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罗宾脑子有坑》ssChara

118、出逃的人偶们

　　116.

　　你认为构成“人类”的是什么？

　　扎塔娜·扎塔拉，信标消失于五十六天前；地点：韦恩宅；消失原因：火灾。
　　迪克·格雷森，信标消失于五十四天前；地点：哥谭发电站；消失原因：哈莉·奎因制造的第三起爆炸。
　　约翰·康斯坦丁，信标消失于五十天前；地点：大都会银河传媒大厦；消失原因：毁灭日。

　　安妮确认了一遍记录无误。在这个箱庭内，除去固定的鸟瞰点，她的监控范围局限于凯拉和杰森的视野，其余人最多只能保留判定生命体征的信标。如果是预先猜到会有一个“监视者”，那么他们的确有可能通过魔法手段进行屏蔽，制造假死并逃离箱庭。
　　是的，前提是“预先猜到”。

　　她不想打架。在语言交涉和暴力之间她永远会优先选择前者。但面前的这三个人似乎敌意满满，尤其是那位为首的女魔术师，在她眨眼的瞬间，裹挟着白色咒术条纹的光束如同离弦箭矢一般冲刺向自己，直直地穿透了她的心口。

　　“她不是人类。”

　　安妮在视野陷入黑暗时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冷冰冰的，实在是缺了些人情味——当然，这句话没有错。
　　她再睁开眼睛时就发现自己赤身裸体悬浮于黑暗之中，面前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幽深的蓝色瞳孔盯着自己。她侧过头，看见黑暗里有什么利器在一点点切割自己的身体，从手指到臂膀。她没有血肉构成的躯体，切割出来的只是一个一个微小的方块。她很快意识到对方施了什么法术。

　　扎塔娜在“解构”她。她的记忆，她的存在，她的本质——在那只眼睛之下一览无余。

　　你认为构成“人类”的是什么？

　　安妮想起凯拉曾经这么问她。

　　“灵魂和躯壳。”她回答，“再细化一些，躯壳是骨血肉，灵魂是装载精神与思想的容器。”

　　凯拉坐在一垒叠得高高的书上，交叠的两腿上放着一本初学者才会读的咒术书：“这的确是最平常的认知。但也许有些刻板了。”

　　安妮是故意回答得这样简单的，她习惯了对方的“陷阱题”，有时候凯拉只是想显摆刚刚从书上学到的新知识：“那你认为答案应该是什么？”

　　她等着凯拉掰起几根手指来罗列一二三点，告诉她这个问题要因人而异，因情境而异，因目的而异地进行解答。

　　“我认为是信任。”

　　安妮愣了一下。

　　女人撩起银白色的发线别在耳后，她垂下眼睑，目光落在书页上，星辰穹顶的光辉在她的眼睛里留下浅淡且清澈的荧光。安妮觉察到些许异样，但她说不清楚，情绪也不是仰仗计算就能厘清的。凯拉解释了几句，随后就像对这个话题再无兴趣，沉下心思继续去背书上的咒语了。

　　很简单的道理，人们往往不会特地去抽出自己的骨头或灵魂，来查看自己是不是真的人类。他们不会对自己的存在抱有怀疑，因为他们所能接收到的所有信息都“证明”了他们作为人类的身份。

　　他们被人所相信着，也相信着自己。

　　“解构”并没有完全完成。这在安妮的意料之内。那只窥视的眼睛在某一瞬震惊地瞪大，眼角的血丝清晰可见，随后就迅速隐没进了黑暗。安妮感觉自己的身体落回了地面，所有被切割开的部分按部就班拼接回去。她将黑暗剖开一个口子，视野恢复正常。面前夜翼和康斯坦丁正扶着近乎瘫软的扎塔娜，如临大敌似地看向她。

　　“我不是人类，所以比起交流，把我‘拆解’了直接读取记忆会更省力。”安妮说，“思路不错。所以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迪克的问话里有些怒意：“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如果我抵抗的话，她什么也不会看到。因为——”

　　“我们不是真实的我们。”
　　扎塔娜突然说道。她扶着身旁人的手臂，慢慢回过了神，但神色里还带着与此前截然不同的惊惧。

　　“什么？”

　　安妮继而解释道：“精神震慑加上摄魂的巫术，只需要获取得到你们极其微渺的灵魂碎片，再利用一些辅助道具制造出虚假的记忆和思想就能创造出你们这样的意识体。现实里的你们不会察觉到，顶多是片刻的晕眩，即使你们直接在此消失也不会对现实造成多少影响。”

　　她看见康斯坦丁已经将一只手藏到了身后，他也许还藏着什么招数，他知道不管扎塔娜看见了什么，现在绝非是一个“审问”的恰当时机。但是——

　　“逃跑或抵抗都是无意义的，我希望你们能认识到这一点。”

　　她突然间想到凯拉那时给出的答案的违和感在什么地方了。

　　人类。
　　相信自己是人类，被人相信是人类。

　　但明明只有“人偶”才需要这种虚浮的信任。

　　--

　　“我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主意。”

　　“什么？”

　　“我说——我为我未来的蛋糕店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主意。”凯拉蹲在点餐柜台下头边翻边和人聊天，“我要举办一个‘谁是最性感的超级英雄’投票比赛，粉丝买蛋糕可以获取投票机会，买得越多票越多。期间我内部操盘，搞完晋级赛再搞复活赛，刺激粉丝消费……”

