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侠》闻晓白

15、第十五章

　　李天霸听了心头一寒，知是中了玄秋之计，强做镇静道：“当日我与大哥结拜，大哥曾教过我一些孤云剑法，我方才一时情急，便使了出来。”
　　玄秋又道：“这一招是孤云剑法中残剑诀中的一式，只有云家人才可修习，便是爹爹也定不敢擅自教给外人。”台下众人听了且惊且疑，不禁议论纷纷。只听玄秋又道：“孤云山庄当日灭门，孤云剑法便被窃走了，敢问李大侠是否知道剑谱去向？”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哗然。玄秋已然变了称呼，不再称二叔，这样一问，明摆着是对李天霸起了疑心。李天霸还未开口，便听王道有的声音响起：“请李兄为我等解惑。”李天霸不知玄秋是出言诈他，听着耳边嗡嗡之声，只觉得心中怒火中烧，拔刀向身旁的吴悠劈去，玄秋心中大惊，正要出手，便见一截鞭子飞上台击中了李天霸握刀右手的手腕。李天霸手腕一抖，吴悠立刻趁着空挡跳下台去，回到玄秋身边。玄秋打量了吴悠一眼，见他无事，才放下心来。
　　那边王道有已经开了口，道：“李兄如此，莫非是要杀人灭口不成？”他方才败在李天霸手下，心中不忿，见事情有此变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李天霸。李天霸却突然狂性大发，向王道有袭来。王道有也不慌张，急退一步，与他缠打起来。王道有没了长鞭，自然占不到便宜，司空凌波见李天霸竟是出了杀招，飞身而起，一剑将他砍向王道有的刀挑开。众人见李天霸如此行事，不由信了玄秋方才的话，料定必是李天霸害了孤云山庄，盗走了剑谱，一时群情激奋，纷纷指责李天霸人面兽心。便又有几个人上前去助王道有和司空凌波一臂之力。李天霸虽招式凌厉，人却失了理智，加上双拳难敌四手，挣扎了百十来招，便被制住。他本还要挣脱，不知是谁，一剑刺中他肩膀，他右肩登时血流如注。李天霸剧痛之下，更是发了疯，一下子挣脱众人，抢了把剑，便四处乱砍，一时当真砍伤不少人。司空凌波见状，也不再手下留情，一剑直刺他胸口，王道有见他还要挣扎，又在背后补了一掌，李天霸便瘫倒在地。
　　玄秋去看时，见人怒目圆睁，却已没有了生机，竟是死不瞑目。不由心中一惊，闭眼退了几步，勉强定了定神，方道：“多谢各位替孤云山庄讨回公道。”玄秋心绪未定，便听有人说：“内贼已除，该是讨伐外患之时了。”玄秋心头一惊，便有人说：“不错，孤云山庄惨案虽不是邪教所为，他们这些年也是作恶多端。我等今日聚在这里，本为讨伐邪教，不如趁此机会，一举攻上无极阁，灭了邪教。”
　　玄秋心中大乱，忙道：“现已证明孤云山庄之事与无极阁无关，诸位为何还要为难他们？”
　　众人听玄秋竟似在为无极阁说话，便有人道：“邪教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们不除他们，来日他们必定要欺到我正派武林头上。”此话明明强词夺理，然而一出口，众人竟纷纷响应。
　　玄秋明白孤云山庄之事原本只是个由头，更何况此事如今与孤云山庄已无关系，他一个小辈，再说什么，众人也不会再听，心中烦乱，便悄悄退出人群之外。孟凌峰也随着他退了出去，道：“多谢玄掌门为我孤云山庄报此大仇。”说着，便跪了下去。玄秋忙扶他起身，然而玄秋身无内力，孟凌峰执意不起，玄秋也拉不动他，只得无奈地道：“孟叔叔这样是要折我的寿么？”
　　孟凌峰闻言，几乎是弹一般起了身。玄秋方才意识到，自己心急要他起身，却刺到了他痛处，玄秋原本就心烦意乱，此时更不知说什么是好。
　　孟凌峰道：“此事已了，我也该……”玄秋听到此处，立刻截住他话头，道：“孟叔叔是又想逼我出手么？”孟凌峰闻言一惊。玄秋见了他万念俱灰的神情，焉不知他心中所想，便刻意要将话说得重些，断了他的念头，道：“我绝不愿见孟叔叔有任何闪失。孟叔叔若是一意孤行，便真要害了我。”孟凌峰闻言，手一松，袖中一把匕首掉落在地。玄秋暗暗松了口气，道：“自古艰难惟一死，孟叔叔死且不怕，又何惧活着？”
