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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

  •   文琴心闭着眼,任凭车子摇晃颠簸,在抬眼的时候,路已经变得平坦而喧闹,是回到京城了。文琴心掀开车帘,向外张望,京城繁华依旧,人来人往,不论你来还是不来,都一样人声鼎沸,暗潮汹涌。争斗,在这个秋天更胜。
      西方大军来犯,我们的何为欢大驸马,哄个小姑娘还是有两手,哄个大军,恐怕就只能是抓瞎了,这可急坏了公主,难为她怀着孕,还要这样殚精竭虑。
      文琴心回得京城来,还没休息半天,就被公主召了去,本意是要与她商量什么对策,文琴心心中也是有些萧然,自己平日里也跟着公主,以为学了些手段,能够左右乾坤了,而当真的内忧外患的时候,却发现这些权谋之术,都没半分用处,到底守一方家国,还要依靠纵横大将与浴血将士,什么手段,在真功夫面前,统统都是跳梁小丑的伎俩罢了。
      公主想来也是一样的心思,却苦于无有可用之人,找来文琴心能商议出什么?边关的问题,可不是变耍个戏法就能解决的,文琴心也只能看着她挺着摇摇欲坠的肚子,整日愁不下眉头也就罢了,还要强打了精神,去什么朝堂。白雅歌来看了几次,一样的话劝了一遍又一遍,奈何左右她不得,只好回了家中,耐着性子一副一副的抓药熬药。
      原来在这危急关头,满朝文武,除了会互相推卸责任,还常有一颗殉国心的,吵来吵去,总爱用一句誓与家国共存亡来剖白衷肠,可想来,若是家国都保不住,还要这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忠魂”又有什么用呢?
      看周倚晴每日憔悴的模样,文琴心也只觉得有心无力,她高高在上归为镇国公主,却原来在最该休息的时候,都没人能帮她一把。有些风光,包裹的,不过也就是一条沉浮之中,不得不筋疲力尽挣扎的苦命罢了。
      所幸大周命不该绝,三日之后,有人力排众议,从一班虚与委蛇的文武百官中越众而出,请缨出征,为大周带来了一线转机,这力挽狂澜之人,正是一直文质彬彬的不声不响的柳墨意。
      其实柳墨意心底,本属意大周另一位将才,可惜,远在深山之中,避世不出,有些人消息灵通,所以提前避了开来,眼不见心不烦,倒是别一种想法了。他忍了几天,终究没忍住,决定去那永泉寺之中,寻一回权冷川。
      心气上来,柳墨意毫无睡意,月光下澈 ,洒在园中山石风物,趁着夜色,他披了件衣服,起身一个轻身翻过院墙,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里。
      文琴心听着声音响动,她夜里睡的不安稳,却因为困得极了,懒得是什么人来去,反□□里没什么值得人惦记的东西,她翻了个身,心宽的继续睡了。
      想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理解,柳墨意的这个心血来潮,能疯魔至此。
      就是那夜里,柳墨意施展轻功,往来了一趟永泉寺,在灵岩顶峰观景台上见了权冷川。
      柳墨意天资甚高,加上一直的勤修不辍,平时虽不线路,可这身上的功夫,实在不是文琴心这三脚猫能相比的,运起内劲,轻功施展开来,悄无声息迅捷无比,几丈高墙他寻着当日江鸿给的启发,一样如履平地,加上他寻了近路,也就是一个时辰,便到了灵岩山。
      只是,越是靠近目的地,柳墨意被那夜风一吹,立时心凉了半截,才觉得是自己唐突了,这更深露重,自己发魔怔也就是了,权冷川还能也这样不成,尤其近日他那精神不济的样子,怎么半夜不睡?想到这儿,他几乎就像转身回去了,又觉得不甘心,走都走到这儿了,还差这一小段儿么?也不知他心里薄薄的希冀,是安慰什么人用的。
      还好人生总有惊喜,万分之一的奇迹,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遇到了,出乎他意料的顺利,山顶的观景台上,随着风音乐传来一首《猗兰操》来,仿佛是权冷川正在等他一般,夜风寒凉,权冷川裹了件厚厚的袍子,神色间满是疲惫,偏有那双极为清明的眼,在夜光中奇异的映照出几分轻佻的痕迹,沐在朗月当空的天地之间,似乎是天人合一的一道注释。
      权冷川听见响动,低头瞥了一眼,正对上柳墨意的目光,目光一碰,权冷川波澜不惊的眸光里轻颤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涟漪,转眼又化为一副热情好客的温婉模样。
      他静静的看着柳墨意走到身边,示意他在身边坐下,而后温良恭俭让的等着,等柳墨意开口,说明来意。
      柳墨意脑子一热就寻来,全然没想到会这样遇到权冷川,话还都没有编排好,张口结舌,一时觉得有些尴尬,骤然顺了心意,不知该如何开场。
      权冷川见他神色,又想这方相遇,噗嗤一笑,打趣道:“冷川近来梦魇,总是睡不好,想来是学了庄周,梦为蝴蝶了,柳兄这半夜前来,倒是让冷川不知,这梦可是醒了。”
      柳墨意心中一跳,蓦地觉得权冷川这失眠是有些缘由的,难道也是因为边防之事?顺着他的话,柳墨意试探道:“我见权兄脸色不好,权兄是有心事么?可还是该保重身体为上。”
      权冷川似乎并没有察觉,弯了弯嘴角,满不在乎的与他交心道:“九言不在,心中总会有些不踏实。”说着他露出一番苦笑,自嘲道:“可是没得办法,到底还是该怪,我这人心太重。”
      柳墨意不置可否,转而问她:“西方夷族来犯,权公子想必也知道。”
      权冷川没想他问的这么直接,惯性的想说不知,又觉得这样对朋友,未免有负情义,在心里极快的权衡一番,终于点头道:“知道此事。”
      柳墨意不肯放过他,追问道:“那权兄还在这里躲着?”
