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屏山记》石眉

21、第 21 章

　　看看天上忽然聚起的云，杨盛春对阿昭说：“阿昭，别忙了。快回去吧，天要落雨了。”阿昭一看天，“这天说变就变。倒是免了我们浇水了。”阿昭笑道，“大伯，这豆子都鼓鼓的了，是不是能收了？”杨盛春点头，“是该收了。明日晴了就收。” 阿昭把摘下的番薯藤放入背篓，背去给大伯母喂猪。大伯家的三头猪大了，吃的可真不少，暄儿日日帮着阿萝打猪草还是不够它们吃的，幸亏还有地里的番薯藤隔几天就能摘一波，再掺些米糠之类的，才勉强能填饱它们的肚子。

　　到大伯家，刘氏正往里收酱坛子，阿昭忙上去帮把手。“大伯母，今年做了这么多酱？”刘氏笑着说：“这两坛辣酱，那坛不辣的是给你和暄儿的，这一坛是跟你庆伯母学的晒酱油。”阿昭想起来了，上回阿萝烧酱肉用的就是庆伯母晒的酱油，可鲜了！阿昭不由好奇的往坛里看，黑油油的，闻着一股扑鼻的豆香。

　　“现在赋税越来越重，家里攒的钱交了税也不剩多少。我想着这酱油要是晒成了，以后多种些豆子，晒酱油去卖，也能贴补些家用。”刘氏说道。上回大伯和正明商量了，最后两家都是缴钱付税。这样一来，家里的银钱就有些吃紧，更何况还要给阿萝多备些嫁妆。刘氏是未雨绸缪的人，自然要细细打算。

　　阿昭好在每月还有卫府那边一两银子的收入撑着，正明编的竹器也能卖上一二百铜钱，但家里总有些这样那样的开销，最后也剩不下多少。若是往日听了刘氏这番打算，阿昭只怕也要着急想个开源的法子，但经过山中遇二狐的事后，阿昭的心境有所改变，遇事心中也平静了许多。“大伯说明日收豆子。若是您的酱油成了，我们地里的豆子您也都拿去做。我倒是省事了，以后想吃酱油，来您这儿拿就好！”阿昭笑吟吟的说。

　　刘氏笑了：“你这丫头也顽皮了起来！要吃酱油只管来拿就是，还用的着拿豆子换吗？大伯母还没穷到连买豆的钱都没有了。你们那些豆子就卖给我好了。”

　　阿昭却不肯，“大伯母您这样我以后可不好意思来拿酱拿酱油了！我用豆子换这么多酱和酱油已经是我偏得了，怎么还能收您的钱？正明知道了还不说我吗？”

　　刘氏知道她的心意，便说：“好了，大伯母收下了。这里我来就行了，要落雨了，你把番薯藤交给阿萝就赶快回去吧。”

　　确实天上的乌云已经黑压压的压了过来，阿昭到灶间把番薯藤交给阿萝，她正在费力的搅着猪食，看到阿昭带来番薯藤，“二嫂，你真是太好了！我这天天就是给猪找吃的，烧吃的，心都累了！”阿昭听着笑了，什么叫心都累了？“你辛苦了，等入了秋，忙完地里的活，你二哥说还要进山里去，到时候带你去散散心。” 阿萝惊喜道：“太好了！二嫂你可一定要记得叫上我哦！”阿昭笑着点点头，回家去了。

　　快到家时，豆大的雨点啪啪落下，阿昭快步跑回家，院子里晒着的豆角，枣子和草药已经被暄儿收进去了，他和正明正坐在堂屋里编竹器，见到阿昭跑回来，机灵的跑去端了盆热水来，“姐姐，快擦擦！”阿昭高兴的道了谢，正明笑着点点头，暄儿见正明赞许他，更是高兴。

　　雨下的很急，但也去的快，不到两刻钟，天又放了晴，院子里六只母鸡带着今年大伯母新给的五只小鸡又出来觅食了。暄儿坐不住，去溪里看他的石蛙去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溪里水大不大，可别把竹笼给冲坏了。

　　不一会儿，暄儿跑回来，拿了锄头，有点兴奋的说：“竹笼里又来了一条蛇！这次我要抓活的。”阿昭一听，哪能放心，忙跟了过去。暄儿用锄头把竹笼勾上溪岸，阿昭往里一看，果然一条蛇肚子大大的盘在里面。仔细一看，阿昭惊道：“这是你姐夫说的棋盘蛇吧？你看它身上的花纹！”暄儿一惊，细细一看，果然！那蛇抬起三角头看着阿昭和暄儿，金黄的眼瞳透着冷毒的光芒。

