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喜欢你》一升微甜

7、一起走过的那些年（2）

　　好像是安逸的生活过了太久，人就会变得经不起一点波澜。
　　陆离走的那天，我结束了一天的实习生活，像往常一样给他打电话，可是他没接，我也没多想，晚上睡觉前他手机竟然关机了，我以为快高考了，复习很忙，给他发了条短信，说了说这一天发生的事，我想他看到应该会回的，可是等到第二天，都还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我开始有些惶恐不安，以前，从没有这样的情况，不好的预感如同藤蔓一样，在我心里肆意滋长。
　　那天，我给他打了将近50多通电话，都没有人接，打他家里的电话也没有人接，我打给沈圣哲他说不知道，高林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下了班，我心急如焚的直奔他的高中，他宿舍的同学说他请了一周假，发生什么不知道，天已擦黑，我站在车站，决定还是去他家看看，正在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我飞速按下了接通键。
　　“陆离，你在哪儿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儿？”手机一放到嘴边，我就开始机关枪似的一通问，因为激动而突然有些哽咽，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一堆什么话。
　　“我在上海，安歌，别着急。”在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之后，陆离的声音显得平静而疲惫，我仿佛能看到他此刻脸上的神情，一般在他心情不好时，声音就是这个样子。
　　“上海？怎么去那儿了？发生什么事了？”我从他的语气中恢复了平静，理智的开始询问。公车在我面前停下，那是回家的车，能到我家，也能到陆离家，而此刻我已经没有了坐它的必要，我看着人们排着队上了车，车门在我面前关上，从公交站驶离，越走越远。
　　“我爸出车祸了。”他的话很短，声音依旧是没有波澜的疲惫。
　　“那......现在怎么样了？”我跌坐在公交亭的候车座椅上，不敢置信更不知如何是好，良久没有说话，电话里好像被开辟了一条又黑又长的洞，能听到空旷细微的干扰声。
　　“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此刻，陆离的声音沙哑，隐约能听到听筒里传来抽泣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仿佛离电话很远，感觉是他又不是他。
　　“那......怎么办？”我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大脑一片混乱，于是，我脱口将我的担忧说了出来，话一出才发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等吧，我想。”
　　“哦。”
　　又是很久，我们都没再说话，电话里只有我们的呼吸声，靠着这轻微的声音让我们确定对方还没有挂断。
　　“陆离。”
　　“嗯。”
　　“你还会回来吗？”
　　“会吧。”
　　“嗯，好，叔叔会没事的，一定会的，你要振作，你是男生，阿姨还需要你照顾。”我不知道突然哪来的胡说八道的勇气，对着电话开始鼓励他。
　　“噗~我知道。”听筒里传来他的笑声，虽然只是短暂的一下，但我突然就安心了。
　　“嗯，那我，等你回来。”
　　“好。”
　　“再见。”
　　“再见。”每次挂电话之前，我们都习惯性的说‘拜拜’，可是这次却选择了‘再见’，我们一定要再见，陆离，我的~朋友。

　　没有陆离的日子让我多少有些不适应，找不到谁能听我没完没了的倾诉真心话了，不敢打电话过去，只能等陆离给我打，他的声音听起来总是不太好，说的话越来越少，已经两周了，叔叔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情况仍旧不乐观。
　　周末，我窝在沈圣哲的书店，拿了一本书但一点儿也看不进去，心乱如麻的皱着眉头，沈圣哲端了杯冷饮放到我面前，坐到我对面的榻榻米上，双手交叉抵住下巴看着我。
　　“干嘛？”我不耐烦的问他。
　　“安歌，我们认识多久了？”他并不在意我没礼貌的态度，以一副大人的样子问的语重心长。
　　“四五年了吧。”我想了想说。
　　“嗯，那么久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呢？”沈圣哲笑了，弯弯的眼睛，洁白的牙齿，一如多年前我第一次见他一样。
