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天有喜了吗》丘山月

18、章018

　　被挑剩下的赵游一颗心缓缓定了下来，乌苏故看不上他这件事固然令人不爽，但至少他现在是安全的，不用担心会像父皇那般，惹出一大摊子供人谈笑的奇闻艳事。

　　可要想收买这个眼光奇高的监国大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目前为止，他唯一抓住的把柄，也不过是他好娈童而已。

　　究竟好什么样的娈童，赵游心里并没有底，只能让安平偷偷出宫，在专做皮肉营生的流云巷中，精挑细选了几个少年。要将几个大活人带回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为免打草惊蛇，赵游只让安平带回了画像。

　　画像中的人姿色艳丽，大约是专做这门营生的缘故，眼角眉梢都透着魅惑之意。两相比较，监国府中那些清秀小厮根本完全不中看。

　　“这些就是流云巷里最出众的？”赵游细细观摩面前摊开的一摞画像，不知怎么的，心里不太舒服。

　　“自然是最好的，”安平狗腿道，“皇上都交代了，奴才哪敢不上心？这些人全都是奴才亲自看过，一个一个挑出来的，绝没有比他们更好的。”

　　“如此说来，监国大人想必会喜欢了？”

　　“这……”安平犹豫了片刻，勉强笑道，“监国大人的心思，哪是奴才能猜得着的？兴许……大人会喜欢？”

　　“统统送去监国府。”赵游不知想到了什么，随手拎起画轴扔进安平怀里，“监国大人若是高兴，说不得还得赏你点什么，如此一来，你在他面前也算露了脸。”

　　安平惶惑不安地告退，总觉得皇上口气不对，细想之下，大约是为着银钱的事情发愁。如此想来，这几个人得尽快送进监国府才是，说不得监国大人一高兴，转头就替皇上解决了边关的大难题。

　　安平一刻不敢耽搁，不多时便带着几个少年出现在了监国府外。等他再次返回无极殿时，赵游已用过晚膳，躺在贵妃榻上，捧着一本书细细读着。

　　“皇上，”安平心虚地朝地上一跪，“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赵游将手里的书合上，从榻上坐起身：“监国大人不喜欢？”

　　“是。”何止不喜欢，根本连监国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倒是他这个做奴才的，被监国府的管家臭骂了一通，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

　　“朕就知道，监国大人如何能看得上那几个人？”赵游将手里的书卷了卷，了然地点了点脑袋，“他可是父皇跟前的宠臣，什么好东西没玩过？什么好皮相没见过？你挑的那几个人，不过中人之姿，他看不上也是自然。”

　　“皇上，奴才确实将好的全挑出来了。”安平甚是委屈。

　　赵游笑道：“安平，虽说你比朕多吃了几年米，可这看人的眼光，却比不得朕啊。去，将流云巷中那些人的画像全部拿来，朕亲自挑几个送过去，保准监国大人看得上眼。”

　　流云巷乃是朝廷特许的经营之地，其间从业者众多，即便只看画像，赵游也熬了两个日夜，才勉强挑出几个顺眼的。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吩咐安平给监国府送去，再问问折子的事何时办妥。

　　安平眼瞅着画像中的几人，欲言又止。

　　赵游无精打采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

　　“奴才领旨。”

　　将人轰走以后，赵游总算放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简单用了些早膳，倒在龙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直到一道冰冷的声线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起来！”

　　一听这声色，赵游瞬间睁开眼睛，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这一觉竟睡了三个多时辰。他的龙床前站着几个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打头的那个面无表情，除了乌苏故还能有谁？

　　“监国大人？”赵游边揉眼睛边朝他身后看去，“这些什么人？”

　　乌苏故冷眼瞧着他，不咸不淡道：“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听闻这些人都是你亲手挑选出来送到我府上去的，如今反倒来问我？”

　　赵游呆了一下，赶忙朝床沿爬了两步，凑近一瞧，这几个人果真与画像上模样相仿。目光愣愣地从几人身上挪到乌苏故身上，只看到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暗自揣摩了一番他的心思，赵游故作从容道：“这些人赏给大人，乃是念在大人为我大乾朝鞠躬尽瘁，大人何必带他们入宫谢恩？只要……”

