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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流眼泪 ...

  •   男人并不理她,他双手拉着孩子的手,一起高举起来,丝毫没有要撤退或者保护孩子的意思。

      吕文维迅速从包里翻出一包湿巾,这还是她从国内带过来的,料着会出现这种情况,她迅速地拿出几张,不顾那男人口出不逊,一把塞在了男人的前襟兜里,说,“你听着,□□对这么小的孩子是致命性的,如果你不想你可爱的孩子死于非命,等下请按我说的做。”

      她加重了“致命”的字音,相当严肃地说,“我知道你们的仇恨,也知道你们的困难。但是,请你不要拿你孩子的命开玩笑。”

      到现在这个程度,能上得了街的,起码都还不是快饿死的。

      吕文维话说完,也没法再管这个男人听不听的进去。她把相机挂在脖子上,从人群的中间见缝插针地朝前走,留下那被提醒的男人在原地顿了一下,而后把孩子从肩膀上放了下来,抱在了怀里。

      那雕像被一高排木制的栏杆围着,中间是一片绿化带。吕文维从闻到那火油味开始就隐隐生起了某种预感。等她快要到达游/行人群的前段时,这预感成了真。

      那高耸的雕像周围升腾起黑烟,浓烈扑鼻的味道开始扩散。

      吕文维眼见那象征着个人崇拜的巨大塑像很快就要淹没在火光里,不断有人朝那里扔着汽油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快!我得去哪儿找一个最好的拍摄位置。

      吕文维并不知道那条爆料信息还发给了哪些人,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么,她必须立即拍下发生的这一切。稍慢一点,高压水枪、催泪瓦斯上阵后,这样的历史时刻可能与世界的其他角落失之交臂。

      她有点着急。她的目光方才迅速锁定了右上方一栋坍塌了一半,但楼梯还完整暴露在外的建筑,那里有个算得上完好的阳台,是个合适的拍摄角度。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被人流包围着,要走过去有点艰难,而且按照她的经验,她还得在五分钟之内快速地走过去。

      一阵高音喇叭的尖锐声穿透耳膜,吕文维当机立断,以尽可能快的脚步从人群里穿插着朝那半座建筑跑过去。

      她身体素质不错,常年当记者的,脚力也相当可以,难的是她身高不算高,也有点瘦,要时刻避开撞到人或者被别人撞到,以及在迈下一步之前在脑中想好最短的路径。

      她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像只在兽群里逆行的羚羊。

      “Lv!”吕文维正在力不从心,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Robert!”吕文维一听这声音,都不必分出视线,就知道是谁。

      “I called you!”Robert抓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开道,显然容易多了,“several times!”

      这么嘈杂的情形,能听见才怪,吕文维分不出心思和Robert说话,只仓促间点了点头。

      他俩基本上是在和警察的速度赛跑,吕文维的一只脚刚刚跨上那栋半跨塌的楼梯,Robert已经灵活地两步跨了上去,伸出手来给吕文维。吕文维一手借着力,一脚蹬地,迅速地连上了几级台阶,然后她回头看了一眼,朝Robert道,你快别管我了,先拍!

      军警手持防暴盾逼向人群外围,释放□□是迟早的事。

      Robert于是松开她的手,跳上二层的阳台,从一个能俯拍下雕塑周围燃起的完整火圈的角度按下镜头。他连续按下镜头的同时,吕文维也爬了上来,她趴下身子,快速地扫视了一下,选的拍摄角度和Robert的视角有些差别。

      突然间,人群骚动起来,最外面一层的示/威者和军警们起了肢体冲突,警察们举起了警棍,吕文维把镜头拉近,对准了拿起武器的驱逐者。

      很快,警察们开始朝投掷催泪瓦斯,不远处直升机轰隆隆地开过来。

      吕文维发自内心深处一万米地不想再体验那股子要人命的味道,然而她还不能立即转身就走,还得守着观摩着事态发展。

      Robert递给她一块湿巾和一副护目镜,吕文维接过来说,“谢谢。”

      “你没穿防弹衣?”Robert看了她一眼,“事态也许会发展得更严重。”

      吕文维一怔,发现自己刚才匆忙下车,防弹背心丢在了后备箱——忘拿了。

      职业史上头一回犯这种高危错误。吕文维有些错愕地想,我刚才怎么了……难不成,真是有些人的存在让她原本时刻处于应急状态的大脑宕机了。

      Robert二话不说,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防弹背心,递给了她。吕文维皱了下眉,“不,你穿着,我车上有,停得很近,我去拿。”

      她话音刚落,广场上的人群喧嚣着朝四处奔散,浓烟随着风向开始扩散。Robert并不和她多说,直接把那背心按在了吕文维肩头,接着以湿巾掩住口鼻,站起身来仰着头端起相机朝着浓烟飘来的方向。

      很快,军警出动的高压水枪开始朝着火的雕像附近喷射,朝人群方向飞来的直升机直接投下数个□□。

      市中心的这条主干道很长,吕文维从高处自西向东地看过去,前面的人群推搡跑散,而后方还有陆陆续续壮大的队伍,并没有疏散的意思,仍然在直升机的逼视下朝着塑像的方位前行。
      突然间,砰然一声枪响。游/行的人群里发出女人和孩子的尖叫。