　　孟凌峰闻言怔忪不语。他当日重伤侥幸不死，撑着一口气逃出来一心只是要为云家百十口性命讨一个公道。他知道此事凶险，本是怀了必死之心，行事才无所顾忌，不惜带累无辜的玄秋。不想如今侥幸全身而退，却不知如何自处。
　　玄秋知道他大仇得报，已是生无可恋，必须要找点事给他做，于是道：“孟叔叔若心中有愧，何不将功补过？”
　　孟凌峰怔怔道：“如何将功补过？”
　　玄秋一叹，道：“随我上无极阁。”
　　孟凌峰惊讶道：“你上无极阁做什么？”
　　玄秋叹道：“此事本与无极阁无关，岂能因我等一己之私，致无极阁生灵涂炭？”
　　孟凌峰听他语意悲凉，不由一惊，道：“此事是李天霸惹出来的，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更何况无极阁本是邪教。”
　　玄秋截住他话头，道：“所以便人人该死么？便是他们真该死，也不该死在屠刀之下。”
　　孟凌峰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叹息道：“只是你能如何？”
　　玄秋道：“救得一人是一人。”见孟凌峰紧张自己，便对他一笑道：“事情发展到今日，我也有责任。你可知李天霸怎会受了这点刺激便突然发狂了么？”孟凌峰心中本有疑惑，听他这样一说，不禁大为好奇。玄秋又道：“我当日要孟叔叔教我剑法，便是在等这一日。”孟凌峰闻言大惊道：“什么？”玄秋接着道：“我知道李天霸在偷学剑法，故意将残剑诀逆转，当他全力使出时，便会经脉倒流，走火入魔。”孟凌峰听了先是惊于玄秋心机，忽想到玄秋自己便是如此练的，不由大惊失色。玄秋笑笑道：“那剑法逆转之后须与心法配合才会走火入魔，我又使不了内力自然无事。”
　　孟凌峰不解道：“你怎知道李天霸会在群雄会出手？”
　　玄秋道：“我并不知道。我只猜到他为了孤云剑谱，残害孤云山庄满门，定不只是为了自己修习这样简单。此人野心不小，我本以为他是要在群雄会上夺个天下第一，却不想他竟有更大的野心，想要整个武林推他为主。不论他究竟有怎样的野心，练了这剑谱，必定是要用的，只要他用，必定走火入魔。”孟凌峰忽然明白，玄秋为何在旁边一直出言相逼。他便是知道李天霸走火入魔，要李天霸最终崩溃，凶相毕露。他早猜到李天霸比武情急之下，必然使出孤云剑法中以克敌制胜为目的的残剑诀，他让吴悠练功，便是要在李天霸走火入魔之时雪上加霜。以玄秋对改过的孤云剑法的了解，稍加指点，必能让吴悠逼已经走火入魔的李天霸万劫不复。玄秋原本打算在武林众人面前揭穿李天霸罪行，再借众人之力，将走火入魔的李天霸擒住，因此对群雄会一事有心促成。却不想众人竟将人杀死，更不想此事了结之后，众人竟不肯罢手，非要攻打无极阁不可。
　　玄秋一席话说完，竟开始发呆。孟凌峰见了，心中莫名不安，问道：“那上了无极阁你准备怎样做？”
　　玄秋摇头道：“我也不知，只能到时见机行事了。”见孟凌峰担心，笑笑道：“孟叔叔放心，我若是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如何救人？”孟凌峰知他身无内力，如何能放心？然而见了他的心机谋算，又觉得此人或许真能做出些出人意料之事。
　　两人沉默之时，忽听一旁有人道：“也算我一个。”两人回头，见是吴悠。还不待两人开口，吴悠又道：“你们既然要去，总要听听他们打算做什么。”
　　玄秋一笑，道：“你听不也一样？”
　　吴悠一听，苦了脸，道：“跑腿的事总是我去做。”
　　玄秋笑道：“你的身份最适合做这事。”
　　吴悠想了想，觉得无可辩驳。孤云山庄大仇才报，玄秋与孟凌峰就积极插手攻打无极阁一事，的确不太合情理。只得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他们推了司空家做领头人，商议着下个月初打上无极阁。”方才比武，司空凌波虽败下阵来，到底没有王道有那么狼狈，拿手兵器都被人毁了，更何况擒拿李天霸时，司空凌波也颇有仁者之风，是以众人推他为主，也不足为奇。
　　此时离下个月也不过不到十日。玄秋闻言一惊，道：“这么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