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四回 海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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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航程别父回之江，趁海潮遇寇遭劫难】
话说黛玉偶有微恙，不宜坐船赶路，林如海忧其身体，遂将黛玉托付与同僚蔡规，自己和成王等先行赶路上京，黛玉虽然不舍父亲，却也知道林如海有要事在身，只得含了满怀愁肠，洒泪而别，与蔡规上了另一艘的海船，又沿着钱塘江而上，不紧不慢回杭州去了。
不多时，黛玉在蔡规客宅中安顿住下，忽听得有一个夫人前来问候，黛玉心里纳罕，路上偶听小丫头说起过，蔡大人尚未结亲，不知这位夫人又是那一个？待要悄悄问小丫头，又担心主人家觉得不礼貌，正犹豫间，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进来，穿着藕合色撒花小袄，外面罩着一色的纱衫，妩媚窈窕，别有一种风流态度。
黛玉忙起身问候，女子已一把扶住，又婷婷一拜，问姑娘的安，黛玉忙道：“夫人客气了。”
女子以手掩口，笑道：“承蒙林姑娘高看，妾可当不得夫人的称呼，林姑娘唤我兰儿便是。”原来这位兰娘正是蔡规新来的侍妾，小丫头们或有不知道的，所以才说是夫人。
黛玉知其意，以“兰姨”相呼。只听兰娘问道：“大人不方便进来，林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我说就是，不要客气。”
黛玉一礼道谢，兰娘侧身避开，又道：“外面有人送了一个小丫头过来，说是林姑娘的人，前日没跟上。”
黛玉听了，粉面微窘，生怕蔡大人以为自己看不起他家仆婢，偏偏还要从自家送人来。
兰娘笑道：“这贴身照顾，旁的丫头婆子们到底不习惯，还是平日里熟悉的才好，幸好把人送来了，不然我还要担心，下面的人照顾不当该如何是好呢。”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熨帖不已，又要道谢，兰娘扶住，道：“林姑娘不要客气，只管当家里一样住着才好。”又客套了几句，才告辞出去，外面送来的丫头已经进来了，果然是雪雁，含了两眼的泪水，哽咽叫了一声“姑娘”，就再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两只手往眼睛上抹。
黛玉原本也是满心感伤，却见着雪雁两手胡乱抹着，忽想起当日在贾府烤番薯之时，容平的小丫头灵窍捞了烤番薯又摸上眼睛，摸了两眼的灰，此时雪雁才赶路过来，还未梳洗，也是抹了两眼灰土，与灵窍倒是一般模样。一时间竟哭笑不得，让雪雁下去梳洗休息去，一番愁情也散去了不少。
且说成王一行人也换了船，沿海北上，这几日都未见港口，晚上只能抛了锚，停在岸边，谁知到了后半夜，风卷云动，老远的仿佛锣鼓声一般，由远而近，又像是千军万马奔涌而来，震天动地，船头顿了两顿，上下起伏，大家都被潮水惊醒了，一齐出来看。船上的伙计们都站在船头上候着，见到两位老爷出来，都说：“潮水来了，一会子就走。”
林如海在苏扬一带，也曾见过江潮，虽不及海潮这般声势浩大，到底没差太远，贾琏却是长在京城，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浪潮，唬得扶着船板，兢兢战战，又移不开眼，直勾勾盯着潮水，一动不动。
另一间房里也点上了烛火，成王披着外裳，穿了鞋出来，道：“是要行船了？”
伙计们齐声答应，一边下了船帆，船头一转，趁着潮水，一窜多远，已经离开岸上十几里了，不多一刻，船家照例行船，升炊做饭，待早饭摆上，三人坐下，贾琏犹战战不已，心有余悸，道：“这般惊天动地，只怕是千古难见的了。”
成王笑道：“贾大人若有空，到八月十八往钱塘江去看看，那时便不觉此处潮水有何稀奇了。”
贾琏惊道：“此处已是骇人，那里会有更大的浪潮！”
成王道：“那句‘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可不是假的。”【注】
林如海点头道：“正是如此。我虽不曾亲眼所见，但也听说每岁中秋之后，钱塘大潮甚是壮观。”
成王道：“便是钱塘大潮，亦有弄潮儿执旗泅水，与潮相搏。”一言未完，船头忽然顿了顿，外面一阵喧闹，雷鼓喧天，宛若枪炮齐鸣，贾琏手里一哆嗦，差点把筷子掉在桌上，道：“这不会是又起潮了罢？”
成王神色一肃，抬手禁声，站至窗边，往外面瞧了一瞧，外面长明匆匆进来，低声禀告，道：“是海寇。”
