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君恶臣录》羽蛇

22、拓跋贞

　　楚玄赶到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有数人在等候了，除了上座的萧敬川，还有丞相谢沧州，御史顾凉和中极殿大学士严双涛。

　　通常有要紧事的时候，此三阁必然是会在场的，另外就是大理寺卿赵习风、刚刚返京的顾柏和随着楚玄同来的武威。

　　楚玄也不去看其他人，只缓步上前：“见过圣上，圣上召见臣可是有什么急事？”

　　萧敬川沉着脸道：“顾将军，楚相已经来了，你有什么就说吧。”

　　“圣上恕罪，此事事关重大，末将怕消息走漏才不得不先请楚相，再向圣上说明，”顾柏忽然提高声音：“将邓长带上来。”

　　两名禁军应声带上来一人，虽然未带绑缚但未着官服，头发被打散，形容颇有些狼狈。他拜倒在地道：“嘉禾关步兵副尉邓长，见过皇上，见过各位大人。”

　　“邓长，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顾柏说道：“第一，去年西戎来犯，是何月何日？”

　　“四月初五。”

　　“你是何时发出三千里加急军报的？”

　　“二月十五。”

　　“你的元帅可知道你发出加急军报？”

　　“元帅不知。”

　　顾柏怒道：“你是如何在西戎大军出现前一个半月便知道此事的？而且你竟不与主帅相商就发出军报，你若是不解释清楚，无论国法还是军法，你都是死路一条！”

　　“顾将军，”萧敬川并未因为顾柏的审问而震怒，虽然邓长的职位不高，但他却是知道的——当年他就是直接给邓长发的密令。“是朕传密令给邓将军，让他发出紧急军报的。”

　　当日高子和当政，若非如此，他也无法顺利派兵而出，更无法派遣高子和手下的得力部将魏武侯出征。

　　这下反倒是顾柏等人吃惊了，这下连谢丞相也忍不住问：“皇上为何要如此？莫非皇上早已知道西戎将要出兵？”他们看着皇上长大的，别说西戎那边，皇上连京城也没有出过。

　　“谢丞相，西戎将出兵的消息是我告诉圣上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来救场这个人的身上。

　　顾柏冷冷道：“楚相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我自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楚玄并不打算解释：“顾将军想必也能明白，本相无可奉告。”

　　顾柏点点头：“既如此，末将自然不敢追问，只是末将还有一些事想请教楚相。”

　　“顾将军不必客气。”

　　“敢问楚相姓甚名谁，”顾柏盯着楚玄：“籍贯何处？是何出身？家中父母姓名？有否兄弟姐妹？何处长大？何处就学？邻里几家？”

　　御书房里诸人都暗暗倒吸一口冷气，顾柏以三品武官的身份对楚玄咄咄相逼，这已经是明晃晃地撕破了脸，但另一方面，朝廷官员都应当在吏部有家族留底，而这几位却都知道楚玄的身世背景却是一片空白。

　　“顾柏，你这是什么意思？”楚玄还未回答，萧敬川已经不悦道。

　　“圣上，此事关系我大檀安危，请恕末将失礼。若真相查明时，是末将错了，末将任楚相处置，绝无怨言。”

　　楚玄微笑道：“本相姓楚，单名一个玄字，家有两名兄长……其他的事情，无可奉告。”

　　对于他的回答，顾柏毫不意外：“既然楚相无可奉告，末将也许能告诉楚相一二。来人，带拓跋文！”

　　“顾将军，这拓跋文是何人？”萧敬川问道。

　　“皇上，等此人带上来，自会自己交代。”

　　说话间，一名身着西戎服饰的男子被反缚双手带了上来，一见到楚玄，立刻放声高喊：“七殿下！七殿下救我！”若不是两名禁军压住他，他几乎要扑到楚玄脚下。

　　“老实点！不许喧哗！”顾柏一手将他拖过来跪下：“你看清楚，这是我大檀的国相，不是你西戎的七殿下！”

　　“不不，我不可能认错的！七殿下，我是……我是拓跋文啊，虽然你不愿意叫我堂哥，但看在我们同族同宗的情分上，求你救救我！”

　　“拓跋文……”楚玄慢慢想着：“西戎王有个弟弟，你是他的第三子？”

　　顾柏冷笑：“楚相果然清楚得很——拓跋文，你为什么说这位是你们西戎的七殿下？”

　　“我国七殿下拓跋贞从小就聪颖过人，但因为母妃出身低，没有资格继承大统，我王就命我父王集西戎之能人倾囊相授，因此七殿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武艺高强，为的就是长大后送入大檀，能进入朝廷……”

