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侠》闻晓白

16、第十六章

　　月初，众人如约聚齐，向无极阁进发。此次讨伐声势浩大，竟汇聚了近千人。春寒料峭，幸而一众武林人士都不是娇气的人，长途跋涉到了无极阁地界，也不曾有人抱怨。
　　江湖人只道无极阁是邪教，却对这邪教知之甚少。无极阁地处深山之中，地势复杂。众人入山不久，便走到一片密林之中。此时仍是初春，但这些树木都是常青树，因此仍是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正行走间，忽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逼司空凌波而去。司空凌波手腕一翻，剑尖一挑，将箭头拨转了方向，箭便直直插入土中。众人来不及叫好，无数箭矢便如骤雨般飞来。这片树林极茂密，根本看不出射箭的人藏在何处，是以众人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不停躲避。众人忙边挡边退，不多时便有身手不济的人受了箭伤。司空凌波知道，若是这样下去，还未见到敌人，便有不少人要葬身此地，一声清啸，凌空而起，挥剑搅动射来的剑，银光舞动之间，便将十几只箭调转方向，沿着来路拨了回去。这是十几支箭的去势竟比来时更凌厉，一瞬间便没入密林之中，只听几声惨叫，箭雨骤然停了，众人怕有埋伏，警惕防守半晌，才敢确定剩下的人真的撤了。四处查看，却不见坠落的尸体，未免有些惊疑不定。
　　众人竟连对方的人影都没见到，便吃了这样的闷亏，心中未免悻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中箭之人，很快便开始有胸闷气短，呼吸不畅的症状。玄秋检查了一人的伤口，蹙眉道：“箭头有毒。”
　　众人闻言大惊。玄秋自包袱中取出一个小罐，倒了些白色粉末出来，向那人伤口撒了。只听他倒吸一口气，连声叫道：“疼，疼。”玄秋替他把了脉，又沾了他一点血细细观察了，才舒了一口气，道：“这毒不难解。”言罢，便开始在地上搜寻，待看到一株带着细碎黄花的草时，忽然一笑，将草拔了，捣烂敷于那人伤口上。
　　众人静静看他替那人处理过后，有人忍不住开口道：“想不到玄掌门竟懂医术。”玄秋行走江湖这些年都是以太玄掌门的身份，是以有人一时改不过口来。
　　玄秋笑道：“略懂皮毛。”
　　方才那一声玄掌门，提醒了众人，眼前这人，不仅是孤云山庄家破人亡请武林众人为其主持公道的云家小少爷，也是太玄派十六岁一战成名的少年英才玄秋。众人见他有条不紊地救治了伤者，已有几分信赖之意，听了这声玄掌门，更多了几分敬意。
　　眼见那人情况好转，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便开始四处搜寻草药。众人边搜寻边赶路，待将所有伤者处理完毕，已经过了小半日，众人正停下来歇息，忽听王道有惊呼一声：“糟了。”众人忙去询问。王道有道：“方才我看这四周都是一个样子，便沿路在树上做了记号。”说着，便指向身边的那棵树，道：“我们可不是又走回来了？”
　　众人闻言大惊，他们方才为了躲避伏击，被逼入密林深处，走了这半日，只觉得周围都是一个样子，却竟然是在原地打转。众人听他如此说，哪还有心再歇？立刻起身再试。走了一个多时辰，竟又走了回来。
　　王道有恨声道 ：“我就说刚才伏击的人为什么这么容易便退了。原来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将我们逼入这片复杂的林中，要我们困死此地。”众人闻言，便有人开始慌了。
　　司空凌波看出人心不稳，沉声道：“莫慌，我有办法。”言罢运气将手中的剑直直掷了出去，那剑便没入密林之中。众人看得惊愕不已。司空家的老大，竟然把自己的兵器丢了，这又是什么办法。
　　司空凌波不疾不徐地走到一棵树前，看了看上边剑划过的痕迹，道：“这边。”便有人反应过来了，众人在这树林打转，是因为这树林太过茂密，众人不辨方向。这密林里人虽辨不得方向，掷出的剑却是不会转弯的。众人沿着这剑的划痕走，便可以走直线。
　　不知走了多远，众人见到了司空凌波掷出去的剑。那剑插在一棵一抱粗的树上，生生将树干从中间劈开。众人心中暗叹，司空家的人果然出手不凡。司空凌波却看不出什么得色，一掌拍在剑尾上，那剑便穿树而过，直直飞了出去。众人知道他如此是为了保证剑的方向与方才一致，见他这一掌展示出的深厚内力，有人不禁低声惊呼。
　　众人便在司空凌波的带领下一路前进，待走出密林时已到入夜十分。钻出密林，正见一片幽蓝的湖水，水上明月浮动，令人心旷神怡。众人紧张疲乏了一天，此时终于到了这么个清静之地，不由心下一松，在岸边坐了。有人要到湖里打水，手还未碰到水面，便听有人喝道：“别碰湖水。”那人手一抖，立刻缩了回来。
