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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抽丝剥茧(七) ...

  •   “到目前为止,除了当场死亡的2人,还有1人于昨晚抢救无效死亡。”

      “现在还有3人还在重症监护室中。”

      褚朔深吸了一口气, 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和来自五脏六腑的疲惫填满了肺部。

      “加上医护组。”

      他的声音像是在胸膛中闷了许久,带着低哑的沉闷与苦涩。

      方宣把手上的资料翻了一页。

      “加上医护组,目前死亡人数一共为10人,还有4人未脱离生命危险。”

      他的话语一落,室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变得有了重量,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大抵房间中的两人都这残酷的事实和凝重的气氛堵得说不出话来。

      房间陷入一片寂静中。

      而这片刻的沉寂却突出了房间外的吵嚷。

      或许用哭天抢地形容更为合适。

      褚朔眉头微蹙,示意方宣出去看下外面是什么情况。

      方宣把资料放到床头柜上,走到门外去打探了下情况。

      褚朔拿起成册的资料,一页页地翻着。

      不一会儿,方宣回来了,只是脸上的表情愈加难看。

      褚朔似乎已经猜到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现在死亡人数变成11了。”

      方宣一字一顿地说着,某个字都是带着血从喉间扯出来的。

      褚朔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谭清和游成他们呢?”

      这几个字伴着牙齿间碰撞的吱嘎声从他唇齿间吐出。

      仿若他们的名字在他口中就已经剥皮剔骨了一番。

      “只受了些轻伤。”方宣眼神阴沉了下来,“已经押回局里了,现在能跑能跳,甚至还想着闹事。”

      “行,我们回去审问。”

      褚朔披上了外套,拿起了拐杖。

      “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褚朔话说的倒是温文尔雅,只是看他眼神,怕是想生吞活剥了那些人。

      “对了。”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叶言怎么样了?”

      “脑部因撞击受到了部分程度的损伤,情况不太好。”

      褚朔皱了皱眉,脚步一顿,随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直到褚朔站在叶言面前,才明白过来这“不太好”究竟是怎样的不太好。

      “当时废弃工厂四周的炸弹和主厂房下的炸药是远程连接着的,无论拆除哪一个,另一个都会进入计时爆炸,对吧。”

      叶言看见他来了,放下了手中的书,轻声对他说。

      不过他的语气未免太过平静了,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虽然这本来就是事实。

      “嗯。”

      叶言也没什么反应,自己继续接下去说着。

      “除了作案手法和作案动机之外,游成和李灿估计也交代不出来什么别的了。”

      “他们完全是被人当刀使。”

      “而对于谭清,如果可以的话,向上级申请对她进行催眠。”

      褚朔怔愣地看着一脸漠然的叶言,没由来地感到了一阵别扭。

      就感觉现在在他眼前的不是他熟知的那个叶言。

      而像是披着叶言皮囊的机器人。

      剥开他表面的平静,内里是一片死寂。

      “好。”

      褚朔咬了咬唇,终究是没把自己之前想说的诸如“洗清了你和顾云深的嫌疑,你会回来一同调查的吧”此类的话说出来。

      毕竟叶言现在这状态……

      最后他也只能无关痒痛地嘱咐了叶言好好休息。

      褚朔出了门,靠在自己的拐杖上,疲惫一点点爬上他的眼角眉梢。

      虽然方宣已经跟他讲过叶言的情况不太好。

      但他倒是真没料到会糟糕成这样。

      与其说叶言脑部受了损伤,还不如说他失了灵魂。

      或是,在外力冲击和内心的作用下——

      他把真正的自己封闭了起来。

      看来在上级批准他们对谭清实施催眠之前,还是得先让心理医师过来看看叶言的情况。

      —

      程令靖等在警局的门口,双手交叠着,一副神情难安的样子。

      一辆黑色的轿车行驶了过来,停在了警局门口。

      程令靖小幅度地舒了一口气。

      车门打开,先闯入他视线中的是一根拐杖。

      程令靖嘶了一声,快速跑了过去。

      “组长你没事吧?”

      他帮褚朔扶好了拐杖,皱着眉问道。

      “没什么大碍。”

      褚朔拄着拐杖往前走着,明明是狼狈不堪的姿势,却被他走出了君临天下的气场。

      不过以他现在糟糕的心境来看,一个没忍住可能会真去砍了里面几个糊涂鬼的头。

      “你们审问过了吗?”

      “两个自大到完全被人当刀使的糊涂鬼和一个满口胡言的疯子。”

      “游成和李灿根本不知道炸弹的事情。”

      “而谭清,除了刚开始说了些疯话之外,就完全缄口不语了。”

      程令靖几乎压不住心底的郁卒。

      “她之前说了什么疯话?”

      “她的意思大抵就是叶言才是魔鬼,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伪善者,所有的人都是他杀死的,什么冷血又自私之类的。”

      程令靖说着说着,自己都快被气笑了。

      “组长,说实在话,你真应该欣赏下她的表演——审讯她的时候我都错以为我自己在哪个歌剧院里。”

      “她这是在形容自己吗?”褚朔怒极反笑,“简直一派胡言。”

      “哦,对了。联系一下这里的心理医师,让他过去看看叶言的情况。”

      程令靖一脸诧异,就差没把“叶言怎么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现下的时机问这个并不合适,于是他就把这个不合时宜的疑问咽回了肚子中。

      “这边的心理医师是谁?”

