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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   在整理军士,清点人员损伤,件件又都是麻烦事,纵使何惜百死报家国,可惜这一片赤诚,却换不来一副金刚罩铁布衫,一个莫名的夜晚,又有许多忠魂只能埋骨他乡,就像那个最先察觉道敌情的王头儿,大抵不曾想过,昨天还在大言不惭的与人吹着自己顺风耳的神功,今晚就是他最后一次吹响号角,那一副被落在帐中的战甲,孤零零的等着,好像主人还会回来穿上它,正如那些说好的死生挈阔,说好的与子同袍。
      处理完事务,还要给留在城中骄奢淫逸的大驸马上书汇报,只觉得头又大了两圈。兜兜转转的收拾完,天已经蒙蒙亮了。柳墨意虽然疲惫不堪,又强忍着去了李牧之的大帐。
      老将李牧之,李牧之却没等到他过来,就已经沉沉的睡去了,手上早有军医包扎好伤口,只是虎口位置实在不好包扎,只将他的手绑成了一个雪白的馒头,他确实太累了,眉间的川纹像是刀刻一般的深邃,经年累月殚精竭虑已经熬尽了他的筋骨,现在剩下的,大约也只有一点心血了吧,可这样的人,却还在鞠躬尽瘁,柳墨意再想起那位大驸马,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半生戎马,还抵不过一个黄口小儿,柳墨意不愿意总是这般低沉,却也禁不住,这一刻关心则乱,叫人抑郁难为。
      柳墨意没干打扰他,只是远远的看着他,想象他的少年锐气,青年骁勇,到了中年,仍旧不改的赤子之心。想象当年的师傅,是不是也是这样。
      终究,他压下那些隐秘的情感,甚至不敢叹一口气,轻声轻脚的出了大帐。百转千回,枯荣明灭,那些你舍不得忘,固执的不肯忘掉的过往,都早在渐行渐远之中,默默退场,那一点似是而非的脾气秉性,叫人想忽略,却又不能说服自己。
      柳墨意垂头丧气,只觉得迟钝的疲意袭来,像是有一把生了铁锈的刀子,在他脑中一道一道的划过,看似没什么伤痕,确是十分的难捱。他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可脑子却不肯再做任何运动,仿佛被掏空了一样,连吸一口气,都是痛苦的。就这样,散漫着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大帐。
      自己的帐篷中,却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冷,甚至还有那么一些温度,柳墨意不相信昨日烧着的炭火还能维持这么许久,难道是有什么人来过了?正想着,抬头向那方寸间一看,不禁又是一惊,心中一片愧疚,原来是自己慢待了贵人。
      自己那张硬邦邦的行军床上,权九言正睡着,外衣也没脱,只是囫囵的躺在床上,裹着他自己那件囊照亮床铺的雪色貂裘,缩成一个团,将自己藏了个恰到好处,仿佛一只误入了人间的雪狐,误入人间小帐,悄悄的蜷缩起取暖,权二爷或许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觉得不那么冷了。
      可惜,这样一个浅浅的睡眠,有个风吹草动就醒了,权九言惺忪着睁开睡眼,眼眸中因为困意并不分明,少了往日的清冷,横生出些楚楚可怜来。
      柳墨意见状,有些手足无措,慌张得想给权二爷递杯陪个罪,那水囊却十分不给他面子,在破了几个口的瓷器里倒出了半碗冰碴儿,柳墨意尴尬的摇了摇,无奈的又放下。
      这时候的权九言已经直起身子来,那繁复的貂裘裹在他身上,遮住了消瘦的身影,和那些一闪而过的脆弱。
      这才两个月没见,权九言仿佛又清瘦了些,他原本圆润的颧骨现有有些分明,前些日子压下去的病气,似乎又若隐若现得打算卷土重来,看的人隐隐为他担心。
      权九言略略腼腆的低头,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柳兄,方才等得有些久了,没注意怎么就睡着了,柳兄可别见怪。”
      柳墨意自然不会怪他这个,忙道:“哪里哪里,还没来得及谢谢权二爷。”
      权九言摇头,并不居功也就罢了,转而还吹捧起了柳墨意,笑道:“谢就不必了,不过是我哥传了信说柳兄在这儿,我就想来看看,本想着别添乱就好,没成想倒是见了兵戎相见,可叫九言见识了一会英雄豪杰,是九言沾了光,可开了眼界呢。”
      权九言这样的人,跟他哥混的久了,一身的书生公子气,总觉得应该站在锦绣堆里,被众人捧着,与这边关,实在是不该搭上半点联系,可想不到,他一开口,就是这儿人虚与委蛇的调子,倒是似乎在这儿混过一般。
      柳墨意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像哪儿去了,不敢被他这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捧了起来,只诚恳道:“今日全仗公子出手,不然哪儿有这么容易了结此事,墨意替边关将士,谢过二爷了。”
      权九言微微一笑,道:“说来惭愧,九言也是七尺男儿,方才远观,却吓得手心发凉,不过是看情况紧急,胡乱射了一箭,若是真能侥幸拉一把这边关真男儿的性命,那还该说是九言的福分。”
      他这谦虚也不知跟谁学得,柳墨意感叹,半年前话都说不利落,而今已经能绕着弯子寒暄,当真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看了。
      或许?他这说话根本不是这几天练出来的?是早就如此?
