一面,即便我说他是内鬼,屠狼会其他人也找不到他。现下和他交接狼牙新兵营那边消息的任务便交与你,回头你与他接头时告知他我的决定,他怎么说你就不用告诉我了,想来会理解的。”
      他那是不敢不理解吧……范知恩每每看见沈怀珀这样的神色都要在心底敬佩唐靖一番,能和沈怀珀处这么久也是非凡人了,生怕得罪大舅子让他一个不开心也把自己给除名了,便急忙将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范某知道了,堂主还有什么吩咐?”
      “帮我买五个上好的花圈。”
      “……堂主你这是?”
      见范知恩一脸惊恐的模样,沈怀珀第一次觉得这未来的妹夫似乎还有点可爱,终是收了眉目间的戏谑之意,正色道:“将那几个花圈扎好放到城外我们应急的小屋。五日后,拿着我第二封书信和风雨镇分舵的印信,告诉屠狼会其他人,鸿雁,伤势沉重,无力回天,将风雨镇分舵转交给你,你出于敬意,为他建了灵堂,请其他人来吊念。那五个人,务必,按我说的不同时间通知。”
      沈怀瑛听着兄长的话摸出些头绪,未等沈怀珀开口便道:“哥你放心,我会在这几日为你准备好棺材铺掌柜的易容。”
      “这么久了,该收线看看,究竟是谁躲在最后了。”沈怀珀说着拂袖起身,看着自己手中第二个信封的目光变得无比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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