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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秋意煞尾,柳墨意一行人乘着秋凉,往回了徽州去。
      回家,总是充满了温馨,外面世界有多好,终究还是需要一个归宿。
      他们这一行出来,也有月余,回去,却只花了十天的功夫。
      黄风一卷,南山上红枫与黄栌被染上了血色,远远望去,层层叠叠,风一吹过,红翻绿滚,绵延不绝。偶有不知名的鸟儿惊起,两两相逐,向着高空嬉戏而去。
      柳墨意三人顺着山脚下熟悉的小路一行而上,走得越远,就越觉得疏离,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感触,熟悉的路,也能走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这一行所见所闻,任谁都能生出些似有所感来。
      希沐风一拍柳墨意的肩,笑道:“师兄,想什么呢?”
      柳墨意笑意一挽,似真似假的抱怨道:“想着回去,又要听师傅他老人家日日夜夜的唠叨了。”
      希沐风想起碎碎叨叨的黄老头,撇了撇嘴,心里,却觉得温暖,唉,早知道,真不该跟黄老头吵架。
      书声卷着半红的叶子落下,铺在书院的台阶上,文琴心挑眉道:“这时候看,咱们书院,还挺有古意的。”
      见过尘世,再来寻觅,就会显得清幽。
      希沐风鼓了鼓嘴,笑道:“这才不过出门一回,就知道敝帚自珍了。”
      柳墨意推开门,书院这时候是早课,人人都忙着,就算推门而入,也不会见了闲人。
      希沐风迫不及待道:“我要先去找师傅,考场的小哥,怀关的菊花,还有雅音阁的曲子,我有一肚子话要跟他说。”
      文琴心打趣道:“就怕啊,师傅话比你还多。”
      希沐风哼了一声,与柳墨意相视一笑,像个孩子一样转身就跑,把身后两人甩在后面。
      文琴心柳墨意二人对视一笑,不疾不徐的穿过回廊,转头,便是黄栋梁的小院,只见希沐风冷冷的站在当口,一脸不知所措。
      柳墨意正要问他如何,这一抬头,也愣在当场。
      文琴心跟在最后,转角过来,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敛,就成了惊吓。
      黄桦先生的小院,大门紧闭,一双素净的白幡垂在门旁。
      黄先生,在他们出门之后第七天,无声无息的离去了。
      那天一早,黄老头还例行公事的摇头晃脑的在院子里巡查一圈,一手拿着心爱的破了口的紫砂壶,一边摇摇晃晃的回了屋子,拿出破棋盘,钻进屋子,习以为常的自己与自己摆上一局,等到中午,书院的人见他竟然没跟着钟声出来吃饭,实在有违常理,才去叫,这一叫,看他瘫在椅子上,才知道出了事儿。
      书院的老师傅一合计,依着旧例,就在山深几处前人坟冢旁,圈了个坟茔。
      可怜黄师傅孤苦伶仃,临到终了,收养的三个孩子,都不在身边。
      古人有无数出名的悼亡诗,什么访旧半为鬼,什么无处话凄凉,说来谁与谁缠了这一点时光,忽而就不见了,不是心上丢了一块儿呢?
      黄老头或许不太会说话,一声一额没什么大志向,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是含辛茹苦,谁不是殷殷期望,然而欠了了还等不及还,就剩下子欲养而亲不待。
      希沐风在坟茔前落泪,自己为什么要和黄老头吵架,为什么要跟他互相揭短儿呢?谁心上没有那么一小块儿软肋,亲近的人,不去保护他,反而知道他在何处,就故意触动,是解气么?不解气啊,其实只是伤心,可伤心给谁看呢?方才走时,自己对他的叮嘱嗤之以鼻,而今之后,谁还对他千丁万宁呢?还有,满腔热情的回来,那些还来不及倾吐的见闻,都变得无处诉说了。
      文琴心也一样在坟茔前落泪,只有柳墨意,他似乎只是淡淡的哀思,然后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宽慰道:“师傅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等我们。”
      这一句话,希、文二人,又忍不住泪流满面一回。
      黄师傅的遗物不多,此处民风纯朴,也没有据为己有的心思,也确实没什么值得据为己有的,老师傅们只遣了个童儿,简单收拾收拾,等这他们三个回来整理。
      黄师傅实在也没什么东西,几件褪了色的旧衣服,一箱子谁也看不上的细软,散碎银两若干,与之格格不入的,是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匣子虽然年头甚久,显然也没被如何保护,积灰甚重,实在对不起盒子香樟木的做工。
      盒子的锁,更改说是机关,钥匙呢?希沐风擦了擦上面的灰土,拿起箱子端详,道:“不知道师傅能藏了什么在里面。”
      他没有真好奇,或者要打开的意思,只是擦了干净就像放下,倒是另一个人感兴趣,半路拦住了他的手,接过了盒子端详。
      希沐风顺势转头看她,就见文琴心对着锁头端详片刻,似有所思。
      柳墨意问道:“怎么?”
