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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   权冷川抱着权九言回去,遣了侍者下去休息,自己照顾九言。
      权九言闭了眼,安静极了,倒是没了往日冷冰冰的气质,人就软了下来,显得有些脆弱。
      权冷川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却也不躺下,只是痴痴的看着他。
      他爱怜的伸手轻轻描摹他的眉毛,都说这是他二人最想象的地方,权冷川笑笑,问他:“你今日怎么犯了小孩子脾气,迁怒了柳公子,要强替我出什么头,喝了那么多,岂不是自己难受?”
      权九言想来睡得极沉,并不答话。
      权冷川温柔的看着他,对他并不回应的意思也没什么不满,继续自言自语道:“既然知道那些人不过是趋炎附势,又何必将他们的言行挂在心上,我知你心中不好过,可你伤了自己,我又何尝不难过?”
      权九言许是做了噩梦,不安分的动了动,皱起了眉头。
      权冷川叹了口气,轻轻的用手,妄图舒展开他的眉头。
      往事如烟,却又物是人非,也才几年的光景,他权冷川,也不如当年风头了,或许是因为病,或许是因为宏正帝内心的忌惮。
      权冷川知道宏正帝的忌惮,所有做过亏心事的人,大抵都会有些惶惶不安,为了韬光养晦,权冷川选择了示弱,他权冷川也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京城公子众多,为什么单单传他的闲话,骂他是纨绔?权冷川淡淡哼了一声。
      而今出了柳墨意,正好解了宏正帝害怕权冷川却又无人的尴尬,如此甚好,借着他的锋芒藏一藏自己,也唯有这般。
      周宏正这个天下啊,可惜,可惜,权冷川暗暗叹道,心怀叵测的,又何止他权冷川一人,宏正帝再怎么防,又防得了天下么?
      人啊,总还该留些真心与人,人人都算计遍了,难免就要给人人都算计,就算机关算尽,难道就以为真能人不知么,报应不爽,这日日如坐针毡的日子,过得可舒坦?
      权冷川冷笑一声,权九言忽然动了动,权冷川回过神来,脸色又温柔了下来,为他掖了掖被角,安慰道:“睡吧,都过去了。”
      权九言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翻了个身,终于安静下来。

      柳墨意送走了权冷川,却仍没急着回去,一个人喝着酒,看着夜色便多朦胧了几分,他想起了那个教他篁隐剑的人。
      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他只有十八岁,不是这一世的十八岁,而是三百年前的那一世。
      那时候,柳墨意学成折叶剑与笼花手,在江湖中闯荡了几年,也算,有点儿小小的名气,在这一年的清明,替他三年前就战死沙场的师傅,来赴与他师祖的约。
      他心中倒是有些忐忑,他师祖,那可是五十年前,师祖与师傅定下的约定,相约五十年后清明十分,西山寒泉旁,竹林再相见。清明,到真是个好日子,不论是踏春,还是祭拜先人。
      五十年前,师祖可会想到,今日师父已然西去?柳墨意默默叹了口气,这位五十年前的高人,据师父的说法推算,而今至少也要七十多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谁知道他这师祖还在不在六合之内?想到这儿,柳墨意总会对他耿直的师父苦笑两声,他当时问他师父:“怎么订在五十年后?”
      他师父自然而然的回答说:“你师祖订的,我自然就应了。”
      柳墨意对付这种心宽似海的人总是有些无可奈何,摇头道:“师父,你就没想过,那时候你已经六十多岁了么?”
