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入梦》无律无由

60、新人

　　因顾谦病重，顾音这边亲事的筹备便大部分交给穆景和越潇来办。越潇闲在京中，有事情做很乐意，带着小念儿忙上忙下，干练一如当初在北地之时。

　　婚礼前几日，洛夫人带着周延和顾音入宫拜见太后。
　　到了慈和宫，见太后躺在榻上，芳姑姑在一边服侍。
　　磕过头，芳姑姑示意他们起来，递上一个锦盒，道，“这是太后赏赐给宁远侯和县主的。”周延和顾音接过，又跪地拜谢。
　　太后指了指洛夫人，洛夫人上前，跪在榻边。
　　太后看着洛夫人，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洛夫人望了她一眼，便低着头去，心里却波澜顿起。
　　太后的病症，跟以前东宫中传闻的秘药有些像，难道是……
　　太后手指动了动，芳姑姑瞧了瞧太后脸色，道，“太后乏了，诸位退下吧。”

　　洛夫人离开慈和宫，回头看了一眼。
　　偌大的宫殿前，除了侍卫之外，只有几个洒扫太监在西侧打扫。她的视线落在一人身上，停了两瞬，方走出去。
　　周延和顾音注意到洛夫人的停顿，不解地随她视线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异常。
　　周延待要出口想问，洛夫人止住了他。
　　等回到府里，周延想要再找母亲，却见她又进了佛堂。他无奈，只得作罢。

　　*
　　穆峻收到洛夫人的信，约在西山相见。
　　他本不想去，那女人不知道想耍什么花样。不过，听闻她前日进宫见了太后，心下有些不妥。

　　“你怎么能向太后出手？糊涂啊！”
　　见到洛夫人，便听她开口就是这么一句，穆峻一惊，否认道，“我没有。夫人何出此言？”
　　“我在宫中见到了十七，还有醉梦。”洛夫人言中很是肯定，见穆峻脸色一白，接着道，“你跟顺王府、跟穆峥相争，不过是各凭本事，即使有什么手段，皇上也不会怪罪。但是，出手暗害太后，你以为皇上还会容得下你？”

　　“你是在要挟我？”穆峻镇定下来，笑道。
　　“我……”洛夫人哑然，半响道，“穆峻，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
　　穆峻不以为然，“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洛夫人不再试图解释，只道，“太后是你嫡祖母，你不该出手。”
　　“太后与我有父仇。夫人既然对父王旧情难忘，就不想替我父王报仇？”
　　洛夫人一愣，“太后跟太子案有关？”
　　穆峻冷冷道，“当年先端宁太子案，若不是德妃袖手旁观，贤妃落井下石，东宫诸人，不至于全都陷死于天牢。”
　　“你！”洛夫人发现穆峻已经越来越偏执了，“时势那般，实在怨不上太后啊！”她劝道，“皇上圣心未定，你却四处树敌，不是明智之举！”
　　穆峻听不进去，道，“多谢夫人为我保守秘密，请夫人当做没有发现此事，还有，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他转身下山。
　　洛夫人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叹息。

　　*
　　穆峻走到山脚下，吩咐十四，“你亲自去盯着洛夫人。”
　　“是。”
　　“让十七在宫里面注意点，找机会退出来。”
　　十四领命而去。穆峻骑马离开。

　　*
　　到了成亲之日。
　　婚礼办得很是盛大，满城的人都过来了。都知道宁远侯如今是皇上的心腹宠臣，来恭贺道喜。
　　顾谦病重起不了身，顾音拜别过，便从顾宅坐轿出来，绕城一圈，再送进宁远侯府。嫁妆从将军府抬出，先到顾宅，然后送往侯府。
　　周延身穿红袍，骑在马上，一路乐呵呵，围观之人议论纷纷，小孩子们忙着捡喜钱。

　　*
　　杜纶从官衙出来，见街上拥挤，便候在一旁，等队伍过去。
　　宁远侯和顾家永安县主的盛大婚事，他在衙中也听人提起过，不过，一向喜欢闲话京中诸事的杜夫人倒是没有在家里说起此事，也是奇怪。
　　杜世子刚好也从这路过，见杜纶望着喜轿出神，不由叹道，“二弟，回去吧！”
　　他拉着弟弟，道，“这新宁远侯夫人虽然以前跟你有过婚约，但早就退掉了，你也不要再看了。”
　　什么？婚约？退掉？
　　可怜的杜家二公子乍闻自家兄长所言，脑中有如雷鸣，愣愣地站在路旁，“大哥，你说什么？”
　　杜世子捂住嘴，糟了，不该这么早就出来喝酒的，竟忘了二弟并不知此事。