      这话却让权冷川笑了,他皱了皱眉,反问道:“不然呢?”
      柳墨意理所当然道:“权兄德才兼备,如何不振臂一呼?”
      权冷川用不可思议的看光看他,语气也冷了,嘲道:“柳兄凭什么觉得权某大才,该振臂一呼呢?”
      柳墨意没明白为何他忽然冷了脸色,固执劝道:“权兄若愿意出山,墨意愿为公子的马前卒。”
      权冷川看他,认真的神色分明不曾有戏谑或是其他嘲讽,权冷川想说什么,犹豫许久,终于泄了气一般,摇头道 :“权某无才无德……”
      柳墨意打断他,激动得声音也高了:“权兄分明可以,权兄是将才,为何要藏明珠与椟中?”
      权冷川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逼得无路可退,揉了揉眉心,疏开皱起的没肉,终于让眼中恢复了常日的温和,不想多说,打算随便两句,糊弄过去罢了,却一抬眼见了柳墨意真诚却又不肯退让的眼神,还是软了心下来,将那一寸无奈分条缕析,略带疲惫说给他听:“柳兄,我权家祖上三代为将,也曾被当做国之利器,当年何尝不是炙手可热,被多少人羡慕过、畏惧过。做一件兵器,就该知道,乱世出锋杀敌,盛世就会被销锋镝,铸成什么金人十二,不可大用的摆在那里。” 他顿了一顿,声音不无疲惫,在空旷的山顶上掺杂了一些苍凉,他说:“柳兄,可凭君莫话封侯事,可敢忘了一将功成要万骨枯,我权家血债上欠得多少白骨,如今煞得权家也剩我一人了,冷川没什么过人天赋,柳兄以为,权某是何德何能漏过这天道轮回,有命没作那债台祭品,苟延残喘到今日?”
      权冷川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柳墨意觉得被他泼了一盆凉水一般,浑身打了个冷战,他被那一腔热血冲昏的头脑,从没想过世道更深层的复杂关联,权冷川话说得隐晦,却其实是他总是记得太清楚,会不自觉忽略当日文檀雅已经变成了今日权冷川,他们或许该是一个人,却终究不是一个人。
      文檀雅无所顾忌,不论远走山林还是入世为朝,都随时有一条来去自由的退路,权冷川却处处是枷锁,钟鸣鼎食之家,功在社稷,半壁江山都刻了宗族的功绩,可却注定乞怜于当朝者的信任,是以旧时王谢堂前燕,终究还是要飞回寻常百姓家,这是轮回,也是宿命。
      一个曾经那样兴盛庞大的家族如何在几十年间零落成这样,难道真是因为杀伐太过,有损公德么?若说子孙一代不及一代,还算个说辞,可分明上一辈权侯爷杀伐决断,而今权冷川见识广博,也该是风云人物,原来他困顿如是,才是他活下来的缘由。
      想到这儿,柳墨意只觉得有些哑然,当年那个定要在世道中破出一道天地来的文檀雅,注定只能留在那个尘封的时代,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意以遗忘,却抵不住时代哀歌,英雄无路,柳墨意忽然生出些犹疑来,这算什么盛世?为什么自己还要一门心思的妄图能为保住这早就日薄西山的王朝出尽一份气力呢?他被自己这想法,蓦地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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