      文琴心皱了皱眉,放下盒子,取出颈上那个半新不旧的金锁来,找了个角度试图对上。
      原来紧缩上的花纹,与盒子机关的花纹,竟然一模一样。
      试了几次,便碰上了运气,文琴心一推,盒子应声而开。
      三人面面相觑了半晌,文琴心打开了盒子。
      盒子本就不大,还甚为厚,里面竟然只有泛黄的一张纸,这实在有点儿令人失望。
      不过那张纸,失望就又变成了惊讶。
      是一张银票,三个人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才敢确认,五百两,希沐风这种镇上“首富”,因为画作被带到上京所以能有五十两,就够钱翻修书院,得人人高看一眼,然而平时穷酸的黄老头,竟然不声不响就藏着五百两,实在是隐藏的富贵逼人了。
      这盒子,能用文琴心的金锁打开,这金锁,又偏偏是正好是他们出行前给琴心的。
      文琴心这个心重的,忍不住猜想,许是师傅早就有了身体不舒服的端倪,才给了自己金锁,他是个不怎么善于表达之人,更不知该如何离别,就选了这样一个不声不响,弟子们都不在的世界,独自一人去了吧。
      只是,为什么自己就一点儿端倪都没看出来呢?
      默默的,有些自责,琴心啊琴心,枉你自认为体察一切,却在最该发现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
      银票怎么处理?三人觉得没什么心情管,又脱了几天,才终于摆在眼前,商量起来,天降巨款,他们穷人家的孩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良久,希沐风道:“我好像没听说过家钱庄。”
      盛安钱庄,确实没开在这穷乡僻壤,不过幸亏有长安总号几个字,不然,他们怕是不知该去何地支取了。
      文琴心想了想,把银票放回盒子里,重新合上盒子,道:“就这样吧,收着就是了,也免得人惦记,若是有一天真排上用场,在拿出来用就是。”
      希沐风与柳墨意对视一场,点了点头。
      好吧,这一张巨款,就这么搁置一边。
      等他们三个收拾好心情,又过了两天,乡试放了榜,柳墨意希沐风二人都中了举,其中柳墨意更是高中榜首,一时书院人人兴奋,张榜庆贺。
      只是希柳二人,都实在没什么心情高兴,虽然中举是大事儿,一辈子怕也没来得第二次兴奋,可就是书院如何庆祝,他们也都神色淡淡。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往昔,每天清晨,听着朗朗书声,每日晚风,有剪剪秋光,只是希沐风,他终于懂得刻苦了起来,虽不会搞什么悬梁刺股,倒是每天能有那么大半天手不释卷,对他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来说,算是难得了。
      柳墨意试探的问过希沐风,要不要继续科考?出乎意料的,希沐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好。”
      春节十分,镇上有最热闹的庆祝活动,旧年的红灯笼又被翻了出来,高高挂起,硬撑起一份热闹场面,希沐风跟着柳墨意再从汇总穿梭,他们现在,是镇上炙手可热的人物,人人见了,都要过来搭几句话,讨个彩头。其实说来说去,整个镇子上的人,加一块儿,也没有当日在换关上遇见的多,若是比起秦州大集,更是觉得小气得寒酸。
      只是柳墨意,希沐风还是文琴心,三人都十分珍惜,每一年都不一样,或许过了这一年,再回来,就是另一种心境了。
      十五,他们老老实实的在书院里吃了一回元宵。
      十五一过,乍暖还寒时候,他们便辞别了书院众人,往长安赶去。
      临行前,文琴心想了想,取出那张银票,叫柳墨意才揣在身上。
      柳墨意问她为何不自己收着,文琴心道:“我这人心重,自己身上带着,日子就过不踏实。”
      柳墨意也无法,便自己揣上,三人起了程,跟着赶考大军,去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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