　　“我怎么了？”
　　“你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沈圣哲伸出修长的手指，用力的点了下我的额头，我捂着有点疼的额头，愤愤不平的瞪他。
　　“怎样？生气啊？生气你就给我拿出点人气儿，反抗啊！。”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和一掌拍在桌子上的动作，吓得我直接傻掉，我看着他，突然涌起一阵委屈，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
　　“安歌，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该长大了，这几年也经历了不少事情，你和陆离只是朋友，他要怎么一直陪着你呢？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可以，别一直这么魂不守舍的。”
　　我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把这两周的委屈融进眼泪里，特别大声的哭了出来。沈圣哲拍着我的背，轻声的安慰我，此时的他，像很久之前的乐哥哥一样，每当我犯了错，被妈妈打完后在门口哇哇大哭时，乐哥哥都会这样安慰我。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情景，可能是，我开始想念以前了。人一变得脆弱，就会不自觉的回忆从前。
　　我还想到了甜甜，我们曾经一整天一整天的腻在一起，我想到她坚定地告诉不自信的我：“陆离是喜欢你的。”想到她遇到问题时总爱咬笔头的习惯，想到了她拌嘴胜利后洋洋自得的样子，一切的的曾经在我眼前如急速的回放片段般掠过，最后，停在了她冷漠的脸上，停在了那个晚霞未退却以拉开夜的序幕的天边。
　　我猛然清醒，环顾四周，我还是在沈圣哲的书店，桌上一大片泪渍，眼角又滴落一颗，我急忙用手擦干。
　　幸好，只是哭着睡着了，幸好，没有再回到那天的傍晚。
　　我深吸几口气，试图从榻榻米上站起来，可因为坐的太久，不仅全身酸痛，连脚都麻了。
　　“来。”正当我费劲的用手支撑住“书桌”怎么也站不起来时，一只大手伸到了我面前。
　　脑海中习惯性出现的是陆离，可抬头才发现是沈圣哲。
　　是啊，怎么可能是陆离，他还在上海呢，我大概是睡蒙了吧。
　　“不用你”我负气的拍掉他的手，心想，要不是你把我吼哭，我还至于站不起来。但其实，内心深处是感谢他的，感谢他能让我放声大哭。
　　“对待一个即将离开的人，你可真狠心。”沈圣哲把冰袋放进我手中，笑里带着落寞，一点也不像他。
　　“你也要走？”我勉强站稳，用力握住手中的冰袋，冰的寒气仿佛突然钻进了我的手心，镇得我生疼。
　　“也？”他反问，细长的眼睛眯起随后又弯成了平时常看到的弧度。
　　也？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用这个字，或许是，我在心里已经默认了一件事情，陆离会离开，所以~
　　“看来安歌你已经想明白了呢。”他温柔的揉了揉的我的头，相识这么久，最近才发现，沈圣哲对我而言，是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大人角色，类似友情般，是可靠的依赖。
　　我从没想过，他在我生命里的角色如此重要，可能只有失去才能激发人的突然醒悟吧。
　　“你要去哪儿？”我看着他，眼里泪光涌动。
　　“不知道，哪儿都想去走走。”他将目光转向窗外，此刻，窗外华灯初上，路灯“啪”的一下，纷纷亮起，夜幕是一片灰灰的蓝。
　　“还会回来吗？”我问的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每一本安静陈列的书，撞碎一页页美满的故事。
　　“不知道，你要是跟沈乐结婚的话，我没准会回来。”沈圣哲虽然笑着，却看不出一点开心的样子。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可下一秒眼泪就从眼眶里滚落，大大的一滴，滴到了地板上，溅起了小小的泪花。
　　“哎呀，又哭。”沈圣哲从桌上拿出纸抽，胡乱的拍在我的脸上。
　　“还不是因为你，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因为书店？还是因为乐哥哥的爸爸？”
　　我把脸上的纸攥在手中，用力捏成团，我猜想原因一定不是个让人开心的事情，但我还是忍不住问。
　　他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走吧，今天我代替陆离，送你回家。”

