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屏山记》石眉

22、第 22 章

　　豆子收上来了，竹器的事也定下了，阿昭背着背篓沿着山谷往山里走，正明和暄儿在家赶竹器，阿昭打算趁着夏天再收些松香上来。很快就走到了第四峰的地界，自从上回喝了石髓，阿昭的脚程越来越快，不过要想当日往返，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阿昭在松林里一路采菌子，采松香，出了松林是一大片草甸子，草甸子上长了不少肥大的白色蘑菇，阿昭没见过这种蘑菇，一时也吃不准能不能吃。却见到草甸子上远远近近有许多野兔正在吃这白蘑菇，才放心的采摘起来。这种白蘑菇真不少，现在应该是它们生长的季节，那些野兔估计也知道，阿昭还从未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野兔。

　　忽然阿昭耳边传来野兔吱吱的尖锐的叫声，几只野兔飞快的从她身边跑过，跑入树林中去了，阿昭抬起头来，惊呆了，一条巨大无比披着五彩鳞甲的巨蛇正大口吸着草甸子上的野兔，远远近近的野兔都逃不过，被吸进了它的巨口中，那巨蛇头上还长着一支角。阿昭还没反应过来，那巨蛇已经把兔子吸光，对向了她，阿昭只觉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被吸了过去，眼看就要落入那巨蛇口中！忽然听到“孽畜！休伤人性命！”一道白光射来，阿昭的身子从半空中被拉了回来，轻轻的落在地上，身前站着一个人，正是那日教她采石莲的少女。

　　那巨蛇甚是恼怒，发出咝咝的响声，张开大口就向少女咬来，那少女也不避开，手持八卦盘，八卦盘上射出刺眼的白色光芒，照的那巨蛇伏下身去，不能动弹。少女说：“念你八百年修行不易，速速退去。若再伤人性命，定不饶你！”

　　那巨蛇点点头颅，少女收了八卦盘，忽然那巨蛇暴起，蛇尾一抽，风驰电掣的向少女抽来。少女一个跃身，又把阿昭挪到了十几步外。少女拔下插在头上的荆钗，抬手射去，顿时巨蛇右眼血流如注，巨蛇发出刺耳的尖声，扭动着身子，把周围的岩壁打的石块纷纷落下。阿昭赶忙捂住耳朵，只见那少女八卦盘一照，这次发出的却是蓝光，照到巨蛇身上，五彩鳞片纷纷落下，皮肉开裂，巨蛇不停翻滚，过了好一阵子才断了气息。

　　少女收了八卦盘，走到阿昭身前，将她扶起，“你还好吗？别怕，这孽畜已经死了。”阿昭见她仍是初见时笑容可亲的模样，真想不出她刚才威风凛凛诛杀巨蛇的样子。阿昭跪下磕头，“叩谢仙姑救命之恩！”

　　少女将她扶起，“不必多礼，你先人于我家人有救命之恩，我不过回报一二。”阿昭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少女见她如此，问道：“你可是姓池？”阿昭摇头，“我姓齐，我娘姓池。”少女笑道：“那便是了。你先祖曾于江南行医，我母亲和外祖都蒙他相救，我也多亏他才能出生。”阿昭听娘说过外家祖上曾在江南开医馆，但那是好几辈前的事了，可眼前这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

　　少女似乎知道她心中疑问，笑道：“莫看我长相。你采了药就快回去吧，这山里妖物不少，你下回还是跟着你家里人一起来，我也不是时时在这山里。”阿昭心知这少女必是那白狐口中的修道人，忙又跪下，“我心中有一疑问，请前辈不吝赐教！”

　　少女又把她扶起来，“无需多礼。我若知晓必当奉告。”阿昭道了谢，把上回遇到二狐的事说了，“那白狐至死念念不忘修行之事，惟叹人身难得。我既得人身，却不懂如何修行，因此困惑。”

