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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柳墨意回去时候,已然是《长坂坡》的尾声,人们正争相喊好,没控搭理柳墨意这个一路道着歉往里挤的晚来人,琼砂何许人也,都能错过,不识货还来听戏,装什么附庸风雅!
      柳墨意不禁又后悔一回,他就在这一片白眼儿之中,如芒在背的挤了进去,可能今天实在不怎么幸运。
      希沐风和文琴心勉强往两旁挤了挤,总算给他腾出个位置来,希沐风怪罪的眼神看他,柳墨意有苦说不出,现在这场面,实在不便与二人多话,只好苦笑这坐下,试图自己投入到戏词之中。
      可惜,有些事情就是事与愿违,到了最后一场最出名的《霸王别姬》的时候,那琼砂老板武生是如何绝妙,精气神一样不挑,打得也好看,柳墨意可是最喜欢武生了,奈何,柳墨意无心顾及。
      那逸蝶又披上了戏服,唱的一副深情厚谊。一点儿看不出方才的轻佻为人,似乎他随便披了一张皮,就能把这张皮掩饰的惟妙惟肖,该说神乎其技,可惜,柳墨意还是心不在焉。
      最后希沐风都看不下去了,频频拿眼睛瞪他,怪他怎么不识好歹,不知道跟着大家鼓掌叫好。
      柳墨意总是忍不住走神儿,自己纵然有些才华,也实在是一个走正道的老实人,一直迎着的是阳光,行得是正道,可是……无趣得很。是以乍一见了这些活在阴影里的的人物,就忽然有些恍然,似乎他们身上有无穷的魅力,让人想追上去拔开迷雾,看个透彻,唉,世道纷繁,天龙八部,各不相同,有时候想追,却又不知道何从下手,方才萧飒的招揽,似乎还真有些心动了。
      柳墨意没见过逸蝶这样的男子,台上眼神清灵,台下语气轻佻,似乎一会儿一个样,却每个样都让人难分真假,他给人一种浮于水面的感觉,似乎玩世不恭,身上没有一点儿世道的枷锁。
      柳墨意也没见过萧飒这样的女子,这女子起了个男名,行动做派,也与男子无差。柳墨意自己,其实比希沐风强不得多少,那日文琴心抱怨,他没听进心里去,只是觉得自己该展现宽厚,才任由她胡说罢了,没人能动世道,多不过苦主们忍不住,牢骚几句罢了。可今日见了这萧飒,他却忽然明白,却原来女子,还可以有这一种活法。
      他忍不住偷看琴心,文琴心并不知觉,如痴如醉的看着台上的来回。
      柳墨意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若虞姬真是个刀马旦,或许霸王别姬,还可以有一种唱法。
      就这样直到散场,柳墨意都仍旧心不在焉的,希沐风倒是兴致勃勃,一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走了大半路,实在是把自己能想到的溢美之词都说得词穷了,希沐风才算停了一停,打算给柳墨意一个补充自己的机会,于是道:“你说说吧,到底为何,为何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柳墨意听他说了一路,终于等了这个空儿,方才把那一段儿奇遇说了出来。
      希沐风才听他说跟上,便惊讶道:“这若是我,才不会跟上,这去了,这世上多事儿都不够,还有人找事儿。”
      柳墨意被他一句话堵得无地自容,以他这些年见识,实在难得有一回觉得他说得对,只是方才那尴尬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腆着一张脸,感觉今夜真是糟透了。
      文琴心果然对这个萧飒十分感兴趣,追着柳墨意问东问西,还好柳墨意技艺超群,能把萧飒的身高身材,打扮装扮都描述的分好不差,才算没让文琴心失望。
      希沐风有些不耐烦,把他二人丢在后面,懒得搭理。
      就这时候,有个人追了来,落魄书生的样子,希沐风认出,正是方才看戏时候,与自己坐在同一条长凳上的那个掷了猫眼石戒指的公子,他追来作甚?希沐风不是个活泼喜欢搭碴儿的,见了这人过来,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挤了个笑出来,觉得自己恐怕除了不搭不上话之外,还得张口结舌。
      那人倒是有几分彬彬有礼,十分书生气的恭敬道:“这位公子叫我好一路追,你落下扇子了。”
      希沐风这才发现两手空空,当真高兴过了头,扇子丢了都不知道。
      看那人递了扇子过来,希沐风赶忙接过来道谢。
      那人好像也不是个善谈的主儿,他送完了扇子便尴尬起来,勉强抓住个句子,便抛出来应急,也不管没头没尾,道:“我也常忘了东西的,都是寻常。”
      希沐风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道:“可不是,多亏了公子。”说完就觉得不对,求助似的回头看文柳二人,却发现二人被自己落下老远,他心底忍不住抱怨一声,自己当真自作自受。
      还好那人也绷不住了,送完了扇子,了了事儿,也就赶了结话题,道:“扇子物归原主,便不叨扰公子了。”
      希沐风见他神色落寞,阴差阳错,试探着问了句,道:“公子怎么神色寂寂,难道是方才戏不好么?”
