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屏山记》石眉

34、第 34 章

　　阿萝和刘氏看到阿昭他们院子里堆成小山的狼尸和大鲶鱼，嘴张的都合不上了，杨盛春和正德也是又惊又喜，正明真是有本事了！足足二十七头狼！每一匹都赶上小牛大了。正德去喊了族里几个堂兄弟，大家一起把狼皮扒了，狼肉和鲶鱼抬去祠堂里，分给族人。正德帮着把狼皮挑到大伯家，正明他们不会硝皮，大伯帮着他们硝出来。这一日，杨氏族人难得喜笑颜开一回，家家户户传出炖肉的香味。今年老天不赏脸，官府还加税征兵，幸亏萧府的人相救，这会儿正明他们又能打了这么多野味回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腊月初六，是阿萝定亲的日子。阿昭早早的到了大伯家帮忙。钱家来了浩浩荡荡的一队人，抬了三箱子财物和两担粮食做聘礼，还请了专门的人吹着喇叭，打着锣，热热闹闹的进了村来。刘氏他们见钱家如此看重这桩亲事，先前心中的一点不安也烟消云散了。钱家和杨家族人坐了满满十桌席，阿昭和族里几个妯娌在灶间忙的连坐下的时间都没有。

　　两家换了婚书，这算是正式成了亲家，酒席热热闹闹的开始了。灶间里渐渐空了下来，阿昭把留好的饭菜给阿萝端过去，她在屋里坐着，既不能下厨，又不能出去吃酒席，实在无聊的很，见到阿昭来了，高兴的拉着她问长问短。

　　忽然外面喧闹声停了下来，就听一个妇人的声音：“钱大力，你欺负了我女儿，就没个交待了吗？”接着传来钱大力的声音：“夏婶子，我不是．．．”“不是什么？你敢说你什么都没有做？！”那妇人喝斥道。

　　“夏家的，今日是我儿子的好日子，你别来搅场子。”钱母压着怒气说道。那妇人顿时大声号了起来，“我家女儿被钱家的儿子始乱终弃，这是欺负我家没财没势啊！”钱母火也冒了上来，“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家那女儿一天到晚花蝴蝶似的在外面跑，欺负她？谁欺负的还说不准呢！”那妇人听钱母这么说，就要冲过来和她拼命，钱大力也大声对钱母说：“梅花不是那样的人！”钱母被他气的火冒三丈，转过头大声喝斥起他来。

　　正闹的不可开交，听到哐当一声凳子砸在桌子上的声音，杨盛春对钱屠夫说：“钱兄弟，这是怎么回事？还要你给个说法。”钱屠夫也在惊愕中，他全不知道自家儿子还和什么夏家的女儿有什么瓜葛。“杨兄弟，这事我一定给你个交待！”杨盛春转过身对族里的亲戚说：“今日这定亲礼是办不下去了，坏了大家的兴致，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改日我重新请过！”族里人对钱家和夏家母女怒目而视，但杨盛春没有开口叫大家帮忙，想来有所打算，还是先回去等消息。

　　族里人渐渐散去了，钱家请来的人看到情势尴尬，也纷纷走了，只剩钱家亲戚和夏氏母女还在。阿昭出了阿萝的屋子，站到刘氏身边。钱屠夫问钱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钱母解释道：“她是镇上下石巷的夏寡妇。大力与她家女儿并无什么事，只是有一阵她老来买下水熟了一些，这家人就缠了上来。”夏寡妇听她这么说，立刻大声驳斥道：“明明是你家儿子缠着我女儿！”两人又要吵起来。钱屠夫一声怒喝：“都给我闭嘴！纠缠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我儿子可与你女儿有婚约？有无父母之命？”夏寡妇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钱屠夫又道：“你们今日跑到我儿子定亲礼上搅局，算什么意思？还不赶快回去？！”钱屠夫自有一身摄人的气势，夏寡妇不由有些害怕，想着算了又有些不甘心，忽然听到身边一直沉默着的小女儿悲戚戚的说道：“大力，莫非你连我腹中的骨肉都不要了吗？”

　　别说场上其他人，夏寡妇都吃了一大惊，难道梅花真的？钱大力不敢置信的看着夏梅花，却见她哭的凄凄惨惨，哪里是平日里娇艳活泼的模样，更是心疼。当下心一横，对这钱屠夫跪了下来，“爹，我想娶梅花过门！”说着使劲磕起头来，钱母把他拉起来时，他的额头都已经磕破了，鲜血混着泥土从脸上流下来，看的人心惊。

　　钱屠夫沉吟片刻，转头对杨盛春说：“杨兄，我本想与你结成亲家，哪想竟然出了这等事，反而给你惹了麻烦！我对你不住！”说着站起身来，给杨盛春行了大礼。又把婚书从怀中掏出来，递还给他，“我无脸再求你把女儿嫁给我，从此这桩婚事便罢了。这些聘礼就当是我的一点赔偿，请你们收下，要不然我更是无脸见人了！”

　　杨盛春也拿出婚书还给他，说：“一码归一码，亲事不成了，如何能收聘？你们回去吧，把这些东西也带走。”钱屠夫点头道：“说的是！我改日必定登门谢罪！”说着套了牛车，把聘礼搬上车，带着钱母和钱大力走了，钱大力还想再说，钱屠夫说：“有什么回去说！你要不走，以后我只当没这个儿子！”说着就出门走了，钱母忙拉着钱大力跟了上去，钱家的亲戚们也跟着走了。

　　夏寡妇带着小女儿对着杨盛春和刘氏做了一礼，“亲家，好久不见了。”阿昭闻言一惊，刘氏说：“不敢当，你家夏菊花与我家早就断了亲了。好走不送！”说着就要赶她们出门。夏寡妇只得尴尬的带着小女儿出门去了。

