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恐惧求生手册》闻晓白

19、爱人与自爱

　　刘洪明人如其名，没什么特色。
　　程潇甚至说不清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然而他和其他的相亲对象似乎又有那么点不一样，程潇感觉他似乎是真有那么点喜欢自己的。他会绞尽脑汁地计划和程潇的约会，还会在见面的时候，做一些让程潇啼笑皆非的事。
　　程潇接过刘洪明递过来的一束红扑扑的康乃馨，对这个孝顺孩子完全没了脾气。
　　现在离母亲节还有很久，程潇也没法借花献佛装装孝顺，更何况这束花寄到家不一定什么样子了。
　　程潇看着花，有些好笑地问：“送我这个干什么？”
　　刘洪明有点窘迫：“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花吗？”
　　程潇愣了一下，这人居然害羞了。
　　程潇其实不喜欢这些摆着占地方，扔了又觉得罪恶的东西，觉得纯属累赘，但是看着刘洪明一脸的诚恳，也只能笑笑说：“还挺生机勃勃的。”心里琢磨着，拿回去兴许能让胡清越练练插花，也算物尽其用了，要不这些花死得太冤。
　　两个人在街上走着，程潇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束花，觉得自己傻透了。然而毕竟是刘洪明的一片心意，还是要尊重的。
　　两人走到刘洪明选的饭馆，程潇仔细地把花放到一片，免得一会儿上菜弄坏了。
　　刘洪明看着程潇珍惜的样子，笑了笑，没说什么。
　　菜单上来，刘洪明介绍说：“你上次说你喜欢吃杭帮菜，这附近没有什么正宗的餐馆，我看网上说这家的西湖小炒还不错，你可以试试。”
　　那次见面，两人东拉西扯地找话题，不着边际地说了很多，程潇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成想刘洪明就记住了，程潇不禁觉得有点惭愧，他俩那天扯了些什么，程潇一点都记不得了，也不记得刘洪明有没有说过他爱吃什么。
　　投桃报李是做不到了，程潇只好由衷地赞叹：“你记性真好。”
　　后来胡清越跟程潇说，那不叫记性好，叫做上心。程潇注意了一下，真是，刘洪明总能从两人的聊天内容里找到些灵感，下次约会的时候带程潇尝试。
　　像程潇不经意提起的想去大学时的春游地故地重游，或者没话找话时提到的某家店的泡芙好吃，诸如此类，刘洪明都记得。
　　再次接过刘洪明递过来的康乃馨，程潇有些哭笑不得。她只不过是从小习惯珍视别人的礼物，并不是多喜欢那花。捧着新鲜的带着草木气息的康乃馨，程潇想，胡清越又可以练插花了。
　　要不是刘洪明的表情太过真诚，程潇简直想问他：你家楼下是不是批发这个？
　　跟刘洪明见面有点像高中生约会，虽然程潇高中那会儿没谈过恋爱，到底见过猪跑。吃吃饭，看看电影，郊郊游，逛逛街，甚至在公园湖里划划船，偶尔还能捧出一束花来。
　　程潇大学那会儿，经常为了吃，两个小时地铁不在话下。自从工作后，再没那闲情逸致，每天累死累活回到家，周末都用来补觉了，谁有那闲心。然而刘洪明能周末起个大早，绕半个城市过来，就是为了和程潇吃顿便饭。这让程潇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每次都跟他多聊很久，或是干脆再看场电影，逛逛公园。
　　两人在公园的石子路上走着，刘洪明忽然说：“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程潇想了想，两人认识好几个月了，似乎牵牵手不算过分要求？
　　刘洪明当程潇默认，试探着握住了程潇的手。
　　那一瞬间，程潇有点紧张，有点不自在，又觉得没有理由把手抽回来，就干脆这么着了。
　　两人牵着手不知走了多久，程潇说：“我手机好像响了。”翻出来一看，是条广告。程潇暗自庆幸，终于借机把手抽回来了。
　　两人转到夕阳西下，索性又一起吃了顿晚饭，才各自回家。
　　程潇进门，见胡清越笑嘻嘻地看着她：“怎么样？”
　　程潇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
　　胡清越见她不开窍，恨铁不成钢：“当然是你感觉刘洪明怎么样。你可是跟他出去了整整一天。”
　　程潇仔细想了想，得出了一个最无聊的答案：“不知道。”
　　胡清越抱着枕头往程潇床上一坐：“说说，今天都干了什么。”
　　程潇把一天的经历老实交代了，胡清越笑眯眯地说：“牵手了啊，什么感觉？”
　　程潇有些无奈地说：“没注意，当时就顾着想怎么把手抽回来了。”
　　胡清越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呀，这么迟钝。反正你对他不反感，先处着呗。”
　　反感，肯定是不反感的。程潇看着桌上插着的那束康乃馨，心情没由来地很好。认识刘洪明，是程潇第一次知道被人喜欢的感觉，看着对方眼里那个会发光的自己，程潇才知道原来被人喜欢会让人学会喜欢自己。
　　喜欢，是对一个人最大的赞美。受到这样的赞美，自然会变得自信。
　　胡清越看着程潇嘴角的笑意，乐道：“有戏。”
　　自从跟刘洪明约会，程潇也慢慢有了些改变。不修边幅的她也开始在出门前注意拾掇一下自己了。不是为了刘洪明真心实意的一句赞美，而是因为程潇发现当自己的外表是落落大方时，整个人的状态就不一样，而她喜欢自己那样的状态。
　　原来两个人相处，真的会看到一个与以往不同的自己，程潇对解锁新技能这事，还是抱有热情的。
　　跟刘洪明出去，开心是开心，也有一件事让程潇很头疼，那就是刘洪明总是买单。程潇一面觉得总让他花钱不好，一面又怕坚持买单伤了他的自尊。
　　这一天午饭吃完，程潇终于鼓起勇气，说：“这顿我来吧。”
　　刘洪明愣了愣，看着程潇，有些不明所以。
　　程潇连忙解释：“总是让你请我怪过意不去的。”
　　“你能跟我出来，我就很开心了。”
　　程潇顿了顿，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终于还是说道：“跟你出来我也挺开心的，不能总是让你请。”
　　刘洪明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刷完卡，程潇心里无比踏实，步履都仿佛矫健了不少。
　　欢快的周末过完，又要面对现实。
　　黑色的周一揭开了一周沉重的序幕，程潇坐在电脑前，对着代码叹气。
　　程潇觉得自己活得像个陀螺，自己不抽打自己，别人就要来抽。
　　自从接手了这个子项目，程潇才开始了解技术部存在的种种问题。明明是一个新组部门，风格却保守得很，很多新的平台都不能引进。这个，说是为了保障系统安全，程潇还可以理解，但是人事方面，程潇就真的理解不能了。
　　技术部所谓的分工合作，其实就是分工，很少有人真正考虑合作，每个子项目做完，所有项目的技术整合就要花去大量时间。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只要在开始之前讨论好设计思路和接口问题，就完全可以省去这些无谓的人力资源浪费。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很简单，技术部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思考方式和编码方式，要与别人协调，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而没人愿意多做这些功。说白了就是大家都没有合作意识。
　　程潇垂头丧气地写着代码，这完全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到最后，有合作意识的人也只能先顾自己的部分了。就是再仔细考虑接口，对方不合作，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多做的那些，都是无用功。
　　终于熬到下班，程潇下了地铁，迈着沉重的脚步向筒子楼走去，身边呼啸而过几辆消防车。程潇下意识向警笛的方向看去，一下子怔住了。
　　那火光冲天的，正是她住的筒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