      那人被他问了一愣,半晌方苦笑道:“公子怎敢说雅音阁的戏不好,这戏若是不好,天下的戏都没法入眼了。”说道这儿,他不由得停顿少许,神色变得更加寂寞,苦笑道:“只是看过这戏,便觉得了了心事,没了盼头,也就没了心气。”
      希沐风听得懵懂,也不知该接什么,生硬的与他告了辞,才发现,这人竟也住在自己这同一间客栈。
      柳墨意终究关心希沐风,追过来问他何事,才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二人没方在心上,互相埋怨了两句粗心,说笑着也就各自回了房去。
      只有文琴心,虽然只是从柳墨意只言片语中与这萧飒有一场倾慕,却不由得动了心思,闷闷不乐的在铜镜前坐了半晌,镜中美人与她默默对望,月光佛在她的面上,点水双眸,似乎还有些惆怅。
      文琴心一直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什么力量压着,透不过气来,好像面徒四壁,她却又无从下手,不知如何破壁而出。
      然而这一听闻萧飒,就像是灰暗之中看到一光划过,短暂而闪亮,让人想要抓住,可光怎么能被人抓住呢?只好寂寂得失魂落魄。
      这是她或许还不是最落魄的,另一间屋里,还有一个更为落魄的人。
      有些人在人前装了体面,到了人后,却没有撑起这份体面的资本,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有个人轻盈的坐在房顶,拿着一壶酒自斟自酌,他虽没有小心隐藏,却仍旧没人看见,怪他太会找位置,也怪他的功夫太高。
      他却目不转睛的顶着眼前的一扇窗,烛火打在窗棂上,映着另一个人影,
      那人影似乎站在窗前叹息许久,终于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终于接下腰带,顺着高空一抛,只是,命运似乎这点儿都不肯让他如意,他抛了几次,都不得其法,抛了个满头大汗,大概是在是苦心人天不负,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终于让他将那恼人的布带子挂了上去,他重重松了一口气,挪了个椅子,站在上面,比着高度打了个节,方才将头伸了进去。
      几次犹疑,才终于狠了狠心,踢倒了凳子。
      房梁就是个虫吃鼠咬的货,哪儿吃过这样的重量,压抑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感觉随时可能撑不住重量,准备一塌了事。
      房顶上那人皱了皱眉,觉得晦气,想来大抵红颜都有点儿薄名的运数,自己这糟糕至极的运气,大概是为了衬托花容月貌吧,这关头他还能顾影自怜了一会儿,也算是绝了。
      然而还是不能看着人枉死,顾影自怜的时间短的一刻都不到,便破了功,他终于自暴自弃的抄起酒壶猛灌了两口,方才仍在一边,身形一钩,无可奈何的破窗而入,准备救人。
      只用了一道气劲,在那布带子上破了个小口儿,那布带子本就维持着一个风雨飘摇的平衡,禁不住这一动,直教它分崩离析,断裂而去。
      本能之中挣扎的人,正有些筋疲力尽,任命的打算闭目等死,这茫然中有失重的感觉,似乎是被推入了深渊,他以为这就是终结,却没想被人轻柔的接住,那是个不甚温暖的怀抱,还有些单薄,也实在给不了人什么安全感,可他却是溺水之人,即便是抓住了一颗稻草,也会觉得心安。
      他甚至没有心思去分辨发生了什么,只紧紧的抓住抱着自己的人,委屈,痛苦,都通通喷涌而出,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先哭个痛快。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莫名其妙招惹了个哭美人在怀的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自己这命到底是有多薄,怎么好端端的,还招惹上这么一个来,到底是自己魅力太大了,还是运气太好了?
      一只手熟稔的在的帮着怀中人拭泪,一边还要顾影自怜的叹一番薄命,这人倒是什么都不肯耽误。还好他演过的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不疾不徐的温柔样子,虽是做做样子,倒也还演的惟妙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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