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工匠离婚计划[快穿]》深渊爱无言

141、混沌异世养崽行动（六）

　　红禾自然听清了，只是不想说话。
　　黑夜成了负面情绪最好的放大器，她躺在床上回忆自己穿越而来后经历的种种，心中最开始的信心基本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迷茫与困惑。

　　叹息一声，红禾抬手展在眼前，借窗外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这只依旧细嫩白皙的小手上的掌纹。
　　她对手相只懂皮毛，也不信，随便看着玩玩而已。最初看到这只手的时候，她正缩在地下城的残垣断壁形成的某个角落里，不时有屠杀者从她附近路过，把没咽气的人拖出去补刀。惨叫声与血肉被割裂、骨头被砸断的声响给了她很大的精神压力。

　　为了分散注意力，避免过度紧张，废墟中的红禾对着手暗暗鼓励自己：她的生命线特别长，有这一身力气，有那么多后世的知识，她一定能活得不错，弥补前生最后那段时间病弱卧床的遗憾。

　　红禾很清楚自己是一个外来者，并不膨胀，没有某些男性读者群庞大的作品中主角那种定要活成异世之王的伟大追求。
　　她给自己设定的目标很简单，只要能好好活下去，珍惜自己难得的又一次生命就不枉再活一世，如果能去尽情领略这个新世界的美好，那她将衷心赞美生命。

　　来到椒广村后，红禾每天都过得谨小慎微，尽量不去刺痛任何人的利益点，打算以这里为起始，小心经营自己的人生。结果到头来，她还是要被这世界的某些“神明”踩在脚底。

　　屋里另一张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有轻微的脚步声向红禾靠近。

　　源荒走到红禾床边，半蹲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小声问：“你怎么了？”大约是因为病着，这孩子的体温一直不低。

　　对方掌心的热度传递到红禾这里，红禾心头微暖，忽然坐起身望着他，认真问：“源荒，你们的部落信奉哪位神明？”

　　这个问题还是红禾头一次提，红禾自己没有宗教信仰，也不打算在这个世界成为某位神明的信徒，过去从不关心。

　　源荒老老实实回答：“我们部落信奉玄鸟神。”

　　红禾在原先小红禾的记忆中根本没搜索到与玄鸟神相关的只言片语，又问：“她是一个怎样的神？好战吗？还是仁爱的？”

　　源荒绞尽脑汁思考，可惜实在记忆模糊，迟疑着说：“玄鸟神是一位女神，她也好战，曾经带领信徒夺得一片产物丰富的森林，很早以前我们的部落就住在森林里。我们不缺吃穿，每个人都过得很幸福……不过近些年来，玄鸟神的神力已经衰弱到很难探寻了，祭司平时几乎感觉不到，我们对她没多少印象。”
　　老祭司说话总是东一句西一句，也不太爱跟部落里的孩子们多浪费口舌。源荒能记住这些已经不错了。

　　红禾呢喃道：“也好战啊……”发现源荒还蹲着，她把源荒拉起来，让他坐在自己床边，“你知道的神明之中有比较平和的吗，就是不收活人祭品、不好战、会带领自己的信徒种植农作物、驯养牲畜发家致富的那种？”

　　源荒茫然：“还有这样的神明？”顿了顿，他说，“祭司告诉我们，即使树上有果子，张嘴等它掉下来也是不行的，必须去采摘收集，有时还要烘烤储藏。果子早晚要吃完，躺着不动只会饿死。我们想活得好，就得自己去打猎，去寻找更多的果树。神明会给我们赐福，让我们找到更多猎物和果树，从别的部落夺取更多土地……”

　　“停。”红禾打断源荒，心中一股火起，“神明教你们勤劳，这是很好的导向。但他们为什么还要教信徒相互攻击、相互掠夺，而不是教导信徒们努力发展自身？长期的争战把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作为神明，难道不知道吗？”

　　源荒怔了怔，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不妨碍他从现在开始琢磨。
　　这段时间红禾一直在教他各种新鲜的知识，有的他能懂，有的他完全不懂，只能从红禾的态度里模模糊糊感觉出来一些大致意思。红禾说没关系，反正只是启蒙，听不懂的以后还可以复习。
　　通过和红禾的接触，他能比较敏锐地留意到红禾的情绪波动，发现此时红禾在对他们的神明表达不满。
　　可为什么呢？
　　神明的确有庇佑他们，的确通过祭司，为他们指明哪里有更加丰富的食物，他们应该予以回报和供奉啊。

　　红禾也看出源荒隐隐的不赞同，心平气和说：“这个问题我和你立场不同，跟你有分歧在所难免。你可以先保留自己的意见，听我说说我的看法。”
　　这有些像上课时的气氛，源荒不由自主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红禾。

　　“我记忆中那些被供奉起来的神，都引导信徒勤劳向善，尽管相互之间有分歧，却不会刻意命令自己的信徒去行掠夺和屠戮之事。残害生灵、收无辜祭品，这难道不是魔鬼的行径？魔鬼才会牢牢控制人们，宣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源荒眨了下眼睛，半懂不懂，但安静地继续听。

　　“在我所知道的一位神明……嗯，你就当是一位神明吧。在那位神明所倡导的生活方式中，不要说屠杀人类同胞，就连杀生吃肉都是被禁止的。他的信徒们恪守神明的指示，以仁爱为本，平日都在修行自己的品德，从不做对外攻击的残暴之举。这位神明的信徒们通常建起特殊地点，集中在一起修行，有些修行地点实行男女分住，在男性信徒修行的地方，女性一般是禁止进入的，反过来也一样。”
　　源荒心里冒出十万个为什么，不过仍然没开口。

