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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   墨夜如魅,沁着彻骨的寒意,守夜的将士站在一片风头如刀之中无意识都瑟瑟发抖,连睡意都冷的不敢猖獗,长夜寂静,只是会冷不防的生出一些幻觉来,仿佛很热,仿佛有人点了一场火,伸出手去,却又只摸到了寂寂寒风,也实在难熬。
      有经验的侦查老兵王头儿,营里有顺风耳的美誉,刚换下班,回了行军帐,想着如往常一样,打了个地铺,想凑合一夜,还没躺下,人就先迷糊了起来,想来是打算躺在地上就祭出倒头就睡的神功来,忽然耳畔得听声响模糊马蹄声响,王头儿立时机灵来一下,睡意也不见了,连忙打起精神来,细细讲二头贴于地面,认真的听,过染没听错,应是包过棉花的马蹄,距离也很远,他猛地一拍脑门,不对!这声响,是有敌人来袭!
      他顾不得刚脱下的战甲,急急地奔出帐去,顶着西北风,那凛冽瞬间就割开了还来不及聚集的暖意,他本能的打了个哆嗦,却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焦急的。他只一股脑的岗哨跑去。就帐帘被撩起的瞬间,大片的冷气乘虚而入,将这一帐才熟睡的士兵都一股脑的冻了个透彻,一时间有惺忪着不知如何的,有暴脾气的已经骂起了娘。
      他奔到侦察哨的简易寨子旁,疯了一般的扯下号角,不顾旁边莫名所以的眼神,用劲力气吹了起来,一时间号角声,撕裂静谧的夜空,惊醒熟睡的战马发出一声声长嘶。瞬间沉睡的军营就炸开了声响,王头儿这才将一颗心,短暂的收回肚子里去。
      然而,想来是他高兴的太早了,这号角声,不仅叫醒了自己人,却也让敌人知道,行踪已经暴露,敌军显然也就再无所顾忌,当机立断,不再顾惜声响的小步前行,而是以最快速度发起进攻,一时间所有的火把都亮看一起来,烧红的半边天空,叫漫天星斗都是失去了光华,远看,还以为是一把喜气洋洋的万家灯火。
      方才还不明所以的将士们已经顾不上疲惫,以最快的整装冲出帐子,一时间人声鼎沸,寒夜如冰,与危机打了个照面,害怕恐怕是没什么用的,若说还有什么安心的,大抵是在进退维谷之间,还能与子同袍。
      侦察营的将士瞬间成了急先锋,手忙脚乱的在营寨入口多架上要掉关卡,聊胜于无的希望能多抵挡一会儿,哪怕是一炷香,一盏茶的时光,却也成了生命的意义。
      柳墨意那浅眠之中的胡思乱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破了。他抬起头来,只觉得头似有千斤重,饶是如此,他却也不敢耽搁,强忍着头重脚轻,一手拎起长枪,一手扯下外袍,匆匆忙忙的一边囫囵的往身上裹,一边就跃到了帐外。
      战马有灵性,早已在混乱中跃到帐门口,柳墨意笑笑,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抓着马鬃,向火光方向而去。
      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是注定不能平静了。
      侦察营显然已经守不住了,方才还对抗着寒风彻骨的热血男儿,而今就已然血冷魂凉,生死无常,击鼓击鼓,说好的与子偕老,命数当前,到底没几个人能够真的一诺千金。
      在一片混乱中,有人大喝一声,战马跃出两丈远,一道凌厉的身影不管不顾的越众而出,那人长刀一扫,颇有横扫千军之势力,倒像是生生要在两军之间划出一道屏障,敌人被这一阻隔,竟生生顿下了节奏。
      那人正是老将李牧之。
      李牧之横刀立马于阵前,火光映着一双射人的眸子,不怒自威,倒像是冥冥之中,护军报国的战神。
      有些人一生也算不得聪敏伶俐,却唯有顶天立地,却是一马当先。
      敌军怎肯示弱,一匹高头大马跃出人群,马上之人也是身材魁梧,手中一柄长戬,看得出膂力过人,也是一员猛将,不由分说,便要动起手来。
      金刀架上了长戬,二人一时间棋逢对手,你来我往,斗了个难解难分,难免些不长眼的兵士,想趁火打劫的,都弄巧成拙的倒在了二人兵器之下。
      越来越多的将士涌出,最开始的惊慌失措已经不见,训练有素的将士将自己连成一张大网,细密的想敌军扑去,在滴水成冰的夜里一场热火朝天的僵持开始了。
      柳墨意自然也不会闲着,他的身影也融入这战局之中,像是一柄剑刺,刺入敌阵的核心。
      与李牧之对抗的将领,也当真有几分本事,长戬在手,舞得密不透风,李牧之心下也是佩服,可惜,没能站在同一道,不能相与谋,手上就更不敢放松,就这心念间,长戬忽然如灵蛇一般探来,李牧之连忙下腰躲开,金刀一挡,长戬与刀攥擦出火光,李牧之只觉得虎口一震,冷汗瞬间出了一身,险些长刀就要脱手而出。
