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喜欢你》一升微甜

6、一起走过的那些年（1）

　　中考如同疾风一样，来了又去了，可能是因为这半年做过太多的试卷，对于考试已经麻木了的我，并没有太多不一样的感觉，要说哪里不一样，可能就是更加严格了吧，严格到进门要测体温，出示准考证才能进教室，必须都要用透明的笔袋等等，总之，中考那两天在我的记忆中呼啸而过，我只是记得考前10天左右，爸爸妈妈在饭桌上问我要不要补习，说甜甜家给她报了冲刺班，我想都没想，立马回绝了。说来也奇怪，家长们总是对我们有个异性的朋友表现出极为敏锐的关心，生怕我们早恋、误入歧途，可是对于同性之间的好友关系，却总是意料之外的大意，我和甜甜已经半个多月都没有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了，他们居然都没有发现，我经常怀疑，我的父母是不是真的关心我。
　　放假之后，我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家、书店、篮球场，简直比上学时还要规律的生活让我恍惚觉得根本没有放假，沈圣哲经常笑说他的书店就是我和陆离的第二学校，那件事之后，乐哥哥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虽然已经考完试，但依旧没有见过他，沈圣哲说他去打工了，可我总觉得他在故意躲着我们。
　　陆离最近总是问我要是高中不在一起，还能不能像这样约着出来玩，他说他怕时间会把一切都改变，我没办法肯定的回答他，因为我有着同样的担心，所以每次，我总是说：“只要我们还是朋友，一切就都不会变。”
　　查询中考成绩那天，我们一同在沈圣哲的书店里，紧张的不敢看电脑的屏幕。
　　“要不，你先看吧。”
　　“不，你先看。”
　　“你先吧”
　　我和陆离拿出了平时没有的谦让态度，你让我我让你，都不愿站到电脑前。
　　“停停停，你们真是够了，不就是一个中考成绩吗，你430，你452。”沈圣哲见我俩互相推让，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把电脑转了过来，勾起嘴角露着狡诈的笑容。
　　“你！！！！”我们同时一脸愤怒的怒视着他，几秒后又快速将目光转向电脑屏幕，上面黑色的阿拉伯数字像魔咒一样，映入眼帘，在脑海中不断萦绕。
　　我，430。这个数字让我头脑发晕，陆离的成绩和我差了20多分，现实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不管分数线是多少，我们不可能一个学校了。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们还在同一个城市啊，又不是隔着千山万水。”虽然说这话时陆离的笑得很开心，但明显底气不足。
　　我不信任的看着他，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好像一瞬间所有的担心都变成了现实，问了很多次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可是答案却与期待背道而驰。
　　“哎呀，看你俩，像要生死离别了似的，放心，情比金坚听说过吧？还是你们从心底里就互相不信任？”沈圣哲原本是想调节气氛的，可是，他却直接戳中了问题的关键，是啊，我们那么不确定，反复的确认，反复的担心，都源自于不信任。
　　微妙的气氛让周身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低，我低着头，手指不自觉的撵着一本书的书角，沉默蔓延进整个书店的角落。
　　“吱~呀”
　　玻璃门发出老旧的声音，推门而入的是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儿，仿佛感受到了我们之间微妙的气氛，他瞪着可爱的大眼睛，疑惑又尴尬的看着我们。
　　“欢迎光临”沈圣哲见有客人，立马换上了一副官方的笑容，明明腹黑的要命，却给人一种温暖的假象。
　　“有这套漫画吗？我只买到一本，其他的找不到了。”男孩子眨巴着大眼睛，举着手中破旧的漫画书，一脸天真的看着沈圣哲。
　　“当然有啦，跟我来。”沈圣哲亲切的样子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弟弟，你家就在这附近吗？”沈圣哲边从书架中拿出书边与男孩子搭话，男孩儿满眼都是对漫画的期待，抱着沈圣哲递过来的书爱不释手，随口说：“不是，我家很远。”
　　“很远？那你就是为了找漫画过来的？”沈圣哲把一整套书都拿了下来，一部分抱在男孩儿手中，一部分抱在自己怀里。