　　和沈圣哲并肩走在路上，这还是第一次。
　　我知道，沈圣哲并不是单纯送我回家，这条路，也是通向他“家”的路，那个他从没去过的“家”，那个他从不曾提起的“家”。
　　我们从书店到公交站再到公交到站，都各怀心事的沉默着。下了公交，他犹豫着不知如何迈开脚步，我等了一会儿，索性坐到站台座椅上，刚一落座，沈圣哲也坐了下来。
　　“我其实一直在等一个女孩儿，就在前几天，我看到她了。”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是尽量压抑住惊讶，安静的听着。
　　沈圣哲一如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语气轻松地让人难受，神情里的难过和淡然冲突呈现，看上去特别不和谐。
　　“我看到她挽着一个男人，挺着肚子，脸上的笑容和曾经一般无二。她也看到我了，愣了一下，之后就特别自然的从我身边走过了，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呢。”沈圣哲揉搓着手心，低着头，这个平时嘻嘻哈哈，有时腹黑有时又特别温暖的男生，此刻正被一种强烈的痛苦笼罩着，这种时候，我特别想陆离，他虽然平时看上去没个正型，但特别会安慰人。
　　“妈妈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日子特别难熬，我整天像个游魂，是她，一直陪着我，陪我学习，陪我聊天，陪我成长。”
　　沈圣哲的声音越来越低，虽然坐在我身旁，我却觉得他远远地置身在那个属于他的回忆中。
　　“她，是10岁那年，搬到我家旁边的邻居，开始我们并没有什么交集，直到有一次，我因为别人说我没有爸爸和同学打了一架不敢回家，她就把我藏到她家，那天晚上把我妈急坏了。”说到这，他抬头看着空旷的远方，路灯幽黄的小路上有一两个行人，如同幻影般越走越远。
　　“后来，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做作业，就像你和陆离一样。”他转头看向我，眼神里飘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妈妈离开的那天，屋外五彩的烟花占了半边天，我和她一起坐在门前看，震耳的炮仗声里我问她，我说：‘我们一起考上大学的话，能不能做我女朋友啊’，她笑了，说等我这句话等了很久。可那天回到家之后，一切都变了，我的世界轰然倒塌，你可能理解不了那种感觉，我当时万念俱灰，是她每天陪着我，带我走出那段想死的日子。后来我们一起上了大学，我却再也不敢提起除夕夜那个话题了。我为了省时间，在书店边打工边学习，让自己一刻不停的忙着，什么也不想也不敢想，她这个傻子就每天跟在我身边，一点要求也没有。”
　　说到这沈圣哲突然停下了，我看他手指在快速眼角滑过，带走一颗亮晶晶的泪珠，于是假装无意的别过头去。
　　“大四快毕业时，老板要搬走了，准备把书店卖了，于是那天我们坐在书店前的台阶上舍不得离开，她说这个地方回忆太多，她说我的气质和书店很搭，她说如果她回来时书店和我都还在就好了。后来她去留学了，而我选择在这里等她。”
　　“所以~这家书店是为她而开的？”我惊讶于沈圣哲如此痴情，认识这么多年经丝毫没有察觉。
　　“嗯。”他点头。
　　“那她知道吗？”
　　他摇头。
　　“开始那两年，我们还写信、打电话、上网聊天，可就在我终于有勇气表白后，便再也没有了联系，我不知道怎么了，还去美国找过她也没找到，我就在这一直等，我想，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年，她曾经说会回来，那我就等，是我欠她的，我该等。”
　　又一辆公交在我们面前停下了，车门打开，没有人下车，司机看我们并没有上车的意思，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我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直到前几天再次见到她，那时我的大脑里飞快的闪过很多疑问，我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跟我突然断了联系，很想知道这些年她到底在哪儿在做什么，可当她收回目光从我身边走过时，我一切的疑问都幻灭了，我们已经形同陌路。那一刻我的心，空了。
　　“等了她这么久，却是这样的结果，后悔吗？”我看着他，声音有些哽咽。
　　他摇头，“不，这是我欠她的，我用等待偿还了她那么多年的陪伴，现在的她，很幸福，足够了。”
　　“那为什么要走？”
　　“结束了，心空了，想出去走走，再把心填满。”他笑了，惆怅万分。