贾琏唬的脸色发白，心里念道：“这是我流年不顺了，才从人命官司里出来，怎的又撞到海寇手里，也不知他们是图财来的，还是害命？若是害命，不但是我小命难保，连姑父都要没了。”真是在危急关头，贾琏不住的合掌念佛，只愿能躲过一劫，回去一定要往庙里添厚厚的香油钱。
长明看也没看贾琏，低声向成王说道：“有大海船一艘，小船若干，我们必是敌不过的。”
成王道：“看清是谁的船了吗？”
长明道：“不知，但有一个伙计见过，似乎是海寇蔡牵下面的头目。”
成王道：“从闽浙一带千里迢迢过来，恐怕不是为劫船越货而来。”
成王话中有话，林如海却听的明明白白，不是为财，那便是为了他这个人来的。莫非扬州一带的世家豪门，竟然与海寇勾结，这何异于与虎谋皮，引狼入室？
林如海忧心忡忡，贾琏惶惶不安，此刻危在旦夕，成王却叫长明拿脂粉来，给林如海上妆，贾琏立刻会意，道：“是了，他们不认识姑父，又从未见过，若是找人，也只能拿着画卷，按图索骥。只要和画上有所出入，也不过是破财消灾罢。”
贾琏心下安定，长明已拿了东西过来，便往林如海脸上涂抹，贾琏心急，道：“这要抹到什么时候，莫如扑点锅灰好使。”
成王笑道：“你是看了那门子的传奇册子，当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脸上有灰吗？”
贾琏心里安定，也玩笑道：“那些个书铺子倒会糊弄我，等我回去砸了他的铺子去。”
这边未说完，林如海已经描好眉眼，换上粗布衣服，弄得眉目平平，乍看上去，若非是熟识的人，真是一眼认不出来。贾琏不由啧啧称奇，成王道：“委屈林大人了。长明早与船家说了，此处是吏部员外郎贾名的亲戚，叔叔贾敛送嫂嫂与侄子往山东投奔兄长。”
贾琏吃了一颗定心丸，知道性命无碍，堪堪松了口气，外面贼寇已跳上船来，五大三粗，长的凶神恶煞，手里挥着大刀，贾琏吓得倒抽一气，卡在嗓子眼里，上下不得，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海寇们瞧着哈哈大笑。一个伙计小心赔笑上去，道：“各位好汉，这五十两的‘出洋税’，可还能通融一二？”
领头的道：“我们兄弟出一趟海，这五十两够那个塞牙缝的？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官，一个鸡蛋都要吃二两银子的。”
伙计赔笑道：“好汉莫要戏弄小的了，那里有二两的鸡蛋，要是有，小的也不来船上了，只管回去养鸡蛋去。”说的海寇们又是大笑，领头的心里气恼，一把大刀直直插进伙计脚下，怒道：“我和你说什么玩笑？买不了路，你们就给我留这儿。”
伙计吓得脚底一软，跌坐而下，贾琏眼见着领头的过来，连连说道：“好汉，好汉，有话好商量，刀剑无眼，刀剑无眼啊。”
领头的逞了威风，才洋洋得意，道：“你是什么人？干劳什子去？”
贾琏才听了成王的说辞，忙道：“我叫贾敛，往山东去找我兄弟，上头还有我家嫂嫂和侄儿。”
领头的从靴掖儿里头拿出一张纸来，摇头晃脑着看了半晌，又把旁边的一个叫去看，才点了点头，说了声，“不是”，又要叫他嫂嫂并侄儿出来，贾琏愣了一愣，长明已遮着脸出来了，梳着妇人的头发，泪痕犹在，泣道：“大人容禀，小儿染了风寒，不敢见风，求大人宽恕则个。”
领头的一把推门进去，里头点着火盆，热烘烘满是药味，领头的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小孩病恹恹躺在床上，倒像是在打摆子，领头的唾了一口，道了声“晦气”，捂着鼻子退了出来，又盯着贾琏后面的林如海看，道：“这又是什么人？”
林如海低着头，贾琏道：“这是我家长随。”
领头的瞧了瞧，贾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扑通乱跳，领头的却还盯着，这时候伙计送上百两的“出洋税”，比惯例的买路钱翻了十倍，领头的这才扭开头，颠了颠银子，把手一扬，呼哨一声，小喽啰们一哄而退，跳回贼船，扬帆而去，贾琏这才长呼一口，长明却快步走上来，吩咐船家，道：“快！转向，往回走！”
贾琏惊疑不已，知道这是奉了里面那位阳公子的命令，他虽然不知这位阳公子的身份，但瞧着姑父林如海的姿态，想必是皇亲国戚之类，又瞧着他虽然年幼，行动却颇有章法，自己犹较之不及，如今他匆匆让船家掉头，莫非那些贼寇还要过来？
正想着，远远的又是一阵枪炮齐鸣，贾琏哆哆嗦嗦往外看，只见那艘贼船鼓着风帆，呼呼而至。
这是：
茫茫大海上天无路，淼淼平洋入地无门。
欲知成王一行人如何走脱，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十四回 海寇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