　　正在扫荡饮料柜的哈尔有些听不下去了：“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这个比赛一定是我赢……不是，你为什么要这么赚钱？你爸是不是首富啊？”

　　“最后一定是夜翼赢。”凯拉选择性跳过后面的疑问。

　　“居然不是蝙蝠侠吗？”哈尔震惊，选择性遗忘了自己上个疑问。

　　“蝙蝠侠背后金主是布鲁斯·韦恩这件事快众所周知了，再这么下去可不得坐实。我怕对他名声不好。”凯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感叹的那种，“我真的是个很贴心的好女儿。”

　　“……”

　　“看，神奇女侠！”

　　哈尔听见喊声立刻把刚刚要出口的那句“你有病吗谁管你”给咽了回去，灯戒的光芒形成制服裹上手臂，但随后他的备战动作就僵在半空。

　　凯拉的手上套着一个神奇女侠的手偶玩具凑到他面前：“我在柜台下面找到的，是买正义联盟套餐会附赠的玩具。可爱吗？”

　　哈尔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好看。想想除了刚开始和这人见面时他还因为对方长得好看注意过表情管理，但那之后的大部分时候他都只想敲开那个脑壳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

　　“你知道她现在在追杀你吧。”不会讨厌她吗？他指了指凯拉手里的玩具，对方正把那玩意儿摆出挥剑的姿势，玩得兴致勃勃。

　　这是一家超级英雄主题餐厅，不过早就人去楼空，他们只是暂且找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和干净的休憩点。两人把刚从柜台那边找到的零食饮料堆在桌上然后坐下。

　　“她出于正义。”

　　“正义是建立在你真的有罪的前提之下。”哈尔打了个哈欠，拿起一袋超人限定款巧克力拆开，“而且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动用私刑。她不应该那么做。”

　　哈尔说完这句话后得到了几秒的安静，他抬起眼睛看向对方，不知道自己是说了什么导致沉默。凯拉把手偶放下，单手支着脸颊看向窗外。街道上有一个巨大的深坑，是怪物们在此厮杀时留下的。因病毒而变异的一些人会具有极强的攻击性，与野兽无异，它们向目所能及的一切宣战，直到被更强大的拆碎吞吃。

　　“如果平衡没有被打破的话，她的确不应该那么做。”她盯着那个大坑，但显然注意力并不在那儿，“也不会那么做。”

　　他没有理解对方提及这个词的意思，她没有用“安宁”“和平”“秩序”诸如此列的词，而是“平衡”。一路过来凯拉的想法时常让他琢磨不透，她要么是脑子里缺根筋，要么是故意把自己驱逐到了一个看客的位置好置身事外。面对破败的街道，流浪的小孩，或是红色的天空，她始终保持着那副对任何事都早已习以为常的模样。但刚刚她似乎是终于流露出了一些其他的情感。

　　她不喜欢这里。

　　“关于是谁诬陷你的，你有头绪吗？”哈尔决定不再深究刚刚那个话题。

　　“不知道。但不管是谁，那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冲我来。我只需要等着，早晚会知道答案的。”凯拉把目光转回向面前的人，她又笑起来，语气里有些促狭的意味，“所以跟我待在一起会很危险，你还要继续陪着我吗？”

　　男人挑了挑眉毛，理所当然道：“总不能放着你不管。要不是我你已经死在那儿了吧。”

　　“谢谢你。”她笑着说，“作为交换，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

　　“那白痴到底在干什么。”

　　康斯坦丁盯着屏幕，满脸写着这烂片我看不下去了，但他被咒术捆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能连扭头就很吃力。而把自己囚住的罪魁祸首用一种非常认真的口吻回答了他的问题：“她在撒谎。”

　　不用你解释也知道啊。

　　康斯坦丁一阵无语。

　　和安德琳娜一模一样的外貌，同样没有人类的灵魂却拥有智慧和思想，但她的确和之前那个见面就大打出手的女人不同——她并没有那么像“人类”。

　　“为什么还是要逃跑？你们也很清楚你们是不可能离开这座精神宫殿的。”她突然问。

　　他皱起眉：“这种事你像刚刚那样读读我的脑子不就知道了。”

　　安妮没想诉诸武力，这让他们有机可趁。最终扎塔娜和迪克成功逃走，而康斯坦丁为了拖延时间，现在被定这在这儿陪她看凯拉在箱庭里到处溜达。

　　“如果我能理解就不会提问了。”她说，“你们的行为在我看来并不合理。”

　　“你觉得我们凭自己逃出箱庭这件事合理吗？”

　　安妮僵停住片刻，随后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迪克·格雷森……他信任凯拉。仅仅是信任就让他分辨除了虚假和真相，实在是了不起……但是你们已知的情报已经确认你们并非现实中的自己，为什么还要逃避这个事实？”

　　康斯坦丁嗤了一声：“你弄错了，我们不是在逃避。对于我们——对我来说还挺打击的，但对迪克·格雷森，即使是现在的境况，他的目的也没有改变。逃跑只是因为发现了我们暂且没有与你相抗衡的力量而不得不修改一下路线罢了。”

　　“他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凯拉平安无事。”她说道，“凯拉会没事的。”

　　“……你在干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安妮听到了这样一个没头没尾的提问。她困惑地转过头，看见康斯坦丁满脸的讽刺。

　　“你现在怎么不乖乖回答说‘我在撒谎’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