　　“嗯，我找了好多书店都没有。”男孩儿仍沉浸在收获这套漫画的喜悦和激动中，眼神闪亮。
　　“看来你真的是找了很久了呢，看在你这份对漫画的赤诚之心上，我给你打5折，怎么样？”他们说着到了柜台前，沈圣哲“嗒嗒嗒”的敲着书的编码，眼睛笑的弯弯的。
　　“哇~真的吗？哇~店长你真好。”男孩儿惊喜的连连赞叹，最后情不自禁的跳了起来。
　　“哈哈~你家离得很远吗？这些书很重，你自己能拎回去吗？”
　　“嗯，很远，我家住在C区，不过我是男子汉，很强壮的。”男孩儿举起手臂，稚气的话语逗得我们忍不住想笑。
　　“嗯，我相信你很有力气，但我这里正好有两个没事干的人需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散散心，正好去那你们那儿，挺顺路的。”沈圣哲笑眯眯的说着，眼神却锁定在了我和陆离身上。
　　我俩惊讶的看着他，他把打包好的书抬起，塞进陆离的怀里，快速又小声的对我俩说：“你看人家孩子这么小，这书这么沉，你俩就充当一回好人吧，谢啦。”说完，他就推着我们出门，都不给我们反驳的机会。
　　于是，我们三个人就成了这个路上怪异的组合，男孩儿大摇大摆的捧着一本书走在前面，我看着他的背影，生无可恋的跟在后面，陆离在最后，愁眉苦脸的抱着一箱子漫画书跟着。
　　“哎，小心点。”迎面有一根电线杆，男孩儿直直的撞了过去，我忙拉住他，他惊魂未定，手里的书直接掉到了地上。
　　“行了，先别看了，回家再看。”我捡起书，摆出一副家长的样子把书扔进了陆离的箱子里。
　　“啊？”男孩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不让我看书，气氛不就更尴尬了。”他双手摊开，无可奈何的看着我俩，我和陆离瞪圆了眼睛，惊讶这小孩儿的激灵和敏感。
　　“谁，谁说尴尬的，你真是……这么小，你懂什么。”我干笑着反驳，却根本一点力度都没有。
　　“就是就是，小屁孩儿……。”
　　“哎，公车来了，快点快点儿！”陆离还准备说什么，男孩儿突然拔腿就跑，边跑边催促还傻站在原地的我们。
　　红色的公车从我们面前经过，男孩儿小短腿跑的飞快，眼看已经到了车站，陆离刚跑出几步，回头看我的瞬间，又不紧不慢的走了起来。我小跑着，疑惑的看他。
　　“哎呀，急什么，反正书在我们这。”他说着抬了抬手中的书箱，露出得意的笑容。
　　“司机叔叔，再等等啊，他们就在那儿，这就过来了。”男孩站在公车门前，拼命地冲我招手，我原本想在跑几步，可却被陆离用力的拉着衣服。
　　“你们倒是快点啊，哎？”正当男孩儿向我们跑过来的间隙，公交风一样驶离公交站。
　　男孩儿怒气冲冲的走到我们面前“哼！你们为什么不快点跑？”他气的两颊通红，双手叉腰仰头瞪着我们。
　　“因为……我想请你吃冰激凌啊。”陆离一脸天真的指着路边卖甜筒的小商贩，纯良无害的笑容瞬间转移了男孩的注意力。
　　“哼！男子汉才不吃冰激凌这种幼稚的东西呢。”男孩儿装作傲娇的扭过头，眼睛却不自觉的看向另一边。
　　“哦？是吗？那我买了三个，我就吃两个吧。”陆离把书箱放到地上，把一个草莓甜筒递给我，自己一手举一个。
　　“但是，那是妈妈说的话，我觉得男子汉也可以吃冰激凌，就吃一点点。”男孩儿羞红了脸，唯唯诺诺的样子像个女孩子，我和陆离对视了一下，笑的前仰后合。
　　我们三个坐在公交车站亭，美滋滋的吃着草莓甜筒，男孩儿坐在我们中间，用舌头小心翼翼的舔着，从他脸上幸福的神情仿佛可以知道甜筒甜甜的味道。
　　“小屁孩儿，你是第一次冰激凌吗？”陆离用手擦掉男孩嘴边沾的冰激凌，看着他的表情不禁脱口而出。
　　“是啊，而且我不叫小屁孩儿，我叫木之一。”男孩仰着头严肃的看着陆离。
　　“真的第一次吃啊？还有木之一？这名字真好写。是吧，安歌？”
　　“啊？”
　　“你看看，你怎么也吃一嘴？”陆离的目光从男孩脸上转到我脸上，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顺手就在我的嘴边抹了一下。
　　“你干嘛？”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哐哐哐”跳的要冲出身体，我恼羞成怒的瞪着陆离。
　　“什么干嘛？自己吃的脏兮兮像个小孩儿。”陆离不以为然的将最后一口冰激凌塞进嘴里，掸了掸手，抱起放在放在地上的书起身。
　　“啊！车来啦。”木之一也将冰激凌全都塞进嘴里，喜出望外的跳了起来，排好队等着公交，又突然转过头，大大的眼睛不放心的瞪着我们：“这次一定要上车啊。”
　　“走啦。”我举着还没吃完的甜筒，还没从刚刚擦嘴的心动中缓过神来，便腾出一只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啊？”
　　“又开始犯傻了！”陆离笑着，然后一口把我手中的冰激凌含进了他的嘴里。
