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害羞》东方有鱼

4、第四章

　　如果让长辈来评价童桐的性格，得到的答案一定大同小异。
　　“有点古灵精怪，但算听话的孩子。”
　　童桐自己表示赞同。
　　虽然身为独生子女，但她并没有被娇生惯养成陋习多多，刁蛮任性的女孩。
　　从小到大，小错不断，大错不犯，出格的事几乎没有。
　　听起来好像有点平凡普通，不过，她本身就是普通女孩，这样子的成长，对父母来说，对她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自然，健康，平安，快乐的长大，其实是一件难得，值得感恩而又幸福的事情。

　　但是，童桐也曾有过叛逆期。
　　虽然为期不长，但她清楚记得，那段时间，她的父母曾都颇为头疼。
　　杨女士更是好几次生气的不得了，骂她：“你这个欠揍的小东西。”
　　童桐努力回想她那时的所作所为，并非特别叛经离道的事，但确实使人恼火不已。
　　现在想起来，还犹觉牙疼。
　　她已不做叛逆少女很多年。
　　功力还在吗？
　　童桐皱皱鼻子，不要紧，不怕。
　　惹人生气比讨人开心简单。
　　做坏人比做好人容易。
　　她握一握拳头，充满信心。

　　中午时分，二人回到庙中。
　　昨晚危急时闯进来，又怕又困，早早睡下，今早急着离开，童桐根本无暇留意这里的环境。
　　此时一看，只见此处十分开阔宽大。整体以青石墙合围而成。从门口处一条青石路笔直通向房屋前。房屋好几间。中间那间最大最高，应是正殿。青瓦红墙，檐角翘起，童桐远远张望一眼，隐约可见里面一座佛像，案几，香炉，蒲团等物，童桐有点心虚，还是决定先不要进去拜见了。
　　正堂两边延伸出去，以长长廊檐相连，分布几间房舍。
　　左边大间后方为厨房，前面放几张桌椅，既做餐厅，又做会客室。旁边便是童桐昨晚住过的卧房。紧邻则是一间平房，为洗浴间。右边紧挨正堂为尘子住房，一旁为一间小小杂物间，侧后方则为厕所。

　　房前为一大块青石板空地，左右分别安置一口大钟，一口水井。
　　前方青石路两旁，则是瓜果菜园之地。
　　一块一块，一垄一垄，划分的整齐规律，各自种着不同蔬菜。
　　正值春季，青菜绿苗长势良好，绿油油，翠翠嫩，可以想见过段时日果实累累的盛景。
　　另有小小一方葡萄架，藤蔓相缠。院中植树不少，大多数紧挨院墙，依序而立。中央亦有一棵。它们不同种类。童桐只认得中央那一棵为海棠树，墙边那一棵为桃树。
　　桃花开的正艳，一树粉红，淡淡芳香。
　　海棠树花蕾朵朵，即将盛放。
　　另外那几棵上，也缀有童桐花蕾，白色，粉色，红色。
　　树下阴凉之处，依墙建有一间小草房，看清了，是羊舍。另一边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鸡笼。

　　整个院子看起来似乎繁杂不堪，但因布局合理，又打理周到，四处都无比干净整洁，一眼看去，春意盎然，绿树繁花，只觉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童桐心里大赞一声好，脸上却不露声色。
　　尘子考虑她要长住，对她说：“我带你各处细看一下，后……”
　　话未说完，童桐咳嗽一声，大声打断他：“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她走几步，停住，左右看看，眉毛扬起，十分不满的样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寺不像寺，庙不像庙，“回头看一眼尘子，“和尚不像和尚。都怪不正经的。”
　　余光里看见尘子一怔，不禁一乐。
　　嗯，好像初见成效。

　　童桐回到自己房中，将背包放下，将所有的零食都掏出来——她包包里随时备有零食。
　　巧克力，饼干，干果，梅子等等，一齐堆到桌上。
　　看一看，觉得不太理想，于是起来，一瘸一拐去隔壁取来花生瓜子——吃早餐时她无意看见飞燕他们昨晚没吃完的零食放在那里。
　　准备妥当，拍拍手，开始吃起来。

　　童桐向来是零食大王，叫她不停歇吃上半天一天不成问题。
　　个多小时后，蒙尘子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她端坐桌后，双手忙碌，大快朵颐的样子。
　　桌子上，地上，满是瓜果壳，饼干屑，包装袋。
　　尤其是那瓜子皮，四下遍布，不知怎么会吐的那么远那么均匀。
　　这间住房已完全变了样子。
　　也许它从未这样脏乱过吧。

　　尘子站在门口，看一看，一时没有说话。
　　童桐一只脚翘在凳子上，一手撑着头，一手磕着瓜子，嘴里发出噗噗声。
　　她挑衅的看着尘子，嘴里说：“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吃东西呀！”
　　心里想：你骂我呀，发火呀。
　　她暗暗做好准备，一旦他发火或者表现任何不满，她就跳起来跟他开战。
　　她有信心吵的过这个和尚。
　　可是——
　　尘子什么都没说，这次连惊讶的眼神都没有。
　　他只是看一看地面，然后走出去，拿来笤帚，默默打扫一遍。