　　出声的人是吴悠，见众人一脸错愕地望着他，便道：“这湖水怕是有古怪。”
　　这一句，连司空凌波都有些不解，道：“阁下何出此言？”
　　吴悠道：“前辈不知可曾注意到，这里方圆几里只有飞鸟，没有野兽，岂不是古怪？这湖边亦没有草木，只有一片沙滩，只怕是湖中的水有问题。”
　　湖边若是砂石地，通常不会有草木，因此众人起初也没在意。听吴悠这样一说，不由警惕了几分。吴悠言罢，从怀中取出一枚匕首，插入湖中，拔出时，银白的匕首已经染上一层红色。众人大惊失色，吴悠随手将匕首丢了，道：“看来这湖水有毒。”
　　众人此刻才觉得，那湖水幽蓝的有些诡异，不敢在水边再停留，只得起身，往密林中走了走。等到众人再次歇下，司空凌波走到吴悠身边，问道：“阁下是？”
　　吴悠道：“晚辈吴悠，是太玄弟子。”他虽已经离开太玄，但此刻如此介绍最为方便，他本就是跟着玄秋来的，因此也不想多费口舌，解释前因后果。
　　众人听他是太玄弟子，因着玄秋白天救人，本就有几分好感，此刻见了吴悠的机敏，不由又多了几分赞赏。司空凌波心中也不由赞叹。方才众人因失了方向，都心神不定，是以无人注意到附近有没有野兽的问题，这年轻人，当真心思细腻。
　　折腾了一天，众人都疲累已极，很快就歇下了。幸而这一夜平安无事，直到天明。
　　众人已知这林子诸多古怪，自然不敢再掉以轻心。走了不知多久，听得林中沙沙作响，不由都警惕起来。众人正戒备时，忽听一声惨叫，只见队伍末尾，一只似熊非熊的长毛怪物，一抓抓住一人，按倒在地。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立刻举着刀剑招呼过去。那些刀剑砍在长毛怪身上，却不见血，长毛怪似乎被打疼了，发了狂，一声刺耳尖叫，挥舞双臂，一下子就将几个人拍飞出去。众人正震慑于这长毛怪物的威力，便听林中叫声叠起，竟是这长毛怪物一声怒吼，引来了同伴。
　　眨眼之间，便有几十只长毛怪物从树上窜下来，朝着众人而去。人群一时被冲得四散开来。到底是江湖中人，一瞬间的慌乱后，立刻开始反击。然而那怪物力大无穷，虽然只有几十只，每一只却都是十几人围攻不下。只听一声惊呼，已有只怪物抓住一人凌空举起。眼见那怪物的利爪要将人撕扯开来，司空家的老二司空凌云飞身而起，一剑正中那怪物胸口。穿胸一剑，那怪物惨叫一声，轰然倒地。周围几只怪物见了，不仅不退，反而悲鸣一声，发了疯似的扑上来。一时间好几只怪物一齐扑向司空凌云。饶是司空凌波一向镇定，也不由惊叫一声：“凌云。”
　　司空凌云运剑如飞，那几只怪物，竟也一时不得近前。司空凌波飞身而来，与司空凌云并肩作战。两人武功虽高，对付这力大无穷怪物，也觉得吃力。司空凌云方才是突袭，才能得手，如今正面抗衡，却占不到便宜。两人正苦战，听得旁边又一声惨叫，原来剩下的怪物仍在进攻其他人。司空凌云听了那惨叫一时分神，不意便被只怪物抓了一把，一时间左肩皮开肉绽，甚是可怖。
　　人力原本不及兽力，何况众人这几天连连遇险，已是疲累。挣不多时，已是惨叫迭起。一只怪物一把拍下，抓下的人眼见就要脑浆崩裂，只听一声怪叫，那怪物竟退了开来。原来是玄秋手持一支火把，向那怪物挥去。
　　众人见状，心下大喜，原来那怪物怕火。便见吴悠与孟凌峰一人手拿数支火把飞身而来，
　　吴悠大喝一声：“退后。”便将一个火把掷了出去。火把落地，惊得几只怪物一退。孟凌峰见状喝道：“谁有酒？”不知是谁扔了个酒壶过来，孟凌峰打开来向地上一泼，同时将一个火把扔出去，那火把落地遇见了酒，点燃了地下枯枝树叶，火势一下子扩散开来，又是惊得几只野兽连连后退。吴悠此时也接过一个酒壶，开了盖子向一直怪物一泼，一个火把丢过去，那怪物身上顿时起了火，撕心裂肺地喊着在地上打滚。孟凌峰见那些怪物被镇住，忙挥舞着火把上前。剩余的怪物见了，连连后退，终于头也不回的跑了。
　　众人见危机解除，都是松了一口气。司空凌波便携司空凌云来致谢，问道：“玄掌门怎么知道这怪物怕火？”
　　玄秋道：“我只是猜测野兽大多畏火，姑且一试。”玄秋虽说得轻描淡写，司空凌波心中却不禁赞叹，在这样的危急时刻，能临危不乱，想出这种法子，当真是后生可畏。
　　玄秋见了司空凌云的伤口，道：“为野兽所伤，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只怕后患无穷。”
　　司空凌波虽担心弟弟伤势，但还是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找个稳妥些的地方，再替大家处理伤口罢。”
　　玄秋也拿不准那些怪物还会不会卷土重来，便点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