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君恶臣录》羽蛇

23、大理寺

　　寝宫之中，萧敬川虚弱地躺在床榻上，太后坐在床边，御医正跪在床边为萧敬川把脉。

　　半晌，御医向太后道：“太后娘娘，皇上是中了毒了。”

　　不等太后说话，楚玄问道：“敢问御医，皇上中的是怎样的毒，是日久月深的慢性毒呢，还是刚刚中的毒呢？”

　　“回国相大人，是刚刚中的毒。”

　　众大臣心中暗惊，看向楚玄的目光已经直接给他判了死罪。

　　楚玄心中微叹，太后如此，将军如此，御医如此，连服侍沐浴的太监也如此，若不是之前高子和手段足够强硬，以至于宫内宫外强敌无暇顾及他，萧敬川哪能顺利活到现在。

　　楚玄负手而立，看到众大臣站得尽量离自己远远的，不由失笑：“各位大人，站那么远，是怕我突然出手吗？”

　　“楚玄，”太后冷森地道：“你死到临头还不知罪，若束手就擒，还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楚玄耐心问道：“不知臣何罪之有？”

　　顾柏冷冷道：“楚相就不必再嘴硬了，你若不是西戎殿下拓跋贞，怎会知道西戎何时发兵，怎会不肯吐露身世背景，皇后娘娘腹中胎儿如何，想必你比谁都清楚，方才你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逼迫皇上吞服毒薬，如此种种，你还有何狡辩？”

　　楚玄还未说话，却听谢老丞相摇头道：“太后娘娘，老臣却认为楚相此前所说的不错。其一，关于西戎发兵一事，若楚相确有获得消息的途径，也未尝不可信，顾将军恐怕也很难说我大檀朝中没有西戎细作。其二，楚相是否真的是拓跋贞，仅凭拓跋文一面之词和一颗朱砂痣不足以确认。更何况方才皇上也说对楚相的身世了然。其三，皇后娘娘腹中胎儿如何，只消再过几月生下便能知晓。至于皇上的身体……老臣看皇上近些日子都有些深思倦怠，并不是今日楚相之过，还需要召集御医们会诊才好。”

　　太后盯着谢沧州，冷笑一声，问道：“各位大人，都如何看？严大学士？顾御史？赵大人？”

　　严双涛犹豫片刻后道：“臣也同意谢丞相之言。”

　　顾凉也道：“臣以为，此事需仔细盘查，楚相应是问心无愧，否则以楚相方才所显之身手，若要离开，恐怕武统领也阻拦不住。”

　　听他说到这里，太后才道：“我也没有想到啊，楚相位居三公，居然还有一身好武艺。”

　　“若非如此，太后娘娘和几位大人早已将我拿下，怎肯心平气和地在此与我商议。”

　　太后气结：“你莫要狂妄，真当宫中是你大放厥词之地！武威，还不将此狂徒拿下！”

　　眼见禁军已经集结在门外，楚玄道：“莫扰了圣上静休，本相现在便要回府了，若要动手不妨试试，看看能否把我留下。”

　　说罢，他就要转身向门口走去，武威看着太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拿下！”太后大喝一声。

　　“等一下！”一直没有说话的赵习风忽然疾步上前，拦在楚玄面前：“楚相，可否听下官一言。”

　　楚玄停住脚，向他点点头。

　　“皇上往日待楚相不薄，如果楚相就此一走了之，可知此事对皇上有何影响？”

　　楚玄当然清楚，不论自己是否被冤枉，在尚有嫌疑且萧敬川方才已经极力维护他的情况下，如果自己就此离去，则萧敬川的威严从此将荡然无存。

　　“所以我没有走。”

　　“楚相是聪明人，也没有辜负皇上的信赖。”眼看还有回旋余地，赵习风松了一口气：“下官自任大理寺卿以来，平决狱讼，虽不敢说事事悉究本末，但也努力巨细不遗。”

　　楚玄已大概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回道：“赵大人刚正不阿，我也多有耳闻。”

　　“楚相谬赞。若楚相不弃，下官愿以身家性命做担保，全力以赴还楚相一个清白。”

　　楚玄沉吟半晌，才道：“本相便相信赵大人一次，看来少不得去大理寺走一遭。”

　　赵习风大喜，深深一礼：“谢过楚相——楚相请。”

　　“赵大人请。”轻轻瞟了一眼寝宫内众人，楚玄轻哼一声，随赵习风出门而去。

　　“这个楚玄！太过放肆狂妄！”太后狠狠地厉声问道：“武威，让你去请皇后，她为什么还没有来！”

　　武威忙上前道：“启禀太后，前几日陆夫人带了几个府中医女进宫陪伴皇后，皇后已经紧闭了凤仪宫，闲杂人不得出入——是皇上亲自下旨指派的禁军，所以……”

