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疯子》因果定律

34、第 34 章

　　青衫木簪、身形瘦削，相貌只是中人之姿，站在贾政身边和政老爷的清客没多大差别，但是抬头望见那双眼睛的时候，那目光真是清澈幽深。

　　人到中年，目光要么浑浊、要么混沌，还有贾政这种充满着焦虑，而幽深不少见、清澈少见。宝玉冲着这双眼睛，也对郦匡很有好感。何况郦匡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宝玉在习武吗？听说也没有放下读书，如今文武兼修已经难得了。”

　　作为一条耿直的颜狗，宝玉对看着顺眼的人容忍度和好感度都会提高几个等级，何况对方在夸他，好听话谁都爱听。他笑着向郦匡回礼，贾政松了一口气，这个儿子他是管不了的，万一真的和郦匡处的不好，他是赶走儿子，还是赶走儿子的师傅？

　　将三个小子丢给郦匡，贾政施施然的离开书房，总要让子侄和先生沟通一下。宝玉看着郦匡面带微笑，没有丝毫不耐烦的回答贾环的傻问题，突然想起一件事。

　　“郦先生，”宝玉打断那边的师生谈话：“学生有个请求，家中有几位姐妹，她们可以来听先生讲课吗？”看样子郦匡应该和亲爹政老爷差不多年纪，知天命之年，最多弄个屏风，应该没问题。

　　郦匡连犹豫都没有：“府上姑娘吗？我是可以，不过宝玉最好问一下令尊的意见。”

　　“好的，谢谢先生。不过，今日师生初见，不知先生打算给我们讲些什么？”好听话也听了，对方的耐心也看见了，总得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本事。

　　郦匡笑道：“既然如此，不知你们想听什么？”

　　“我想听先生方才讲的黄泉见母的故事！”这是贾环。

　　贾琮表示：“先生之前与叔父说道货殖列传，似乎很有心得，学生想听这个。”

　　郦匡看向宝玉，贾宝玉笑道：“若是可以，先生可以讲一讲如果观察天象吗？”

　　宝玉有意挑了个冷门，这玩意一般读书人肯定不知道，这门学问要么家传、要么看师承，如果能自学成才，那真是……有水平。

　　郦匡的笑容更大了，他克制一下才道：“所谓观天象，就是通过历法术数和星宿排列来推算天气，倒不必过分神秘。至于实际应用上，除了结合旧例，也要看具体的历法时辰，和星象表现。”

　　从最基础的夜观北辰开始讲起，然后是北斗七星和三垣星座。郦匡寥寥几句话从北天区讲到整体的七曜、四象，贾琮、贾环有些眼冒金星，宝玉却津津有味，这位先生，真的是有真才实学啊。

　　“其中甘石星经、石氏星经、天官书、开元占经和五经占，灵台秘苑等都是讲述星象的，”郦匡最后道：“若是行伍之用，倒也不必全读过，只看看天官书，实际观测一二也就是了。对于应用来说，读多少书都不如亲自看星象来的清楚明白。”

　　宝玉深吸一口气：“多谢先生为我解惑，学生还得去老祖母那里一趟，明日再来受教。”郦匡也不挽留，也不呵斥，点点头让他走了。

　　贾琮、贾环这两个小子，交给这位先生，绝对不会被耽误，宝玉如此断定。他没有去老太太那边，倒是去了父亲贾政的书房，去谈谈关于姐妹读书的问题。虽然现在他们家女孩子也上学，但只是请个女先生教导琴棋书画入门，另外就是家中另一位远亲老先生教导她们读书。

　　所以说，他们家姐妹好歹明白事理，尤其是探春能那么干脆果断的处理家务，真的是天赋问题。世界多少良才美玉啊，特别是女孩子，都被耽误了……

　　读书是好事，政老爷不管多么的“不谙庶务”，他有一点好处：在他看来，求学读书这件事，姑娘们一样可以。而且越是他们这样的簪缨之家，所谓钟鸣鼎食之族，越该合族读书！

　　何况宝玉特地点出来：代儒太爷上了年纪，给他们上课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何况那位老先生教导的是姑娘们，会不会也敷衍了事？

　　这事显然戳爆了政老爷的敏感神经，他当即答应儿子，让姐妹们一起求学，正好也是兄弟姐妹互相督促。女儿家总是更听话，更省心些。郦匡不迂腐，何况离京历练那些年之后，现在更是人情通达。

　　虽然守孝要禁止一切玩乐，然而读书绝对不在此列，黛玉自然跟着姐妹一起。琮、环两个还小，郦匡每日安排他们背书为主，间或给他们讲解一些史书上的轶事和典故。宝玉只是隔两天来书房一趟，向郦匡请教天文星象之学，顺便郦匡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教导他观星。