　　*
　　洞房花烛之夜，众人散去之后，龙凤双烛下，两人相视而笑。
　　周延小心替她解下头上的凤冠，拥她入怀，“音音，我终于娶到你了。”他笑嘻嘻，“北戎比试之时，我就梦到陛下给我们俩赐婚，如今果然成真。那你说，昨日我梦到我们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是不是也会变成真的？”
　　顾音又羞又恼，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尽又胡说。”

　　隔日起来向长辈请安。
　　周老夫人精神很好，坐着接受了孙儿孙媳的敬茶，连声道，“好！好！”
　　洛夫人含笑，命瑞珠送了见面礼。

　　*
　　杜伯府。
　　杜二公子听得大哥所言，呆若木鸡。
　　他愣了半响，朝着母亲杜夫人道，“娘，大哥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杜夫人尴尬不已，一向能言善道的她也变得吞吞吐吐，“这......娘也不知道原来永安县主就是当年顾家的女儿，这，不是以为她早就……”
　　杜纶平素说话慢条斯理，从不高声，这下子也急了。一家人除了自己，都知道此事，想来几年前的事情也是骗他的。
　　他大声道，“爹，娘，大哥，你们怎么瞒了我这么久？背信弃义，岂是君子所为？我有何面目再现于世人面前！”
　　见他言罢就要往外冲，世子慌忙拦住弟弟，“二弟，你可别又干傻事呀！”
　　“大哥，你别拦着我！”杜纶怒气冲冲。
　　“纶儿，你要去哪？”躲在一边装鹌鹑的杜伯爷出声了，没办法，这个呆儿子，总是不让老子省心。
　　“我这就去给顾姑娘赔罪！”
　　“二弟，今天是顾姑娘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能去宁远侯府呢？”杜世子无语。

　　见儿子气冲冲地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晚饭也没出来吃，杜伯爷埋怨老妻，“老婆子，当年要不是你扯下那等谎言，儿子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杜夫人瞪他，“怪我喽，明明是你想着另结婚约，我也是为了哄他嘛！”
　　“还不是你看着李家女儿好，每日在我耳边念叨！”

　　见爹娘又吵起来，杜世子无奈地拦在中间。
　　“爹，娘，先别吵了，看怎么过了二弟这关再说。二弟要是真跑到宁远侯府上，咱家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就什么脸面都没了！”
　　想到杜纶执拗的性子，三人皆没辙。
　　杜伯爷甩袖道，“罢了，罢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这顾家姑娘已经嫁人了。”

　　话说当年，顾音随其父外放西南，辗转几年，不过仍然是个小小的知县，杜伯爷和夫人十分不满，一心想要另择佳媳。
　　后来，杜家看好了当时一个三品官李大人家的女儿，便递信到了西南，解除婚约。
　　顾谦知道自己门户的差距，又不敢再得罪京城权贵，便同意了。
　　结果，跟李家议亲的时候，两耳不问窗外事的杜纶出口反对了，“不是定了顾家的女儿，怎么成了李家？君子当从一而终，怎么可以□□再娶？”
　　杜世子噗嗤笑出来，“二弟，这是哪里的话？”
　　见杜纶顽石一般，杜夫人张口道，“实是因为，顾家的女儿已经不在了，所以才向李家求亲的！”
　　见杜伯爷和杜世子瞪向她，杜夫人继续道，“纶儿，既然那顾家女儿已经不在，你就听爹娘的，去李家提亲吧！”
　　谁知道杜纶道，“顾家女儿不幸身故，我当为其守孝三年，以劝情义。”
　　杜家另外三口面面相觑。

　　*
　　看着谨行拿过来的拜帖，周延皱眉道，“杜纶是哪位？”
　　新婚不过几天，这么没眼色，竟跑上门来打搅。
　　顾音听着名字有些熟悉，杜家，难道是？她唤来冬儿，问这杜纶是谁。
　　冬儿不掩讶异，咦了一声，“莫不是杜伯府的二公子？”
　　顾音恍然，原来是当年杜家的人。他上门来做什么？

　　周延听着冬儿讲了杜家和杜纶的闲事，颇有些气愤杜家无故退亲之事，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杜家退亲，自己跟顾音也不能终成眷属。
　　杜纶不过是个书呆子，哪里比得上自己？周延撇嘴。
　　“虽然杜纶是个呆子，不过，呆子有呆子的好。你看他，这么多年来一心一意，宁愿为一个前未婚妻守孝三年，京城里不知多少姑娘被他感动呢。”冬儿八卦道。
　　杜伯爷和杜夫人推说跟他定亲的顾姑娘已经早逝，杜纶执意要为其守孝，去年才回来。有的人笑其呆，有的人感其真。
　　虽然杜纶现下不过是大理寺里面一个小小的录事，不过，因着伯府出身，又有情有义，京城的媒人，都快踏破了伯府的门槛。

　　“说今日没空，不见。”周延不乐，手一挥，吩咐谨行去打发了那杜二公子。
　　顾音笑着摇头，任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