      柳墨意那原本休息了的大脑却忽然运转了起来,不对,这权九言胆子也忒大了一些,那日掷杯子的一手,他知道权九言功夫不错,恐怕在其兄长之上,也知道他箭技过人,可那日在猎场比试,并不至于到此地步,而今这一箭,出手果断,稳准狠绝,他柳墨意扪心自问,若是换了自己,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射出这样漂亮的一箭?权九言他一句胡乱就真能胡乱撞了大运?那他权冷川怎么不能胡乱的运气好一点呢?
      与其说柳墨意相信运气,倒不如说柳墨意更相信百炼成钢,所有的一鸣惊人,都是先前的厚积薄发。
      他又忽然替权冷川捏了一把冷汗,权二爷这般深藏不漏,他权冷川可知道不知道?柳墨意越想心中越亮,面上还勉强维持的不动声色,坐在他身边,好言问道:“还没来得及问,二爷怎也来了此地?”
      权九言无所谓的撩了撩乱成一团的头发,随意道:“我前日去商铺处理些实物,恰逢不远,我哥传了信说柳兄在此地,想着我哥也不着急我回去,就异想天开过来看看”他问微笑了笑,似乎真的心有余悸道:“倒是早知如此凶险,九言就不敢来了。”
      柳墨意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确实,这日子不太平,权二爷虽然身怀绝技,却还是应该多多小心。”
      权九言当然够敏感,心道,怎么忽然就说自己身怀绝技了,倒也知道,这次这风头出得太过,叫他看出端倪来,也是难免,只是不知柳墨意心中如何想法,当下不表态在,还是推卸道:“柳兄哪里话,九言若论功夫,可比柳兄差的远了。”
      柳墨意听出他敏感来,更觉得自己想得有理,不肯放下道:“二爷过谦了,今日得见的箭法,才知道原来当日不过是二爷懒得跟我辈计较。”柳墨意笑笑,露出些许自嘲,“墨意可真是被二爷这书生气骗了。”
      权九言心中苦笑,看来柳墨意是并不打算让自己糊弄过去,还好是他,若是旁人,权九言恐怕就要动一番心思了,权九言确实本就没什么想法,不过是时间富裕,就来转转,也做好了根本就进不来大营的准备,没成想不单单来了,还来的这么张扬。昨夜那老将,权九言依稀记得,应该是李牧之,是个耿直的人,他少年时候仿佛依稀见过这人来给老侯爷拜寿,听不会说话的一个人,说错了话,也只会不好意思的大口喝酒,倒是那一年,权后夜当着众人面夸了他,他臊得脸像块大红布似的,偏生挺直的腰杆,活像一根棒槌一样。那年权九言不明白这人如何能得权侯爷青眼,而今,他才明白权侯爷当年远见卓识了。
      说来权九言那时在远处,也看不分明,拿不准是与不是,只是那一瞬间,来不及多想,就已经拉开了弓,等敌将落马,才踌躇起该如何解释来。至于那妄图偷袭的追兵,倒不是权九言有多么高的兵法见数,不过是他作为一个局外人,看得比当局者通透些罢了。
      然而这一下子,被柳墨意看穿了,偏生他又不肯放过自己,恐怕是藏不得了,权九言自小跟着权冷川,虽然在世道圆融之中左右逢源的伎俩不如他家公子熟络,却也耳濡目染,只是,那关起门来总还要有几个知己好友能一笑同泯的潇潇君子骨确实生得一样,他知道权冷川看重柳墨意,自然心里也就不愿意欺瞒于他,既然不能欺瞒于他,就只好提前计划了?权九言苦笑,他家公子是不是太纵着他了,怎么他这般无法无天,不谋定而动的想法都能有了,不过,又能怎么样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亲……你们谁手滑一下点个收藏再留个言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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