　　童桐僵了一僵，之后，装作没看见，继续吃，继续吐，吐到他刚刚扫过的地面上。
　　尘子停下，抬头，神情平静如昔，对她说：“你吃完叫我，我再来打扫。”
　　顿一顿，居然对她说：“你喜欢吃瓜子？厨房墙角那只柜子里有新炒的，味道更好。可随意吃。”
　　童桐仿佛听见天空飘过一只乌鸦，呱呱叫。
　　她接不了话。
　　只听尘子接着说：“午饭快好了，等会出来吃。”
　　童桐此时肚中装满零食，哪里吃的下，即刻哼声：“又是什么野菜粥？才不吃——看什么，早上是饿了，饥不择食而已。现在我才不要吃那些乱七八糟会坏肠胃的东西呢。”
　　尘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是，午饭时，并没有叫童桐。

　　饭后，尘子过来，一言不发，慢慢扫净一地垃圾。
　　童桐这时吃饱喝足，暂且歇一歇，将行李全部打散，所有东西东一处西一处随意乱放。
　　尘子视若无睹，仿佛没看见。
　　打扫完，他问她：“我去放羊。你要不要一起出去走动走动。”
　　放羊？
　　童桐讶异。
　　他这里真是什么都有呀。
　　和尚居然还放羊。
　　又有点好奇，童桐除了在动物园和电视上看过羊，她还从未真正在生活中见过这种动物，更别提放养它们。
　　关于放羊的故事和名词听了不少，不知道放羊真正是怎么回事。

　　她很想去看一看，不过，眼下不是时候，她极力忍住。
　　她一瞪眼，用一种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表情说：“你想让我帮你放羊？我是放羊的人吗？我可是城里姑娘！”
　　她极力做出那种高高在上，充满优越感的神情，抱着臂膀，气鼓鼓的责怪的样子。
　　只是她不自知，她的双颊多肉，眼睛圆圆，一抿嘴，则微微露出双下巴，那模样与威慑根本沾不上边，反而有一种滑稽的可爱。
　　蒙尘子看一看她，点点头，并不勉强，说：“那你在庙中好好休息，请自便。”
　　他出去了。

　　童桐侧耳倾听外面动静。
　　一会儿，果然听见咩咩的叫声。
　　她忍了又忍，忍不住，蹦到门口，向外张望。
　　看见了。
　　好家伙，足足五只呢。
　　两只大羊，三只小羊，沿着青石板路鱼贯而行。
　　它们被收拾的很干净，通体毛发如云朵一样洁白，不知摸上去是否也似云朵般柔软……
　　两只大羊走在前面，三只小羊紧跟其后。
　　看得出，它们是一家人，哦，不，一家羊。
　　大羊咩咩叫一声，小羊跟着叫一声。
　　咩咩咩。
　　咩咩咩。
　　奶音味十足。
　　听的人心都要化了。

　　童桐正看的兴起，冷不防尘子突然回头，看过来。
　　童桐吓一跳，忙跳开，躲到室内。
　　等过一阵，小心翼翼伸出头去看，人和羊都已不见了。

　　现在，只剩童桐一人了。
　　她上床躺了一会儿，睡不着，索性起床，拄着拐到院中去。
　　还不知道蒙尘子何时回来。
　　此时到处静悄悄的。
　　童桐在廊檐下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看看，哎，它如今只是个摆设了。
　　也不知学长后来有没有发信息解释一下，另外的简历不知有没有回复，不知编辑有没有再联系……童桐思绪纷飞，马上要一个头两个大，于是拍自己一巴掌。
　　她现在主要任务不是这些。

　　她站起来，走到院子中间去。
　　那些蔬菜青苗她基本不认识，看一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东瞅瞅西瞅瞅，再一次感叹，这里真干净呀。
　　真的，院中空地的青石地面上，几乎一尘不染，石板磨砺的光滑，润泽，一看便知，常用清水冲洗，才有这般光泽。石缝里生长小小杂草，也是碧油油一丛，十分可爱。
　　童桐转一圈，一扬眉，好好休息？才不要。
　　她找到事做了。

　　她自己的零食已吃的差不多，刚休息一阵，战斗力恢复，又可继续了。
　　于是真的去厨房柜子里找到新炒的瓜子，端一把椅子，准备一杯清水，到院子中央坐好，开始噼里啪啦嗑起来。
　　那瓜子是本地瓜子，粒大而肉饱满，原汁原味，越嗑越香，真的停不下来。
　　不多时，她身前身后已是一地瓜子皮。
　　看一看，觉得不满意。
　　场面不够大。
　　于是站起来，瘸着腿，一跳一跳的四下游走，这里吐一吐，那里撒一撒。
　　嘴里忙，手上忙，脚下忙，力图将整个青石地面上都留下痕迹。
　　也不知忙了多久，她气喘吁吁停下。
　　说实话，真有点累呀。

　　再环顾，嗯，狼藉一片，战果不错。
　　她相信，任何一个爱干净的人，看到这样子的场面，都一定会忍不住生气。
　　她就不信，那蒙尘子还忍得住。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忽然传来咩咩之声。
　　蒙尘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