　　“陆离！！”我看着空空的手，终于充满斗志的幡然醒悟，追上他就开打。
　　“我是为你好啊，车都来了你还没吃完。”他抱着一箱书，躲闪着我的追打。
　　“你们能不能别闹了，该上车了。”木之一露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无奈的看着我们，被他这么一说，车站上那些人也都纷纷转向我们，弄得我俩倒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忙低着头排好队。
　　“这就对了，明明互相喜欢，瞎吵什么。”木之一从队前探出头，老气横秋的摇头叹着。
　　我一瞬间全身僵直，不敢转头看陆离，公交停下，人们陆续刷卡上车，我看不到陆离的表情，只是感觉身后的目光炙热。
　　“傻姐姐，我在这，你们坐到后面去吧。”上了车，木之一像我招手，但他的称呼却让我想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于是装作不认识的直接向后排走去。
　　这孩子，怎么一会儿天真可爱一会儿让人头疼的要命。
　　“哈哈，没吃过冰激凌的木之一小朋友，不能这样说姐姐哦。”经过木之一身边时，陆离把书放到座椅下面，伸出手指，在他的鼻梁上轻刮了下，笑眯眯的朝我走来。
　　“你看，我帮你报仇了。”还没坐稳，就嬉皮笑脸的开始邀功。
　　“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扭过头看向窗外，不再理他。
　　车开了很久，路边的风景从市区变成了乡村又变成市区，终于，木之一站了起来，招呼我们下车，陆离抱起书箱，跟在他身后。
　　我们穿过热闹的高楼大厦，走了很久，转过一个路口，前面是一片陈旧的住宅区。
　　“快到了。”木之一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指着那片住宅区说。
　　“哇~你家真的是很远啊。”陆离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路上，很多次我都要帮他分担一部分书，但他执意自己抱着，看着他满头大汗，我拿出口袋里纸巾想替他擦一擦，却够不到，只好塞进了他手里，装作不在意的等着绿灯亮起。
　　“嗯，我自己搬进去吧，哥哥姐姐，谢谢你们。”到了楼下，木之一突然变得十分礼貌，还懂事的朝我们鞠了一躬。
　　“喂，小屁孩儿，你突然怎么了？”连陆离也不习惯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认无误后疑惑的看着他。
　　“我妈妈生病了，我没办法回报你们。”
　　木之一说着垂下目光，脸上游荡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悲伤。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没想去你家。”我和陆离忙摆手，不知道他这句话缘起何处。
　　“妈妈告诉过我，要懂礼貌，对帮助自己的人要懂得回报。”木之一抬起头，无比认真的样子让我有些想摸摸他的头。
　　“我们俩就是来散心的，和你顺路，要你回报什么，小屁孩儿，规矩还挺多。”陆离揉乱了木之一的头发，又关切的问：“妈妈的病严重吗？”
　　“嗯，妈妈就只是在床上躺着，医生说妈妈能听到声音，妈妈以前最爱给我讲这本漫画了，现在，我也要给妈妈讲，爸爸说，讲完全部的，妈妈就醒了。”木之一说完，我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个小男孩怎么有时突然像个大人，有时又天真的冒傻气了，他的样子让我有点想哭，我仰起头，硬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
　　“所以，你跑那么远，就为了买这套漫画吗？”我蹲下来，手指轻轻的略过箱子中漫画的书脊，不敢看木之一的眼睛，怕自己绷不住哭出来，吓坏了孩子。
　　“嗯，只要妈妈能醒过来，跑多远我都要找到它。”他的声音坚定，让我感动。
　　“好了，我帮你把书放到门口，不会进去，祝你的妈妈早日康复，好吗？”陆离温柔的大手抚顺木之一的头发，再次抱起书，示意木之一带路。
　　我们踏上石灰砌成的台阶，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木之一在3楼狭窄的楼梯间停下，指了指302，说：“这是我家。”
　　“嗯，那我把书放这里，木之一，再见，以后有事儿来书店找我们哦。”陆离把书轻轻的放到门前，大大手掌握住木之一的肩膀，说完，我们不舍得挥手告别。
　　我们直到走出小区，都没有在回头。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我边走边不停的擦着眼泪。