　　楚玄叹道：“贵国真是大度，举全国之力难得培养出一名能人，居然只是为了送入我大檀。”

　　顾柏不理，只问拓跋文：“进入大檀朝廷，为的什么？”

　　“为……为搅乱大檀朝廷。”

　　楚玄又摇头：“既然贵国殿下武艺高强，又进入朝廷，为何不直接刺杀皇上呢？”

　　诸人也不由点头，如果楚玄真的是七殿下的话，他频繁出入御书房，与皇上独处的时间多如牛毛，却也没见皇上有一分一毫损伤。

　　楚玄又问：“如果贵国七殿下真的费尽千辛万苦进入朝廷，你为何又要叫破，他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会救你？”

　　“因为我答应他，如果指认出西戎奸细，我便饶他一命。”顾柏冷冷道。

　　“这便更说不通了，”楚玄道：“他的命在你手上，岂不是顾将军希望他指认谁，他便会指认谁？”

　　拓跋文慌了，忙高喊：“我与七殿下自幼相处，他后背肩胛骨处有一颗黄豆大小的朱砂痣！”

　　御书房中登时静了静，顾柏问道：“楚相可敢一查？”

　　楚玄沉默片刻才道：“不用查了，我的确有。”看着众人的惊讶之色，他又道：“我偶尔会留宿宫中，也许将军更该查一下服侍我沐浴更衣的公公们。”

　　“够了！”萧敬川沉着脸喝道：“顾将军，楚相的身世背景，朕比谁都清楚，不必……”忽然，他身体晃了晃，忙用手支住了头，忍住了一阵眩晕。

　　“皇上！末将还有下情禀告！”顾柏忙高声道：“末将在拓跋文身上还搜到了七殿下给西戎王的信！”他将手上的纸卷一展，众人看去，不由有些失望，信居然是西戎文写的。

　　“楚相可看懂信上写了什么？”

　　“略懂一二。”

　　“楚相又是在何处习得西戎文？”

　　“在大正书院，曾向先生讨教过一些。”

　　顾柏有些愕然，他没想到楚玄完全不避讳懂西戎文的事，而且大正书院也的确是包罗各学各派，能学到西戎文一点也不意外。

　　大理寺卿赵习风问道：“顾将军，信上写了什么内容？”

　　顾柏踢了一脚拓跋文，喝道：“说。”

　　拓跋文哆哆嗦嗦道：“七殿下说……他已经给皇后下了毒，虽然看似已经治好了皇后，但皇后腹中已经是个死胎，”

　　众人顿时一阵哗然，听他又说：“接下来他会向皇上下毒……”

　　“一派胡言！”萧敬川拍案而起，却又脸色惨白地跌坐回去，身体晃了晃，双目紧闭向后仰去。

　　小诚子慌得连忙去接，却有个身影更快地右手托住了萧敬川的身体，左手探向他的脉搏。

　　“大胆！”武威忙大喝一声：“放开皇上！”他手一挥，数名禁军已经冲了进来围成半圈，长-枪指向圈的中心。

　　楚玄却扶着萧敬川一动不动，微微皱着眉——太后的时间掌握果然是太好了，居然在顾柏发难之前突然加大了药量，否则萧敬川也不会在此时晕倒。

　　他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长-枪和后面惊恐的众人，将萧敬川推着伏在左臂上，右手放在他背后忽然吐力，一口鲜血猛地从萧敬川口中吐出，周围一片惊叫声。

　　“拿下！”

　　还不等长-枪近身，楚玄右手弹指一挥，兵刃纷纷落地，众禁军吃痛低呼。楚玄已经自怀里取出一瓶药，倒出三粒，塞入萧敬川口中，令其吞下。

　　众人被他如此大胆惊得目瞪口呆。

　　中极殿大学士严双涛震怒：“楚玄！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死罪！”

　　楚玄抬头问：“敢问严大人，什么是死罪呢？是我打掉了指向圣上的兵刃，还是我为圣上祛毒呢？”

　　嘴上说着，他的手仍搭在萧敬川的脉搏上，不由叹气——就算是不想让太后警觉，圣上也不必如此折磨自己。不过他也太过于清楚这种心情，当心里痛苦到一定程度，就会忍不住伤害身体来分担。何苦来，枉费在宫中长这么大，看来是萧惟当年对他的保护太好了。

　　感觉到手下的脉搏渐渐趋于平缓，楚玄才平静道：“还不快去请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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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心里痛苦到一定程度会忍不住伤害身体
这种事情在番外的时候会再写一下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