　　“有一次，那位神明的某处修行地点附近发生了大灾难，很多人受伤死亡。有些快要生孩子的女性无处可去，而那时，只允许男性信徒修行的地方还有房屋没倒塌。那里的祭司秉承着神明的教导，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女性们走进自己住的修行地点安心待产，他们自己则避开。为了让这些女性补身体，他们甚至允许在不杀生的修行地点烹制肉食。这当然触犯了那位神明的忌讳，但神明欣然接受。因为他倡导的是向善，是仁爱，而不是坚守犯禁者死那样残暴冷酷的教条。”

　　源荒心头巨震，瞪大眼睛，嘴也不自觉张开，怔愣愣望着认真讲述的红禾。
　　他知道红禾为了让自己听懂，使用了不太精确的描述，可红禾的神情中带着的敬意和感激是那样认真且诚挚，他相信红禾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神……还可以这样做？

　　“你见过向神明奉献祭品的场面吗？”冷不丁的，红禾转向源荒提问。
　　源荒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隔得很远偷偷看过一次，没看清楚。”

　　红禾说：“我大约知道是什么样的，总之很残忍。你没看清是好事，我不希望你那么早就接触过这些。”
　　源荒迟疑道：“你说过的神明……不会收祭品吗？”

　　红禾回答：“收啊，水果、鲜花，偶尔也有信众会送些钱物供奉，但是不会收同胞和动物的生命。”
　　源荒又问：“那他真的能过得很好吗？神明如果不收合适的祭品，会生气的！”
　　红禾淡淡一笑：“他的祭品就很合适。神明最大的力量源泉不该是人命，而是信仰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逼迫自己的信徒去为自己杀戮和掠夺，我是这么理解的——这种行径，只有恶魔才做得出。”

　　今晚源荒接收了太多信息，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对于三观的剧烈冲击，脑子已经有点不够用，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满脸混乱纠结，可怜巴巴瞅着红禾。

　　红禾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敛去过分外放的情绪低低一叹：“今天很晚了，我不想给你灌输什么大道理，先休息吧。”

　　源荒在混乱和震撼中迷迷糊糊回到自己床上躺下，不多时便传来轻轻的小呼噜声。

　　红禾挺羡慕他，真正的孩子可以没心没肺，她却不行。她现在等于肩负着两个人的小命，必须想出个章程。

　　直接带上源荒逃走没问题，之后呢？带着病弱不堪的源荒继续四处逃亡吗？这个年代缺医少药，源荒身体又弱，这样不行的！

　　说是天大地大，去哪儿都行，但实际上可以让两个孩子好好活下去的地方，究竟在哪儿……
　　再次叹息一声，红禾抱膝坐在床头，收拢思绪继续琢磨。

　　整晚过度用脑的结果，就是红禾难得睡到日上三竿，直到源荒过来叫醒她：“红禾，醒醒，你不饿吗？”

　　红禾猛然惊醒，下意识看了眼窗外，好家伙，瞧这天色，再耽搁一会儿都能直接吃中饭了！
　　揉着眼睛起床，红禾抓来衣服边穿边说：“你自己呢，吃了没？”
　　“我吃过啦，刚才我去灶房看过，豆粥还有，我去给你盛一碗？”
　　“不用，我自己去。”

　　红禾没问婶婶去了哪儿，平日她都十分自觉，每天早上起来随便弄点吃的便跑出去干活。源荒则是卧床修养，饿了会自己出去端豆粥，不必婶婶操心。
　　这样的生活让婶婶养成了惯性，以至于今天红禾睡过头，她根本没发觉，以为屋子里跟平时一样还剩个源荒，留了粥关上门出了村。

　　婶婶有些事情想再问个清楚，那天邻村婆子讲得不够详细，她决定亲自去邻村看看，如果能碰到芠蛇神的布道者们，向他们询问得明明白白就更好了。

　　红禾猜到婶婶的去向，不紧不慢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出门。刚踏出门槛，她就被门外灿烂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眯起眼。
　　眼睛有些酸胀，但浑身沐浴温暖阳光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等适应了光亮，她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再抬头看晴朗天空，昨日的烦闷忽的便烟消云散。
　　源荒今天精神也不错，跟在红禾身后出门，看她眼中又恢复神采，笑起来：“红禾，你今天看起来好多了。”

　　红禾站定，转身望着与自己一样高的瘦弱男孩，回以一笑：“你也是。”

　　打来豆粥，两人蹲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吃饭，随口闲聊。
　　渐渐的，风中隐约飘来不甚明显的乐曲声。红禾起初没注意，直到声音渐渐靠近，源荒竖起耳朵听，连话都不跟她说了，她才凝神仔细听。
　　听着听着，她的表情凝重起来。

　　——这是笛声，音色纯正灵动，曲调欢快活泼。

　　椒广村村民哪里有音乐细胞，这是村子里来了外人！
　　源荒很喜欢这样美妙的乐曲，不自觉随着节奏摇晃起来：“有外面的人来椒广村了？是行商还是别的哪位神明的布道者吗？”
　　红禾顿时有些坐不住，放下碗说：“我去看看。”说罢转头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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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讲述化用自汶川大地震时期什邡市罗汉寺的真实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