　　“是啊，真想不到，这么古灵精怪的孩子家里居然是那样的情况。”陆离走在我身边，说话的语气惆怅万分。
　　“不过这小孩儿挺坚强的，我都佩服他，天真懂事又坚持不懈。”
　　“是啊。”
　　我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彼此，从陆离的笑中，我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一个孩子只为找到一套漫画唤醒妈妈，甚至不惜跑到另一个区县，因为有信念支撑，所以，不管多远都坚持不懈，我们俩却还在为了不能在一个学校上学而瞎担忧，比起来，真是羞愧不如。嗯，只要有信念，就不怕会分开。
　　“安歌，以后我们要是离得远，我就去找你。”
　　“嗯。”
　　陆离笑了，我也笑了，我们是朋友，永远是朋友，这就是我们的信念。

　　不出所料，我们收到了不同学校的通知书，不仅不在一个学校，甚至都不是同一个区，而且，我竟然连高中都没考上，只是上了一家还算不错的中专，学的是幼师。陆离上了一所普通的高中，听说军训时就有人向他表白。甜甜也考进了高中，可能因为考前补课的关系，她考的特别好，暑假里遇到过几次，但像个陌生人一样，连句招呼都没打过。沈乐考进了市里知名的大学，我们三个再次坐在一起，是因为叔叔自作主张，请来了街坊邻居庆祝他金榜题名，也是那天，家长们终于注意到我们之间破裂的友谊，那天坐在桌上一言不发的我们仨一度让气氛降至冰点，后来，实在坐不住的我假装吃了几口就离开了，我想，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了吧。
　　刚上学那几天，因为不习惯住宿，每天晚上哭着睡着，醒来时眼睛红肿，却又因为陆离的“早安”短信而开心不已，每当这时，宿舍里八卦的女孩们会凑到我身边，不怀好意的问我是不是男朋友，而我总是回答只是朋友，她们不信，但那不重要。
　　每星期，我们都能碰面两次，一是周五放学，二是周日上学，我的学校要比陆离的远一点，但幸好，我们有一段同路。
　　刚开学那一个多月，我每周回家都迷路，于是，我终于发现我这个路痴的漏洞，每条路在我的眼里都是一样的，我放学比陆离要早一点，所以，我没办法打电话给他，只能自己按照爸爸的指示瞎走，爸爸口中的东南西北在我的方向感里根本不存在，后来我想，反正地球是圆的，见到路口就转弯成了我迷路时的习惯。我是在第三次迷路时被陆离发现的，他正好早放学，给我打电话时，我正不知自己在哪，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找到我时浑身湿透了，从那以后，他每周五都会逃课出来，带我走一遍路，教我看路标，带我过马路，就那样带我走了四五次，我终于记住了去下个车站的路，也记住了去他的学校的路。虽然认识路了，但陆离还是很不放心，执意要一起回家，于是我们商量好，我每周五，先到他学校前的麦当劳，然后等他一起回家。
　　有好多次，碰到他的同学，像初中时一样的男男女女，起哄吹着口哨，问我是不是陆离的女朋友，我们总是相视一笑，说：“我们只是朋友。”
　　学校的时光很平静，手机成了我们常用的沟通方式，每天睡前我们都要聊上一会儿，起床会互道晚安，宿舍几个关系好的说我们这种就是在谈恋爱，可是，只有我们自己清楚，我们只能是朋友。时间如同流沙一般，在指缝间匆匆溜走，仔细没什么特别值得回忆的，但回忆起来就如同泉涌永不止息。
　　陆离高三那年，学习压力很大，他开始学会抽烟，虽然从没在我面前抽过，但身上烟味很重，每次我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时都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几次之后，他就不抽了。好几次打电话时，我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哭腔，他说大学他不想考了，高中他不想念了，我就只是听着，什么也不说，然后等周末，把他带到沈圣哲的书店，先陪他复习，再约高林，带他打球。人都是有情绪的，我不能帮他抗下那些压力，但我可以帮他分散一下，我想做个合格的朋友。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我们会顺利毕业，然后陆离上大学，我实习工作，像现在这样，每周见面，一起玩、一起吃饭、经常聊天，可世事无常，陆离一直在上海工作的爸爸出了严重的车祸，他和妈妈连夜飞去上海，走的那晚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我们就那样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