　　等她们出了门，刘氏忙带着阿昭去阿萝屋里，阿萝没有哭，只是不解的问：“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亲事不成了吗？”刘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阿萝，别伤心，娘一定给你找个比钱家好八百倍的！”阿萝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娘，我想睡一会儿。”刘氏忙扶她睡下了。

　　阿昭出门来，和刘氏两人收拾着酒席，这么多菜，自家根本吃不完，阿昭帮着把饭菜送到各家去，回来时，大伯坐在院里，默不作声的劈着柴，灶间里，大伯母却在抹眼泪。阿昭递过帕子去，“大伯母，您别伤心，这样的人家不嫁过去也好呢。要是等成了亲才闹出来，阿萝岂不更糟？”刘氏叹口气说：“话是这么说，可这么一闹，阿萝以后也不好说人家了呀！这事在人家嘴里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阿昭听了心也沉了下来，是啊，若不是知道阿萝为人的，谁愿意没事招惹这种风言风语呀。

　　“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阿萝就留家里招上门女婿，看谁能欺负她？”大伯抱着柴堆到灶间，听到她们的话。刘氏说：“上门女婿有几个是好的？那更不靠谱了！”大伯默不作声的继续劈柴去了。阿昭帮着收拾好，才回家里去了。

　　正明他们见她这么早就回来了，都很惊讶，听阿昭说了经过，见阿昭很犯愁的样子，正明说：“别担心了，阿萝的福气在后面呢。”阿昭听他这么说才想起来正明早说过阿萝是有福之人，自己怎么遇到事就忘了呢？想来是那钱家的儿子配不上阿萝呢！阿昭这才释然。

　　钱屠夫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带着礼物来杨家赔罪了，阿昭听刘氏说大伯收下了礼物，也就是接受他的道歉了。钱屠夫说：“奔者为妾。我钱家儿媳妇的位子就是永远空着，她夏家的女儿也只能做妾。”刘氏对阿昭叹道：“钱屠夫是个拎的清的，可是他的婆娘和儿子真是．．．”

　　腊月十五是约好的杀猪的日子，钱屠夫还是依约来杀猪，说说笑笑，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似的，阿昭也不由感叹这个人是个人物！今年虽然天灾人祸不断，杨家的四头猪却养的极好，膘肥体壮，刘氏卖了三头半猪换了四两银子。留下的半头猪给自家和正明他们，两个腿腌火腿，其它的做成咸肉和熏肉慢慢吃。杀猪宴摆了十桌，上回定亲宴让大家败了兴，这次杨盛春说什么都要再设一次宴和族人好好聚聚。酒席一直吃到了深夜，阿昭帮着收拾好都四更天了！

　　腊月二十，阿昭正在家里收拾，刘氏急匆匆的上山来，“阿昭，正明！”阿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刘氏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等她喘过气来说：“萧府来提亲了！”阿昭愣住了，萧府？刘氏说：“是给他们府上的主人，你说他们萧府的主人为什么要娶阿萝呢？”阿昭也想不明白，阿萝只去过几次萧府，帮忙做过些皮袄，打过枣子，采过莲子，还做了几顿饭，总不会是因为看她做饭做的好吧？

　　刘氏问正明：“正明，这是怎么回事？这婚事能应吗？”正明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问问萧府的人，他们既然来求亲，总有个说法。要是大伯和您听了觉的合适就应，不合适就不应，萧府也不像是那种仗势欺人的。”刘氏听他这么说，心定了下来，萧府虽然富贵，但不合适还是不能应的，刘氏定了主意，下山去了。

　　阿昭总觉的自己漏了些什么，却想不清楚，算了，自己就不是那种七窍玲珑的聪明人，不想了。阿昭转头继续去收拾整理过冬的物资去了。

　　过了两天，阿昭去大伯家，刘氏告诉她，婚事定下来了，“阿昭，你知道那萧府主人是谁吗？就是这少微村原本的主家唯一的子孙，萧义！所以他才会帮着我们族里人付了征兵的钱。”刘氏告诉了阿昭她那时给萧义带饭的事情，“他说他认出了阿萝做饭的味道。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一定会好好待阿萝的！”

　　阿昭高兴之余，忽然想起，萧义？不会是那年清明在土地神龛的亭子下碰到的那个人吧？阿昭还记的正明说他贵不可言，但晚景凄凉！阿昭想了想还是没有和大伯母说，先回去问问正明。回到家，正明和暄儿刚做完一把椅子，顺儿爬上去试坐，三个人倒是其乐融融。阿昭告诉正明阿萝的婚事，“正明，这个萧义和那个萧义是一个人吗？”正明回答说：“应该是一个人。他当日说过他是来拜祭先人的，我们村里没有其他人姓萧。”阿昭顿时急了，“那怎么办？你不是说他晚景凄凉？那阿萝怎么办？”

　　正明对阿昭说：“阿昭，人命天定。你这阵子为阿萝的婚事牵肠挂肚，可是就算你现在能为她找个完美无缺的婚事，她若命中无福，最终也是一场空。她若命中有福，再差的婚事也能过的很好。你修行了几年，应该知道顺应天命的道理了。人若想改命得福，只有一条路，就是做下大善事，但那样的机缘也不是人人遇的上的。”阿昭猛然惊醒，是啊，自己能背清心诀和道德经，可是却不懂其中的道理，每遇到事，总不能按道理去想，知而不行，知行不能合一，这是自己修行不能像正明一样突飞猛进的原因啊！自己真得用修行的道理来要求自己了！正明见她明白了，又开始编织起竹器。阿昭看着正明，自己可真幸运，能遇到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