　　最让郦匡费心的反而是几个姑娘。

　　几个女孩子各有各的脾性，各有各的问题，按说教导主家少爷读书，姑娘家只是陪读而已。但是郦匡不是一般师傅，三个男孩子也不用他很操心，正好有功夫教导姑娘们读书。虽然上了年纪，郦匡也是男人，不好和女学生谈的太多。

　　干脆让她们读书吧，没什么比读书更能矫正一个孩子性情的，耳薰目染，总会得些益处。

　　自回京后，宝玉过得不错，郦匡是个好师傅，将弟弟妹妹交给他教导正好。而他自己除了和郦匡先生学些观测天文的学问之外，剩下的时间还是泡在了清虚观里。让宝玉比较无语的就是，亲妈二太太居然让他带薛蟠去清虚观走走，说什么，蟠儿既然学文不成，略懂些武艺防身也是好的。

　　奈何水鬼事件之后，薛蟠打定了主意修身养性一段日子，效果且不说，反正是不出门。薛姨妈高兴的不得了，反正他家有钱，儿子也不必非要辛苦搏前程。如今，就等着宝钗入宫待选了，说起来还有一个月太子就要继位，选秀之日也在眼前。

　　“你从姑苏回来了！”

　　宝玉正在上香，为已故的姑父、姑母，希望他们在天有灵保佑黛玉。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少年清脆的嗓音在喊他。回头一看，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城阳侯之子吴谌。

　　“是吴四公子啊。”宝玉笑道：“数月未见，”他话还没说完，吴谌快步走过来，大声道：二哥，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宝玉，贾宝玉！

　　伴着吴谌的声音，从门后走出一个年轻男人，身着黑衣、身材修长，看过的来的时候，让觉得眼睛像寒夜中的星星一般。吴谌是小孩子那种“长得好”，这位二公子吴让，就是青年男子的俊美挺拔。

　　“你就是那个贾宝玉？”吴让语气平静的近乎冷淡，“你箭术不错，他日不妨较量一二。”

　　贾宝玉微微欠身：“不敢当吴二公子夸奖，运气罢了。”

　　“运气会让你射中一次，不会有第二次。”入鬓飞眉皱起，吴让眼神有了些变化：“何必如此谦虚。”他的语气变成了彻底的冷淡：“阿谌，和我走，世子还在真人那里。”看来是彻底失去了对话的兴趣。

　　大概是觉得自己虚伪吧？宝玉耸耸肩，不过世子……哪位世子在这里。

　　“宝玉也回来了！”这把声音就纯粹是喜悦，正是杜竑。时隔数月未见，正在青春期的杜竑身量又拔高了，宝玉心里憋气，过去比自己高一个头，现在能高出一个半头……小孩子的身体太讨厌了！

　　杜竑摸着宝玉的脑袋，心满意足活像占了什么便宜，宝玉甩头他才收回手正经了些：“之前听说林大人过世，祖父哀叹本来想留给父亲的人才少了一个，听说林大人只有一女？”

　　宝二爷的警惕心冒了出来，谨慎回答道：“正是，多谢世子垂问。不过妹妹年幼体弱，从北到南来回奔波，如今正病着。”绝对避免黛玉目前和这帮人扯上关系，保持距离。

　　杜竑似乎来观中办事，并未停留多久就告辞了，宝玉目送他们离开之后，自去见了张道士。

　　“那位吴二公子吗？”张道士告诉宝玉：“吴让现在是东宫卫率的将军，当然是他护卫世子。等到下个月太子继位，世子自然也就成了太子。”

　　“圣人倒是袒护敬肃皇后的娘家。”操心费力的将他们拉到一起，宝玉失笑，不知道现在中宫里的陆皇后是怎么想的。

　　“陆皇后没那么小心眼。”张道士到底人老成精：“你还是年轻了，宝玉啊，她已经赢了，还管死人做什么？圣人不管怎么提拔吴家，将来吴家看的都是陆皇后儿子的脸色，她就算计较也是以后的事情。”

　　宝玉怔愣好一会，没错，他有时候着眼点还是太小了，想的总是细节而非大势。虽然这些年有了很大变化，可宝玉又时候还觉得自己是那个贾宝玉—那个担心、希望每个人内心都是光明的宝玉。

　　那个装糊涂装的真糊涂的贾宝玉。

　　“入宫待选还得托你姨妈想想法子，”薛王氏叹道：“元春还在宫中，荣府怎么也有门路。”薛家祖上就是高祖皇帝的钱袋子，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来家底虽在，但整体实力是下降了。

　　所幸还有几门好亲戚，宝钗点点头，又犹豫道：“妈也管管哥哥，如今天子脚下，可别让他听了那起子下人的挑唆，弄出什么麻烦来。”

　　“我打算和你姨母说说，听说这府里头现在有个好师傅，连宝玉都听师傅的课。”薛王氏神秘道：“你说，让你哥哥去那跟着师傅读书怎么样？”

　　宝钗犹豫一下，应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