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枯苍月》零熵

35、第三十五章

　　百里芜云见状，却是想要了结此事，淡淡的说道，“既然赤连乃是真凶，他也认罪，周校尉的嫌疑自然洗清。明日左军都督府依然要派人前来，只是囚笼之中关的便不是周校尉，而是赤连。接连杀害我军三名将士，不知是腰斩之刑，还是凌迟处死。”
　　“千刀万剐又算得了什么？”赤连狠狠的说道，“早在我知道周晟便是不共戴天仇人之时，就日日夜夜百蚁食心，仿若刚出油锅又入火海。如今了结这一切，去见我族人，只是唯一可恨是没有杀了周晟。”
　　百里芜云听了这话，面上云淡风轻的问道，“你真是想要杀他吗？”
　　赤连听了这话一愣，“自然……”
　　“你日夜陪在他身边，若想杀他不过覆手之间。”百里芜云这话却像是说给周晟听的，“你今夜穿这一身红衣，恐怕也是想让他中毒之后亲手杀了你。如此一来，你二人岂不是死而同穴了吗？”
　　赤连想要辩解什么，就见百里芜云抬起手来，，“止涯，带周校尉去我营帐中休息。这个营帐就留给赤连。”
　　周晟不舍的看着赤连，却见赤连闭着眼睛仿若一尊石像。他终是垂下头去，随着孟止涯走了。
　　当归与林婉婉也心中百感交集，默默的走出了营帐。剩下百里芜云与月灵、赤连三人，百里芜云见月灵神色颇为伤感，耐下心绪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

　　心中两厢计较片刻，终是被月灵失了往日神采的空洞目光撼动，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你便陪着赤连说一会话吧。只是莫要忘记，本候与你约定。我相助于你，你也莫要辜负本候信任。”
　　月灵默默伸出小指勾了勾百里芜云放在身侧的手指，点了点头。眼见百里芜云出去，月灵扶着赤连坐下，此时语气之中的伤感方才显露，“你这又是何苦？以你心智，为何不杀了仇人远走高飞？”
　　赤连看他一眼，眼中流露出的却皆是疲惫，“你又怎能懂我，我恨了十年，却也爱了五年，到头来却全是倦了。”
　　“我早就说过你我实在命运相若。”月灵露出怜悯之意，“血仇必要血报，你我皆无错。错的是你竟然为了仇人连命也不想要了。”
　　“他若只是仇人倒也罢了。”赤连回忆道，“那时我年纪小又受了惊吓，见了他们杀人样子便晕死过去。再醒来时人已浑浑噩噩，记不清那些人的样子了。我撑着走到山下，不知走了多久，昏倒在路边，谁知再醒来时就被卖到了烟花之地。许是我这副皮囊还不错，那里的人见我醒来时人痴痴傻傻的，也将我留了下来。我长到十三岁，他们便叫我接客。我还记得当时我拼命反抗，咬伤了那个人的右手，他十分气氛的打了我一巴掌，受伤的戒指划伤了我的脸。本以为难逃一劫，谁知他却忽然发了疯的咬自己的手指。我至此才知道，我族到底为何受神之眷顾。”
　　“莫不是……你的血里……”

　　赤连知他猜到，便答道，“正是如此。哪里来的什么神药，那驱使人兽皆癫狂，遇到红色若血之物便会至死攻击，都不过是我们的血。难怪沙月族要赶出我们，难怪我要到处躲藏。血中藏有这样令人发狂的毒，难道不是天神的诅咒？”
　　“竟是如此……”月灵连说了几遍“竟是如此”，只是为何苍石族原属沙月族，沙月族人皆是常人，唯有苍石族如此不同？
　　赤连却不知月灵此时心中所想，接着说道：“那人当时一口便将手指连根咬下。接着又是举起身边之物向手砸去，如此折腾，直至死去。我当夜逃了出来，因为没有及时医治，我脸上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最后成片的溃烂，我那时却也心狠，知道腐肉不除，整张脸恐怕都要烂了，于是用匕首将那块块腐肉挖了出来。却没想到那之后不久便遇上了义……周晟，他收养了我，医治好了我脸上的伤口，却留下这样一个疤痕。只是脸上这块疤总是很容易碰出血，我便小心翼翼的不叫别人碰着。”
　　“这么说来，你当时并不知道周晟就是当年那个杀害你族人的青年？”
　　赤连摇摇头，“我实在记不起当时的情景，更认不得周晟就是当年的杀人恶魔。后来他收我做义子，那时我无忧无虑的过了几年舒心日子。后来到了这筑封镇，又回到了赤华山脚下，我却日日心痛。到了夜里入睡之时，却总是听到族人的惨叫。一日我为他整理衣物，无意中发现了一件缺了条布的衣服。”
　　赤连本想替他缝补，却发现那衣服所缺之处，却正好能被自己随身所带的青色布条补上——那正是当年仇人遗留的唯一物件。赤连那时双手颤抖，一颗心跳的将要从口中蹦出，强烈的痛苦让他几欲呕吐。
　　瞬间那仇人的脸却，却是忽然万般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之中。此刻他方知，万箭穿心之痛真真让人痛不欲生。
　　月灵疑问道：“你知晓那人便是周晟，只是又如何知道，那段铭三人也是当日行凶之人？”
　　赤连摇摇头说，“小时候看到周晟又进山里，我心中本是欢喜，却立刻被父亲藏到了地窖之中，要我无论何事都不要上来。我只记得他身后跟了几个人，却远不止他们段铭他们三个。我那时小，又如何能将仇人一一记得？他们三个，是我这两个月来细心观察才确定是当年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