      褚朔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应该是严沉。”

      严沉?

      褚朔心下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这个感觉只是在脑中闪了闪,他现在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仔细回想。

      “向上级递交对谭清进行深度催眠的申请书,现在先带我去游成和李灿那边。”

      程令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地说好。

      “组长,还有一件事。”

      程令靖推开了眼前的玻璃门,犹豫着开口。

      “游成和李灿虽然交代了作案的细节,但里面还有个不确定的地方。”

      “他们并不知道那两人身上的伤口是谁造成的。”

      不太好的预感在褚朔心中漾开。

      “他们说,案发时谭清切断了和他们的通信。”

      “而那房间中有两人。”

      “谭清和顾云深。”

      —

      程令靖拉开观察室的门,发现里面多了位“不速之客”。

      “叶初阳?”

      随后进来的褚朔皱了皱眉。

      “军方派过来接洽的人是你?”

      叶初阳手放在轮椅扶手上,面上没有太多表情。

      “你们不是看过档案了吗。那次行动幸存的只有三个人,而现在还隶属军方的,只有我了。”

      “我应该没有什么要避嫌的吧。”

      他把手放到膝盖上,淡淡地说着。

      “没有,谢谢你过来帮忙。”

      “还有那么多人躺在医院里,我们这客套话就别说了吧。”

      叶初阳推着自己的轮椅到了褚朔面前 ,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不管你是否能接受,我还是希望你能向上级申请批准对谭清实施催眠。”

      “我不想时间浪费在对她无用的审讯上。”

      果然是一家人啊,褚朔在心下轻叹。

      “已经向上级提交申请了。”

      “行,那现在你要去会会那两个糊涂鬼吗?”

      叶初阳把轮椅推回了原来的位置,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游成与进来之人的目光相撞。

      但全身上下完好无损的游成却显得比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走进来的褚朔要更狼狈些。

      游成低下了头,把目光移开了。

      他对面的椅子被移开,褚朔把拐杖放在一旁,坐了下来。

      “在我来之前,他们都告诉你一切了吧。”

      “被人当刀使的感觉怎么样?”

      “清醒过来之后,能想起来一些你之前遗漏没说的事情吗?”

      游成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好在褚朔耐心也足,也就这样陪他一起沉默着,等着他开口。

      良久,低哑甚至带点哽咽的声音打破了审讯室中的寂静。

      “那个……那个当时在爆炸时护住我的人,怎么样了?”

      “你说陈觉吗?钢筋插入他的脊柱,直接穿透肺部,当场死亡。”

      褚朔翻了翻手上的文件,不带任何感情地宣读着同伴的死亡。

      他这一句话,声音不大,但在游成的耳中,却震耳欲聋。

      像法庭上审判时的法槌一下子落了下来,砸得他肝胆俱裂。

      “怎么会……”

      游成全身都开始颤抖,口中喃喃地低语着。

      像魔怔了一样。

      “你现在这幅样子……真可悲。”

      褚朔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这个颤抖着的可怜虫,一点都同情不起来。

      “你们在为了向叶言复仇而伤害其他无关的人时,可没见你抖得这般厉害。”

      “我没……我没有……”

      游成断断续续地吐着气音。

      “当时关祝东的玻璃房中的毒气不是你放的吗?从我们这边的人交上来的汇报来看,你当时可没有任何的犹豫。”

      “不是!不是……”

      游成一下子抬起头来,脸上的样子实在是狼狈。

      他满脸憋得通红,眼眶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滚,哭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但褚朔看到眼前人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只觉得恶心罢了。

      “谭清……呜……谭清跟我说,那里……那里面的都是睡眠气体。”

      “行,我明白了。”

      褚朔止住了他的话。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假设你们的计划成功了。”

      “你们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只是叶言得到了他应受的’报应’。”

      “那么,你觉得,在叶言的伴侣面前把叶言杀死了,他的伴侣会怎么想?”

      “何况你们做的事还更过分——你们让他间接’杀死’他的伴侣。”

      “呜……不是……原本不是这样的,原本我们只是想撕破叶言伪善的面孔……是谭清,她……她临时改了主意。”

      游成肩膀一抽一抽地,泣不成声,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但你们并没有阻止不是吗?”

      “而且,显然你们还乐在其中。”

      游成只是抽噎着,回答不上来。

      “所以,你们的复仇计划就是——”

      “杀死幸存者。”

      “杀死当时连同你哥哥在内的百余号人用他们自己的生命保护出来的幸存者。”

      “叶言根本没有做选择。”

      “是他们选择了死亡,用自己的生命给有希望逃出去的人铺出一条血路来。”

      “他们不是死亡,是牺牲。”

      “你不是自以为弄懂了当年的真相吗?”

      文件砸到了桌上,震出悲号一般的声响。

      “那么你就看看,你的’真相’和真正的差多少。”

      褚朔说完,再无心思在这里待下去了。

      多待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胃里更作呕一分。

      他打开了审讯室的门,叶初阳就在门旁,表情还是淡淡的。

      叶初阳的视线越过单面玻璃,落在了在审讯室中哭得不成样子的游成身上。

      “加害者悔恨且无知的泪水挺恶心人的,不是吗?”

      他对着褚朔笑了笑,只不过他这抹笑意更像是在讽刺。

      “也别在李灿那边看他哭浪费时间了。”

      “我们直接去见最恶心人的那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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