　　“暄儿，你快回去拿个大麻袋来。”阿昭急忙说，接过暄儿手里的锄头，守在竹笼前。暄儿飞快的跑回屋里。那蛇游动身子，便往竹笼的孔洞中钻去，想要出去，可是同上次那条蛇一样，肚子太大，被卡在了孔洞里，只能缩了回去，又试着从另一个孔洞里钻出去，可还是不行。阿昭紧张的手心冒汗，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棋盘蛇。

　　暄儿和正明拿着麻袋过来了，一人扶一边把麻袋张开口，阿昭小心翼翼的用锄头把竹笼慢慢推进麻袋，赶快把麻袋口子封上，才松了口气。暄儿又兴奋又有点后怕，“姐姐，你不是很怕蛇的吗？这次怎么不怕了？”阿昭也回过神来，对啊，自己一向最怕蛇的，今日见到虽然还有些怕，但不像从前了，自己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大了？没等她细思量，暄儿说：“姐姐，我们快拿去卖！”明日要送石头，还要收豆子，确实没有时间卖蛇，阿昭答应了，牵过驴子，架上正明做的竹架，把麻袋搁在竹架上，又拿了这阵子攒下的松香和药材，两人就往镇里去了。

　　到了镇上先去了酒家，老板一见到这棋盘蛇，高兴的两眼放光，“这么大的棋盘蛇！还是活的！真是难得！”给了他们三百铜钱，还一再嘱咐他们再抓蛇来卖。阿昭心想，要不是碰上了，谁会冒这个险去抓毒蛇呀！到了药店，坐堂大夫不在，伙计告诉说：“一早就被官府召去了。听说关州军剿匪吃了败仗，死伤了很多人，这附近的大夫都被找去给关州军治伤了。”伙计就按上回大夫给的价钱收了阿昭带来的松香和药材。

　　阿昭从小就听说书人说关州军的故事，那可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军，这次居然被一帮山匪打败了？阿昭觉的很奇怪。暄儿拉拉阿昭，“姐姐，我们去看看那卖麦芽糖的还在不在？”阿昭笑了，“麦芽糖都是麦子收下来才做的，这时节哪里会有？”不过还是带他过去看了，果然没有卖的，看到暄儿失望的样子，阿昭说：“我带你去杂货铺看看，说不定有呢。”暄儿高兴的直点头。

　　到了杂货铺，没有麦芽糖，但是有一种棕红色的番薯糖，老板娘给了一小块让他们尝尝，甜甜的带着番薯的香味，阿昭倒是很喜欢。番薯糖便宜，五个铜钱能买四块，暄儿买了四块，拿回去和阿萝姐分。阿昭买了些油盐，正要走，老板娘问她：“娘子背的背篓又结实又精巧，是哪里买的？”阿昭说：“是家里人编的。我家里是专门编竹器卖的。”老板娘笑道：“我倒是想进些竹器来卖，娘子家里可方便？”阿昭喜出望外，“那太好了！下回我就给你带些竹器过来，看你要哪几样。”两人一拍即合，说定了三日后阿昭带些竹器来看，老板娘先定了五只背篓。

　　回去两人先去了大伯家，暄儿急着要和阿萝分吃番薯糖。阿萝把半块番薯糖放到嘴里含着，高兴的眯起了眼睛，“好吃！原来番薯也能做成糖！”刘氏正好拎着猪食桶进来，听她这么说，问道：“什么番薯也能做糖？”阿萝把另外半块番薯糖递给她，“娘，您看二嫂他们买的番薯糖。”

　　刘氏看了看，咬了一小口，是番薯的味道。心中不由一动，问阿昭：“这样一块糖卖多少铜钱？”阿昭说：“五个铜钱四块。”刘氏点了点头，“这个买卖能做。今年收了番薯我们也来做番薯糖。”阿萝一听，眼睛一亮，对啊，自己也可以做啊，试几次应该可以成的，当下琢磨起如何做番薯糖的事了。暄儿听的更高兴了，“大伯母，您也会做番薯糖吗？那可太好了！”阿昭点了他一记，“大伯母是做来卖的，又不是给你吃的！”刘氏笑着说：“暄儿爱吃尽管吃，别倒了牙就是了。”暄儿笑的眼都眯起来了。

　　回家阿昭和正明说了杂货铺定竹器的事，正明笑着说：“好啊。现在暄儿也能帮忙编好几样竹器了，正好能供上货。”暄儿又得了夸，高兴的和正明讲起今日卖蛇和买糖的事了。阿昭笑着去做晚饭，还要准备明日收豆子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