　　太后眉头紧锁，目光转向沉睡中的萧敬川。她的儿子啊……原来已经对她有了提防了，可是那又怎样，他还不是自身难保，连身边的人也保护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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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楚玄被紧急召入宫中，华骁随后立刻向宫中递了折子，但折子一去杳无音信，他终究没能及时进宫。但他却知道了皇上在御书房突然病倒的事情。

　　之后的几天，即使轮到他当值，未蒙召见，他也无法进入寝宫中。而他连续几天去相府，崔姚的答复都是楚相这几天都没有回来过。

　　即使他找了当日在场的禁军询问，也都是三缄其口，对此事避之唯恐不及。他心中的不安一日强过一日，恨不能把整个京城翻过来找人。

　　在又一次从崔姚口中得知楚玄未归的消息后，华骁只得牵着马慢慢向去往书院的路上走，希望能像上次一样再在路上遇到，虽然他心里知道希望渺茫。然而这次，他忽然在相府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向他招手。

　　华骁立即将马交予随从，打发他们离开后，跟进了拐角处的小巷。

　　“海阳，你怎么在这儿鬼鬼祟祟的。”

　　“华统领，我跟你说个事……你要冷静一下啊，”赵海阳拉着他往小巷深处走走，小声地说：“是关于楚相的。”

　　华骁一把将赵海阳按在墙上厉声问：“楚相在哪里！”

　　“在……在大理寺……”赵海阳低声弱弱地说：“这事……是我爹不对，你要是恨得慌，就……就打我吧。”

　　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华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楚相为什么会在大理寺？”

　　“顾柏将军从嘉禾关带回来的西戎人……指认楚相是西戎的七殿下拓跋贞……还说楚相给皇后娘娘和皇上下毒，还意欲搅乱大檀朝廷……”赵海阳看看华骁狰狞的表情，又低下头：“我爹……说服楚相去大理寺，要还他清白……结果……进了大理寺……就重兵包围……给楚相……上了死囚枷镣……”

　　“百十斤的枷镣……并不能奈何楚相。”

　　赵海阳的头垂得更低了：“当天夜里……太后身边的纪公公和武统领带了很多人去死牢里……按着楚相……灌了药……散了他的内力……”

　　“你说什么！！”华骁登时面无血色，一拳打在赵海阳脸侧的墙上，吓得赵海阳连忙躲闪。

　　“华统领，你……你冷静下来啊，这事是我爹做得不对，我也是跟他大吵了一架……跑出来的。”

　　可是华骁完全不关注大理寺卿怎样了——失去内力的楚相毫无还手之力，会受到怎样的折磨，他已经不敢去想了。

　　“楚相……现在怎样了，”他哑着声音问道，看到赵海阳躲闪的目光，又咬牙问：“还活着吗？”

　　“倒是还活着……”赵海阳低着头不敢去看华骁：“只是……据说第二天就被用了重刑，宫里给我爹递了话……所以……狱卒们下了狠手……虽然还活着，但也差不多就剩一口气了……一直在昏迷中。”

　　“宫里……谁给递的话。”

　　“太后那边的人……”

　　华骁这几天一直都没见过皇上了，能进出寝宫的也都是太后的人，念及此，他忽然觉得全身如浸冰水中。皇上现在究竟怎样了，他是否知道楚相的情况，还是连皇上自己也处于危险之中？

　　“我不相信，”华骁摇摇头：“我认识的楚相从不会轻易让自己处于如此被动的处境，也许别人不清楚，但我觉得……朝中还没有人能够压制得住他、给他灌药的。”

　　“哎呀华统领，你怎么还不信呢，”赵海阳急了：“我昨天刚去看过的，也亏得他们肯看在我爹的情面上让我悄悄进去的。”

　　“你去看了？亲眼看到的？！”华骁一惊：“你看到什么了？”

　　“我在死牢栏杆外面看的，他们不肯开门让我进去……楚相……披枷带锁趴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身上地上全都是血……”

　　“你……会不会……”华骁挣扎着抓住最后一点希望：“会不会看错了……”

　　“怎么会，我还是能看到他半张脸的……你也知道楚相那相貌……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他。”赵海阳羞愧道：“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给牢头些银子，让他看在我爹的情面上给楚相简单包扎一下。”

　　华骁的眼神黯淡下去。

　　赵海阳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可是今天我再去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让我进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着来找华统领商量。我在你府门前等了很久也不见你……想着你会不会来了这里……”

　　“海阳，谢谢你的消息，”华骁慢慢说道：“我还是不能相信，除非我自己亲眼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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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怡情咳咳
捂住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