　　少女听阿昭如此说，喜道：“难得你有此悟性！你有寻道之意，但不得其法，可是如此？”阿昭想了想，点点头。少女说道：“你有寻道之心，是最难能可贵的。我未得大道，不能授徒，只能告诉你一些修道的基本。将来你或许另有一番机缘。”说着传授了阿昭几句口诀，教了她几个打坐，呼吸的动作。

　　阿昭默默背诵了几遍口诀，牢牢记在心上，又演练了几遍动作和呼吸，少女点头道：“一周后你再来此与我相见。我姓曲，名自然。”说着对阿昭笑了一笑，正要离去，转头看见刚才诛杀的巨蛇，手一挥，蛇头上的蛇角被削了下来，她把蛇角递给阿昭：“这蛇角是难得的解毒之物，薄薄一片放在鸩酒里就能消除鸩毒，你或许能用的上。”又指着地上散落的那些五彩鳞片说，“这些鳞片坚硬，人力难摧，你若用的上也可带回去。”说话间人已远在十步之外，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时间已经不早，阿昭捡起背篓，松香还在，菌子和蘑菇却碎的七七八八，阿昭收好蛇角，快手快脚的捡了几块鳞片，拿回去给正明看看有没有用处，就往回赶路了。一路行走，一路练习曲前辈传授的呼吸之法，不多时便觉的全身气流循环往复，身子轻飘飘的，来时两个多时辰的路，大约一个时辰就回去了，让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回到家中，对正明述说了经过，正明说：“是我不好，我应该和你一道去的。”摸着蛇鳞，鳞片足有半只手掌大，上面传来微弱的能量，正明能感受到鳞片上的能量正慢慢消散，“这鳞片于木管事他们可能有用，收回来可以给他们拿去。”阿昭又告诉他那呼吸之法的神奇之处，“正明，你可要学这呼吸之法？”正明笑着说：“哪有背师授徒的？你去问过曲前辈，若她肯了，我再学不迟。”阿昭心中惭愧，只想着正明，却忘了先禀明曲前辈，阿昭暗暗警示自己，不能因为曲前辈和善，自己就忘了礼数和规矩。

　　阿昭又把蛇角递给正明，蛇角散发出阵阵凉意，摸到手里却是暖如春木。正明见到蛇角上发出的红光，比之前石莲和治伤的草上发出的光要强烈许多。“阿昭，你把它收好，这蛇角不凡。曲前辈既然那样说了，以后万一用的上时，试试就知道了。”阿昭把蛇角小心收藏到床下的竹箱笼里，放龟甲的那个奇怪木盒用来放置二狐的内丹了，阿昭找了块布包好蛇角，和那木盒放在一处。

　　第二日正明陪着阿昭进山，把那些五彩蛇鳞都捡了回来，阿昭顺道捡了一背篓白蘑菇，草甸子上却不见野兔，想来是因为这巨蛇的尸体在此，野兔都不敢来了。两人回来时天色已将黑，快见到木屋时，山谷里溪流中传来石蛙的叫声，阿昭笑道：“也不知是不是暄儿放了的石蛙跑到这里来了。”两人说笑着回了家。

　　木管事见到蛇鳞喜出望外，铁甲又重又笨，庄上也没有那么多铁，杨兄弟他们运来的铁矿石虽然成色不错，但炼出的铁用来造兵器都不够用，哪里还有多余的造铁甲。这蛇鳞若是真有那么坚固，加之十分轻巧，做成战甲再好不过。木管事当即取下腰间别着的一把匕首，刺向蛇鳞，蛇鳞上连道划痕都没有！木管事大喜，继而想到一事，如此坚硬，怎么能打孔缝成战甲呢？

　　阿昭也不知道，只能对他说回去问问正明。她没有告诉木管事曲前辈的事，只说是在山里见到蛇尸，捡到这蛇鳞，比起昨天，蛇鳞上的五彩光泽已经褪去许多，现在已经基本呈灰色。无论如何都要试试，木管事把蛇鳞留了下来。拿出一张百两银票要给阿昭，阿昭却不肯收了，“这蛇并非我杀，得这鳞片也非我之功，怎么能收您的钱？您要能用上那是最好不过了。”