　　“谢恩？”乌苏故气极反笑，“这等货色也敢赏给我，殿下将我的监国府当成什么地方？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只不过你比起先帝更胜一筹……”

　　“住口！”陡然听他提起父皇，赵游心底的怒气嗖地蹿上胸口，“不许你侮辱我父皇。”

　　父皇是他这一生最敬重最钦佩的人，也是最不容侵犯的人。谁都不能侮辱他，尤其是乌苏故！毕竟，他是亲手将他推上监国之位的人。

　　“侮辱？”乌苏故冷笑，脸上浮现出令人熟悉的神色。

　　赵游的心忽然颤了一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乌苏故时，从他脸上看到的嘲讽、不屑，还有一丝怜悯，仿佛他是这世上最不堪的蝼蚁，只能匍匐在他脚下，苟延残喘。

　　乌苏故冷冰冰地开了口：“殿下如今不过十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混小子，竟敢将流云巷中不三不四的人赏给身负监国大任的重臣，除了早死的先帝，谁有胆量教你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父皇从未教过我这些，不准你血口喷人！”

　　“如此说来，殿下是无师自通了？”

　　乌苏故一句话将赵游堵得够呛，他梗着脖子仰起头，拿出仅有的那点勇气，不服输地怒视着他：“是又如何？”

　　不料乌苏故轻笑出声，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话。

　　“你笑什么？”赵游暗自捏紧拳头，心头忽的升起一股被人戏耍的恐慌感。

　　“自然是笑你们赵家。乾朝开国至今已有三百年，竟还未将你们血液中的肮脏除去。身为帝王，竟妄想用区区几个小倌笼络朝廷重臣，古往今来，殿下可是第一人，当真给赵家列祖列宗长脸。他们若是泉下有知，只怕连杀了你这不肖子孙的心都有。”

　　乌苏故一番话声色俱厉，将赵游贬斥的面色惨白。他本就熬了两宿，体力不济，脑壳生疼，如今又被人这样羞辱，甚至因他一人而让赵家先人蒙受羞辱，更觉羞愧难当，脑海中气血翻涌，手脚越发绵软无力，眼前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咚地栽倒在地。

　　“皇上——”安平一声惊呼，慌忙从人群后方冲到前头，手忙脚乱地将赵游扶到床上。

　　可怜他这一下彻底晕了过去，是以摔得不轻，额头左侧竟擦破了皮，透出殷红的血肉。

　　“皇上——！传太医——快传太医——”安平毕竟年纪小，没经过事，此番情景早将他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陡然瞥见眼前站着的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救道，“监国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乌苏故也是吃了一惊，不料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当即脚步上前，想要查探伤情。此时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乌苏明珠那番话，脚步便是一顿。

　　赵游年纪虽小，心机却重。为了博他的怜悯，不惜冷水沐浴高烧不退，摔破额头佯装昏迷这种小伎俩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他非良善之辈，对他亦无多少悲悯之心。

　　“大人？”安平着急地催促，一边偷偷侧过身，挡住赵游颤抖的睫毛。

　　乌苏故冷眼望着龙床上不省人事的人，事不关己道：“殿下自有太医照看，哪里用得着我费心？你只管守着便是。”

　　言罢一甩长袖，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脚步，轻声笑道：“替我转告你家主子，他若想用男色笼络我，不若亲身上阵。我观他比流云巷中这些玩物可要顺眼多了。”

　　“大……大人你……”安平惊骇之下险些咬到舌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这才慌忙去看赵游，紧张地连舌头都要打结，“皇皇上，监国大人乃是意气之言，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监国大人拿他与流云巷中的人相比，以皇上执拗的性子，只怕会气出病来。

　　然而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皇上？”安平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更加紧张还是稍稍松一口气。

　　皇上竟然真的晕了过去！

　　不过好在他没听到监国大人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