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入梦》无律无由

59、往事

　　西山。
　　穆峻看着朝他走过来的洛夫人，不悦道，“洛夫人，你为什么又来这里？想来，我娘当年，跟你应该也没有什么交情吧？”

　　洛夫人停下来，站在碑前，道，“你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
　　“当年，父王为了宫外的一个阿繁姑娘，舍弃了东宫诸多佳人，连太子妃母子都不放在心上，”穆峻道，“我的母亲，不过一个普通的宫人，也因为有孕而被父王厌弃。”
　　他看向洛夫人依旧动人心魄的容颜，冷冷道，“我调查我娘的事情，才知道，当年父王宠幸的阿繁姑娘，就是先宁远侯的夫人洛氏。夫人多年来风采依旧，无怪乎当年能得父王独宠。”
　　洛夫人摇头，“其实，你的母亲……”
　　“如果父王不是为了阿繁姑娘，鄙弃了东宫的所有女人，我的母亲，又怎么会难产而死？”穆峻愤然道，“当年的事情，不必再提。你今日过来，究竟是为何事？”

　　洛夫人听他话语，呆愣半响，方开口，“听说，皇上现在一直犹豫你跟穆峥的事情。”
　　穆峻剑眉紧蹙，听她继续道，“我以前跟皇上……有几分交情，我会找他去谈谈。”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无需劳动夫人大驾。”他毫不留情地说道，“怎么，当年太子出事，你忙不迭地嫁到了宁远侯府，现在，又想要靠上来？”

　　“我……”洛夫人不知该如何说话。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心里道，离开太子，是她自己的选择，并非是后来东宫的事情。只是，看着穆峻如此冷冽的目光，她心里刺痛一般，说不出话来。
　　穆峻转过身，不再看她，道，“夫人，请回吧！”
　　洛夫人掩面而去。

　　穆峻看着坟前孤零零冒出的几朵小黄花，有些无力。他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洛夫人之后，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
　　洛夫人跌跌撞撞的走下山。
　　瑞珠在山路的那头等着她。
　　她的脑子很乱。
　　她知道了穆峻的身世，却不能告诉告诉任何人，无论是阿延，周太夫人，还是嘉祐帝。甚至连峻儿，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

　　穆峻不能有她这样一个生母，先是跟了太子，之后又嫁给侯爷。如果传出去的话，穆峻作为皇位继承人的有力人选，就将陷入名誉狼藉的地步。世人宁可他是籍籍无名的常氏之子，也不能是宁远侯洛夫人的儿子。
　　婆母周太夫人知道她过去的事情，也接纳了她，但太夫人以为她之前的孩子已经死了，如果太夫人知道穆峻是她的孩子，会怎么做？她不知道。
　　至于阿延，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就继续瞒着他吧。
　　嘉祐帝，她从来不会过分估高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或者，他与她之间，除去往日一段孽缘之外，并没有什么情分。如果嘉祐帝得知此事，他定会觉得，是她对不起太子，穆峻作为她的孩子，也无法再得到他的青睐。
　　对，她不能告诉任何人此事。

　　至于，她的孩子，她会竭尽自己所能，把他想要的送给她。
　　即使，他现在，是这么的怨恨她。

　　*
　　雷公公带着洛夫人到了一处僻静的宫苑，然后退下。
　　四周无人伺候，洛夫人打量一下，这宫室并不荒凉，园子里培育了不少珍稀的兰花。她也不焦急，在花园中踱步，欣赏园中美景。
　　走到一丛素心兰旁边，洛夫人停下来，前面出现了一个明黄的身影。
　　“多年不见，夫人的风采，一如往昔。”嘉祐帝在她身边停住。
　　洛夫人看着他已经苍白的头发，展颜道，“多谢陛下夸奖。”
　　“朕还记得，夫人虽有牡丹之姿，却最喜兰花。”嘉祐帝抚着兰草，忍不住咳了几声。
　　洛夫人转过头，不再看他，口中淡淡道，“陛下还请保重龙体。”

　　两人你来我往几句，语气熟稔，却不带丝毫情义。
　　“你为何求见？”嘉祐帝问道。
　　“端宁太子留下的唯一的孩儿，已经长大了。”
　　“哦，”嘉祐帝声音上扬，“你跟他，有什么渊源？”
　　“其中渊源，陛下自然一清二楚。”洛夫人笑道，美艳不可方物。“陛下当年不是说，一心仰慕长兄？连长兄的女人，也是记挂在心里。对这孩子，难道就没有几分情面？”
　　“夫人这般为穆峻着想，又是为何？”嘉祐帝不悦，“当前，朕依你所言，不再相见，如今，你为了他，却主动入宫来求。”

　　“当年你我数次见面，我已经很是对不住侯爷了。”提起往事，洛夫人脸色有些不好，她别过头去，看向园中飞舞的彩蝶。
　　“那时候你还没嫁入侯府，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嘉祐帝不以为然，“朕要娶你，你千方百计逃脱，周括要娶你，你就忙不迭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你娶我？”洛夫人像听到什么笑话，“你以为，我会愿意去你府上，当一个见不得光的侍妾？”
　　“那皇兄呢？”嘉祐帝闻言有些激动，又咳了两声，“他甚至都没有纳你入东宫！”
　　“那是我自己不愿意！”洛夫人道，“太子早有妻妾，我入宫算什么？还不如在宫外来的自在。”
　　“你！”嘉祐帝恼怒，又咳了几声，“穆峻的母亲，那姓常的宫人，你不是恼恨于她？”
　　“那是太子妃设计的。”她当时是很愤怒，太子虽然不能许她正妃之位，可是曾允诺以后只有她一人，谁知却出了常氏之事。孩子的事情之后，她任性去了江南，等她从江南回来，知道东宫出事的消息，一切怨恨和怒火都已经烟消云散。

　　“先太子已逝，穆峻孤苦伶仃一个人，不像其他王府世子有诸多支持，还请陛下照看几分。”洛夫人语气平静下来，俯身求道。
　　“你也太小瞧他了，”嘉祐帝闻言哼道，“朕的这个侄儿，很有出息。你起来吧。”
　　洛夫人站起来。“你陪朕，在这园子里再走走吧。”嘉祐帝叹息道。
　　“是。”洛夫人不再多言，陪着他在园中静静走了一会。
　　离去之前，嘉祐帝道，“宁远侯快要成婚，你带着他们去见见太后。”
　　洛夫人应了，告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