　　如同终于卸下了一个包袱，他起身，冲我挑挑眉。
　　“走吧，时间不早了。”
　　“所以~再往前走，你可以吗？”我还是有些担心，不过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我想，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嗯，我想把过去的一切都完好无损的留在这里，轻轻松松的离开。”我们并排走上了那条回家的路，家门口，我跟他挥手告别，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向着胡同更深处走去，心里升腾起一片敬畏。
　　沈圣哲，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这个人，一半悲伤，一半乐观？悲伤来自他曾经的过往，乐观来自他的坚强承受和勇敢面对。有时他像长辈洞穿一切，看着我们的吵吵闹闹；有时，他像朋友，听着我们青春的烦恼；有时，他也像个孩子，跟着我们疯疯癫癫。如今，我眼里的他是个高大的男人，背负着过往的诸多伤痛，头也不回的直面与它对抗。那背影里，太多需要用眼泪冲刷的曾经他都微笑着撑了过来，今后，他一定会越来越好，我真心的祝福他，越来越好。
　　沈圣哲走的那天，是陆离回来高考的日子，我们先是一起等待陆离，然后我又和陆离一起送走他。那天，我哭了两次，一次是看着消瘦的陆离冲我挥手，说他回来了；一次是看着沈圣哲笑着对我们拜手，说后会有期。重逢是喜悦的，离别，即使是好的选择也无法掩饰住悲伤。
　　沈乐是飞机起飞后才来的，沈圣哲的离开对他来说，更像是另一种抛弃，他看到我们礼貌又尴尬的笑了笑。许久未见，他似乎又长高了，看上去和曾经差不多，感觉又有哪里不一样。
　　我们一起坐进了回家的巴士里，明明人潮涌动的机场，却没有几个人上车，我们同坐一排，我和陆离挨着，沈乐和我们隔了一条通道。沉默如同呼啸的龙卷风包围了整个车厢，让人窒息。
　　“你们是来送人的吧？我看这气氛不是很好啊。”是巴士司机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向我们确认的目光。
　　“嗯，是啊。”我点点头，陆离对司机礼貌又简短的回答了司机。
　　“哎~只要心里有这个人，不管他去哪儿了，都不会断了联系的。”
　　本来离别的难过情绪已经随着大巴行驶的距离慢慢转淡了，而此刻司机的一席话，让我们仨都红了眼眶。
　　“哎呦，我这话说的多余了是不？行了行了，哎呀！”我们这幅样子倒把司机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看着司机滑稽的动作，我们不禁破涕为笑，。
　　“哎~这就对了。”大巴继续行驶，机场消失在我们身后。沈圣哲的离开，似乎带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这东西是什么，我到现在都不确定。

　　转站的公交亭，沈乐说要回学校，和我们挥手道别，上车前，他突然转过身，看着我们，小心翼翼的问：“我们，还是朋友吧？”我们点头，于是，那件事后，我再次看到了专属沈乐的温柔笑容。 “安歌，我还是你的乐哥哥，永远是你的乐哥哥，其他的什么也不是。”车子发动引擎，他打开车窗，坚定的看着我，我笑了，笑的泪眼模糊。
　　那天，我和陆离坐在已经关了的“书中书”门口，聊了很久，他说他爸爸现在需要长期的照顾，所以他们决定搬到上海住，大学也决定填报上海的学校，他看着我满眼愧疚，我看着他消瘦又疲惫的面庞，装出一副乐观的样子。我跟他说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哭红了眼。
　　高考结束了，他再次离开了，这一次，我们都没有哭，就是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叮嘱，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毕竟，我们只是朋友，虽然这个界限，在我们中间一直不太分明，但我们还是坚持守护着这条线。
　　人生真的很奇妙，有些人会离开，离开的人也会再回来，我抱着更好的期待，期待着一切，都能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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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坚持我要坚持我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