      和和平国家不同,吕文维深知,这种地方的游/行军警是真会开枪的,尤其在如此激烈的示/威下。

      她看了一眼Robert,以吕文维对他的了解,他在高处拍下了民众点火,雕像周边起火和直升机投下□□的照片,下一步就是要去拍下军警驱散民众的特写。

      果然,Robert朝她打了个手势,准备再次跑入人群,吕文维一把拉住了他,把刚才搭在自己肩上的背心扔回给他,“小心。”

      她不待Robert回应,转过身子,朝另一边跑,刚刚她观察过了地形,从这栋建筑的后巷可以绕回刚刚停车的那片空地,虽然另一边的楼梯垮掉了一半,但吕文维肉眼评估了下,那一半的高度她跳下去并不会伤筋动骨。

      Robert正要转头喊她,又一声枪响在不远处炸开。吕文维迅速地跑起来,她两腿刚要迈出那倒掉了半边的楼梯,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

      吕文维悚然一惊,本能地想要撤回手,下一秒她看清了来人。来人戴着口罩和墨镜,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闻尔抽掉了腰间的细皮带,蹲下来在那二层平台另一边裸露在外的一根钢筋拗起的末端打了个死结,确认那皮带十分稳固后,他对着吕文维说,“你这就想跳下去?”

      吕文维脑子里一团问号,然而她的问题没有出口,先吼了对方一句,“你怎么没回去!这里很危险!”

      闻尔虽说被广大媒体称为“小鲜肉”吧,但起码是个习武击剑射击样样在行的男人,被她这么一吼,当即有些难堪。他也没有解释,只用一手抱起了吕文维,另一手抓牢了那条皮带打出的一个环。

      吕文维有些目瞪口呆地被他强抱在了怀里,而后下一刻,闻尔揽着她,荡秋千似的从二楼平台落下来,落地的一瞬他稳稳地抱住了吕文维,然后把她放下地。

      隔着一栋小楼,另一头仍是火光冲天,刺鼻的味道萦绕在空气里。

      这一头,吕文维掩着口鼻拉起闻尔就朝刚才的停车点跑。

      闻尔那副墨镜对这么高浓度的催泪瓦斯明显没什么太大作用,吕文维稍冷静下来就能想象得出他现在必定忍得很难受。

      她拉着闻尔跑过了一条街区,自觉那呛人的味道不那么浓了,才停下来。

      两个人终于都剧烈地咳嗽起来。闻尔从身上挎包里拿出一支矿泉水递给吕文维。吕文维接过,拧开喝了一口又递回给他。

      闻尔咳嗽许久,却不去喝那瓶水,吕文维说,“我不介意和你分享一瓶。不用担心你喝了我就不喝了。”

      闻尔听了这句话,拉开口罩,灌了自己几大口。

      吕文维等他平缓过来,一抬手摘下了他的墨镜。

      和她料想的一样,闻尔的两眼全是红血丝,有些半睁不睁,脸颊上泪痕还没干,明显就是被催泪瓦斯伤到的。

      “你……”吕文维有些语塞,不知道下面该接什么话。

      闻尔用手指把止不住流下来的眼泪擦干了,好不容易半睁开了眼睛,看了吕文维一眼,“我还是头回见到对来英雄救美的男人,第一反应是用吼的女人。”

      吕文维:“……”

      她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接受过培训,心里有数,从那里跳下去不会怎么样。”

      闻尔轻声道,“看来我倒是白白折腾自己一回。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女人看到我流眼泪。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可真丢人啊。”

      吕文维手指了指停车的方向,和他一起走过去,“我跑回来拿防弹衣,不知广场那怎么样了。”

      闻尔皱着眉看他,“你还要回去?不是有那个男人在么?”

      吕文维好奇地说,“什么男人?”

      闻尔重新把自己的墨镜从她手里拿回来,架上鼻梁,“把自己的防弹背心脱下来给你的那个男人。”

      吕文维笑了一声,然而正色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们通讯社也需要最好的图片和一手采访。”

      闻尔摇摇头,“他是参战国的记者,你是第三方视角。我觉得你不必一定要争这个。”

      吕文维道,“记者的天职是采访记录一切。他和我来自哪,是不是利益相关没有太大分别。”

      她说完又意识到什么,“你怎么知道?”

      闻尔隔着墨镜看她:“普奖突发新闻奖得主。拍下了第一批S国难民偷渡境外的照片。我怎么不知道?”

      吕文维把车钥匙拿出来,按开了后备箱,讶异地对他说,“你居然这么关心我们新闻界?”

      闻尔心说,因为你啊。

      吕文维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塑料桶来,“过滤过的非饮用水,我给你冲洗一下眼睛。眼睛灼伤很痛的。”

      闻尔嗯了一声,盘坐在了地上。

      吕文维让他侧身,从百宝箱似的后备箱里找出了一条吸管大小的小软管给他洗眼睛。

      “他对你很好啊。不愧是一线战友。”闻尔忍着疼,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

      “确实。”吕文维很爽快地说。

      “我们在战地的同行,友谊非同一般。”吕文维笑了笑,在“友谊”那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好多都是过命的交情。”

      闻尔“噢”了一声,点了点头说,“这种同事关系可真难得。”

      吕文维手上没停,给他洗眼睛,嘴上找到了个回击的好时机,“所以,你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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