　　木管事知道阿昭平日里虽然好说话，但行事颇有原则，便收了银票跟她道了谢。阿昭笑吟吟的和他道别，木管事想起一件事，“庄上有个荷塘，近日就要采莲了。能否还请上次几位来帮着采莲？”阿昭不知道庄上竟然还有个荷塘，高兴的应了下来，和木管事说定了日子才回去了。回家阿昭问正明蛇鳞的事，正明也不知晓，只说：“你再见到曲前辈时问问，或许她有办法。”阿昭想确实如此，还是过几天去问曲前辈吧。

　　过了两日就是采莲的日子，阿昭她们带着木盆到了卫府，木管事领她们穿过果园，芦苇荡后果然有一片荷塘，约摸四亩地大小，结满了莲蓬，还有许多荷花盛开着。阿昭她们将木盆推入塘中，各自坐上木盆，用竹篙撑着，边行边采，采满一麻袋就扔到岸上。今日日头不算晒，荷塘上清风徐徐，倒是惬意。到了午时，木管事拎了食盒来，四人上岸，在岸边的柳树下歇息吃饭。

　　“我看采的莲蓬不少了，下午我一人采，你们三人在树下把莲子剥出来。横竖今日是收不完了。”正德嫂说。阿昭她们应了，剥莲子可是个费工夫的事儿，急不的。午后阿昭她们正剥着莲子，木管事来了，问：“杨家妹子，今日可能帮厨？庄里打了几只山鸡，想请你还像上回那样炖了。”阿萝想答应，可是也不能就留二嫂她们在这里剥莲子呀。阿昭笑道：“阿萝你去吧，这里有我和正和嫂呢。”木管事也说：“采莲不急，慢慢来就好。”阿萝便跟着木管事去了。

　　正和嫂笑着夸阿萝：“阿萝长的俊手还巧，真不舍得她嫁出去呢。”阿昭也笑了，可不是这样吗？但哪能留她一辈子？大伯母前两天说钱家已经来问日子了，说是秋收后正式定亲，这婚事只怕是拖不过明年了，阿昭想起来也真舍不得呢。

　　采了两天莲，阿昭她们紧赶慢赶的把莲蓬都收了，莲子也剥了出来，晒在了竹席上。木管事照例给她们一人两百铜钱外加一包莲子，又给她们几只野鸡野兔带回去。第二日的时候，阿萝用刘氏晒的酱油做了酱油鸡和红烧肉，木管事当即订了一坛酱油，等下回阿昭送石头时送过来。

　　阿昭高高兴兴的回到家时天已黑了，一进门却见正明坐在堂屋里，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娃，“顺儿？顺儿怎么来了？”阿昭只见过顺儿两三次，但很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暄儿从灶间过来，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水，见到阿昭叫道：“姐姐，我泡了糖水给顺儿喝。”说着把糖水放在桌上，把顺儿抱过来坐在自己膝上，一勺一勺的喂他喝糖水。

　　正明对阿昭说：“今日娘来了，她说顺儿一直不说话，前几日她带着去看了大夫，说顺儿不能说话，是哑儿。大嫂受了刺激，非要逼顺儿说话，拧他，还拿针刺他，娘看了受不了就把顺儿抱这里来了。大嫂又怀上了，娘也不想她见了顺儿动气。”

　　暄儿插嘴说：“姐，你看顺儿胳膊上，都紫了，还有血点子！也太狠心了！”阿昭实在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过去拉开顺儿的袖子一看，果然，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好多血点子。阿昭实在见不了这么小的孩子受罪，看着顺儿懵懂无辜的眼神，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一只小手轻轻的抓住她的手，是顺儿，阿昭心中又甜又难过。阿昭抱着顺儿拍着哄着，很快他就入睡了。阿昭把他轻轻的放到西厢床上，今晚就让他和暄儿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