      身经百战的老将李牧之,虽然经验丰富,年纪却也不得不说与经验一般丰富,不过是仗着一直身子骨硬朗,他也就自欺欺人的没挂在心上,而今真遇到的对手,这一击,那个被故意忽视的“老”字才忽然占领心头,他恍然意识到,原来这蹉跎一生,就这么匆匆而过了,只剩下垂垂老的身躯,和那不肯随时光黯淡的少年心气锋芒如旧。
      那使长戬的将领见了此状,怎肯放松,一击不成,又是一击,老将军疲于奔命,却仍旧死死咬着一口心气,攥着长刀,想来虎口早已一片血肉模糊,只若是这口气还在,老将军那几乎摇摇欲坠的身形却又像生了根一样长在马上,就是怎么都不肯倒下。
      就这样,又僵持了数十个回合。
      远远观察战局的柳墨意,发现了这一切,想要回身来救,却已隔着八丈远,地方将士自然看出了他无心恋战,阻挠起来,就更加卖力,他一边沉不下心来疲于应付,一边又心急如焚,想他本已觉得风云过后,无所介怀,却没想到这一瞬,还是被什么沉甸甸的压在了心上。
      将军百战死,活下来的,自会有些看家本领,就算他李牧之再愚钝,大小无数的战场,也总该有些经验,更何况,他并不是真愚蠢之人。
      对面使长戬的将本就胜券在握,可却长久的拿不下来,不由得心中急躁,他也瞥见了一旁要来支援的柳墨意,就更像速战速决,高手过招,却哪容得这样的心念,一个疏漏就漏了破绽,李牧之正等他这一刻,只见方才还摇摇欲坠的老将忽然像是如有神助,不再躲避长戬,转而长刀斜斜一挑,带着千钧之势,向对方腰间砍去。对面的将领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一下,只觉得这老将不要命了,眼看就是同归于尽,
      柳墨意远远看着李牧之这动作,知道他要做什么,一瞬间就红了眼睛,手上动作加快,徒劳的想要阻止什么。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又生变故,一支雪白的羽箭穿过千军万马而来,李牧之听见风声,却不想再躲,他一生戎马,何时退缩过,与其廉颇等死,何不马革裹尸?只拼着全力,左右躲不过长戬,又何必怕多一支羽箭?
      可那羽箭却没射中李牧之,它似乎活了一般,从李牧之的肋下灵巧的穿过,径直刺入对面战马的眼睛,战马吃痛猛的一越,对方的长戬也就被这么高高挑起,擦着李牧之的肩甲飞过,轻轻的在李牧之的颈上划破了一层油皮。
      唯有李牧之当机立断横刀一击,炽热的血溅一身,了结了这长戬大将。一连串变故兔起鹘落,局势胜负立判。
      柳墨意不可置信的向白羽飞来的方向看去,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浑身一轻,他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也不知是血还是惊出的眼泪,随手一摸,满手的血反而在脸上抹出一片血痕来,也不知有多狼狈。
      远处,影影焯焯的一个人影,白衣白马,未着甲胄,立马于战乱之外,一个说不上高的小土坡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与血污泥尘的将士们,显得格格不入,倒是给人一种错觉,以为这寒冷的冬意里,九天之外,飘落了一绺白雪。
      雪白的貂裘斗篷已摘下了帽子,露出那人乌发如墨,看不清容貌,却只觉得一双冷冷清清的目光,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正趁这三九寒意。
      有那么一瞬间,柳墨意几乎以为那是文檀雅,那人不管与自己还是与自己的这位恩师李牧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定睛一瞧,却又免不了暗自伤怀,不论文檀雅还是李牧,都不过是他那一场经年累月的梦境,可时间道路曲折,都绕不回昨天。况且,永远温和的文檀雅,如何有那样一双凛冽的眼睛?那人不是文檀雅,那人是权二爷。
      来不及思索权二爷为何出现,就见权九言又拉开弓,不同的是这次他点了一支火箭,火光一瞬间照得他刀削般的眉目锋利,透着一种似乎事不关己的冷漠。
      权九言蓦地松手,火箭笔直的划过,所到之处,照亮一伙妄图偷袭的敌军闪着幽光的眼。
      柳墨意当机立断,身先士卒的向着火箭照亮之处冲去,段了敌军妄图奇袭的退路。
      至此,敌军分明大势已去,再也占不到便宜,没在僵持多久,便悻悻而退去了。
      到这时候,柳墨意提起的一口气才算终于松了下来,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与倦怠,伸手一摸,才发现战马早已是马毛带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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