      他师父瞪他,道:“我没想,师父这么说,我就这么应了,要听师父的话么。”
      柳墨意扶额,师父他老人家也是命途多舛,收了个徒弟可远不如师祖打人的听话。
      然而,他师祖,竟然也就比师父大上十来岁么,那样一个年轻人,如何看上师父这个武学上虽然聪明,但人事却不开窍的师父的……也真是……眼光独到,柳墨意一通腹诽。
      听师父说,他师祖还答应,这套折叶笼花剑功法,只传他一人,让他开宗立派,传扬四方,真是如此看重他师父,可惜,他师父恐怕是要辜负师祖了,他师父蹉跎半生,才在十年前,收了自己这唯一一个徒弟,好歹也算是传承下去了。
      找到了地方,柳墨意反而不着急了,此处风景绝佳,寒泉静谧,太透着寒气,泉水清澈见底,倒是少了些生气,修篁成林,苍翠欲滴,配着漫天雾气,天下奇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越往竹林深处走,越觉得,此身已不再人间,耳畔竟传来了琴声,柳墨意虽不甚通晓音律,却仍然觉得,无不悦耳,倒是忽然明白为何夫子要三月不知肉味了。
      会是他师祖么?想不到师父这个鲁钝的粗人竟然有个这么有闲情逸致的精细师父?倒是与他所想象的豪放侠客有所出入。
      然而,他见到的,却是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那人风姿卓绝,加上这一手好琴,叫人看上去就生出些好感来,可一旁凌乱随意的放着一堆酒坛子,有两个已经空了,歪歪斜斜的掷在一旁,还有他随意插在地上的佩剑,柳墨意撇撇嘴,侠客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剑,恐怕不是什么能人。
      那人见有人来了,手上琴声便放缓,音律渐止,那人看了他一眼,,眼中闪动着半明半昧的笑意,那笑容仿佛从魂魄上拂了一下,倒是让柳墨意觉得浑身一寒。
      柳墨意正想开口问,却发现,他师父给他出的另一个难题,又摆在眼前……他曾经问过,师祖姓甚名谁?他师父想当然告诉他:“不知道,师父也没问我字号,只说,等再见面再问。”
      饶是再平和的人,也总有那么几天,想撬开他师父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一堆浆糊,柳墨意叹了口气,他师父,也当真是个奇人。
      那人却也犯了一样的为难,想开口,忽然欲言又止,斟酌几分,终于好笑的道:“你是折叶笼花的传人?”
      柳墨意点点头,只觉得无比尴尬,果然师门没什么靠谱的人。
      那人又一沉思,接道:“你是,替谁来的?”
      柳墨意尴尬道:“替我师父……”
      那人轻笑一声,道:“那个榆木疙瘩,竟然有你这么个风流倜傥的小徒弟……”话还没说完,就笑出声来。
      柳墨意虽然自己也经常在腹中欺师灭祖,可被旁人这样轻佻的说了自己师父,总还是不愿意的,当下就冷了脸。
      那人也懂得察言观色,看他不悦,马上就明白了所以,强收了笑意,却又忽然狡黠一笑,转身而起,身法飞快,再见只觉得剑光一闪,那人的佩剑已然握在手中向自己攻来,正用的是折叶剑的第一式花痕思愁。
      柳墨意曾经抱怨过,怎么这折叶笼花每一招都取这么女气的名字,师父白了他一眼,道:“你师祖起的,他老人家高兴就好。”柳墨意摇头,心想,师傅你是榆木脑袋么,师祖的话,真就比圣旨还灵。
      柳墨意见到他这一招,心中闪过数年,自己是师父唯一的弟子,而师祖说过只传师父一人的誓言,他摇摇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师祖终于打破了誓言么。平心而论,这人的这一剑,力道准头速度,都是绝佳,偏生还带出一种刁钻的感觉来,无论哪一点。都比师父强上太多,可师父钻研了这剑法将近五十年,却不如这二十出头的青年么,这样的资质,也难怪师祖爱惜。
      他心中一阵酸涩,像是意料之中,又有些不甘心,终究将这无能为力的虚弱化为了一腔愤慨,冲着来人,发泄起来。少年剑客长剑出鞘,本就有不畏天高的意气风发,如此一来,出手,更多了几分凶戾。
      那人微微一皱眉,转而却在嘴角却泛起一些浅浅的笑意笑,变了心思,放慢了手上速度,让柳墨意来得及招架。可惜饶是这般,那人打败他,也只用了十六招。那人一招风声鹤唳,竟然是在回身一招笼花手的拈风之后使出,前有信手挽花似梦,后追寒光剑气如电,柳墨意只看见那人微醺的眼眸,忽而眯成一道线,邪魅的一笑,剑便已经到了,在他咽喉半寸远的地方生生的停下,让他方才所有的激愤都化作一身冷汗,愣愣的定在的那儿。
      这招拈风,是小巧腾挪的功夫,然而柳墨意一直觉得,笼花手就是个玩笑,没什么威力,打起架装腔作势的作用远大于实际意义,若不是师父逼着,他根本不屑一顾,没想到这时候被这人用出,竟然如此威力,柳墨意似乎才有所悟,知道笼花手,原来真的不是花架子。至于这招风声鹤唳,柳墨意一向自负用得甚好,却如何也想不到这样用出,果然山外山人外人,这人不但招式纯熟,出招方式,也胜了自己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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