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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玉鸣 ...


  •   出潮海山庄之前,山庄大小姐平明月特地将叶流云拉在一旁,细细地吩咐了他见大人物需要的礼数,什么卑躬屈膝、不能直视、语气尊敬。在大小姐眼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师弟出去丢的,可是潮海山庄的脸。叶流云是认真听了,也打算这样去做,今时不同往日,他已不再是一品大员的小公子,一介布衣自然比不上王爷尊贵。然而自到了安城,回忆起来,平大小姐说的礼数,他好似全抛在了脑后,待赵容除了有一些尊敬,便与同龄人再无不同。

      慎王和平明月脑补的很不一样。样貌画像中八九分相似,但具体好看在哪儿,叶流云说不出来。倒是性格,不是平明月所说的文质彬彬,也不与记忆中相似,而是……若要形容,像鹰,即便是千丈外在地面上奔跑的猎物,只要他看见,只要他想要,最后都会落在他手中。

      跟随一位明智的主子,自然是好选择,除非——主子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

      叫阿月的青衣随着戏班子离开了安城,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回来。

      她将那枚白玉佩,还给了陈玉鸣。

      或许颠沛流离即是她的宿命,朝不保夕的生活,让她注定不能和爱人相守。

      王府的热闹因为陈玉鸣之到来持续了不过片刻,重获天日的陈公子听闻了没有刻意隐瞒的这个消息,顿时沉默下来。

      赵容原是派了年龄相仿的初二陪他,谁知小魔王好似非常讨厌陈小公子,嘴角撇得都能挂上一个酱油壶了。也不知去接他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一提陈玉鸣,初二连连摇头,跳上房顶“哼”了一声,仗着轻功好自顾自走了。

      老管家摇摇头:“原先初二就不喜欢陈小公子,不过之前至少不会表现出来。不知怎么了……至少他能把小公子找回来,这是好事。”

      老管家还不知晓事情的真相,只当陈玉鸣是被歹人拐了去,英明神武的王爷随便派暗卫找找就找到了。众人皆心照不宣,不想再刺激这位须发斑白的半百老人。

      “只是小公子惊魂未定,我这老头子也帮不上什么忙……”老管家抬头看向身前这位王府新来的护卫,一身靛衣,飒爽干练,“温护卫啊,你可否……?”

      “自然可以。”不等管家说完,本就有此意的叶流云点头。

      老管家满意地笑了,嘴角的皱纹都一颤一颤的。他这笑的不像是有了个好用的护卫,仿佛像后继有人,偌大的王府终是有人管了。

      护卫这一职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大燕职律来说,应是管家的下属。偏偏赵容只有叶流云这一个护卫,还封了他作贴身护卫。这么一来,在老管家默许的情况下,是与之平起平坐的。

      叶流云一路畅行无阻,倒是走到哪都有小厮给他行礼的感觉让他颇为尴尬。行走江湖时哪有如此强烈的尊卑观念,称一句少侠已是大大的尊重了。

      怪异之感最终让他用上了轻功,在房顶走了几步,却意外地发现了十几丈房顶外,本不应该出现在此的,陈玉鸣。

      受到全王府上下礼遇的太守公子,此时应在东院最好的客房内,有海外进贡的果品,有温柔可人的婢女,有他热爱的武学秘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还未有内力无法抵御淅淅沥沥梅雨的微冷而瑟瑟发抖,活像被慎王府欺负了的小媳妇。

      被雨水打湿而垂落的鬓发遮挡了陈玉鸣的视线,以至于叶流云坐在他身边时,还在一抖一抖地抽泣。

      若不是叶流云习武多年,听力胜于常人,也听不见他细弱如蚊鸣的泣声。

      伸出的手悬空半晌,还是安慰地轻轻拍了拍陈玉鸣的肩膀。

      他猛地抬头,盯着叶流云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哼哼道:“温大哥……”

      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又像是想努力装作成熟地屏住尾音。

      显得更加可怜了。

      叶流云又摸摸他的头,被雨水湿了满手。

      先前陈玉鸣独自躲起来偷偷哭还不觉得有多委屈,满心欢喜地练功学武,本以为回来之后可以做心爱女孩的盖世英雄,没想到自己仰慕的女子竟是行刺慎王的帮凶,他们甚至连最后一面,都只有一枚玉佩,无声地诉说千言万语。如今有一人可以依靠,顿觉山洪决堤、大雨倾盆。

      只见他眨眨迷蒙的眼睛,随后扑进叶流云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拍拍后背,又用力抱紧。作为依靠的叶流云,自身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情爱,对于此的印象,只来源于痴痴等待的母亲,模糊而灰暗。

      “温大哥……为什么……为什么是阿月?”

      叶流云回答不了。一面是陈玉鸣心爱的青衣,一面是他敬重的慎王。

      “我们……我们那天说好了,在最大的梅树下定下终身至死不渝……我还没去赴约呢,她怎么就走了……”

      阿月并没有死。

      尽管在赵容的安排下,这对苦命鸳鸯这辈子也许都不能再见面,和生离死别又有何区别呢?

      张了张嘴,还是咽下了这句话。

      “阿月……她为什么这么傻?王爷,王爷不会害她爹的,一定都是误会……为什么不弄清楚就行动了呢……”

      “王爷……王爷不了解阿月,她那么柔弱善良,一定是那个什么组织威胁她……”

      叶流云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尚在苦痛委屈中的陈玉鸣并未发觉,还在发泄般地胡乱说着。

      直至他的温大哥扶起他的肩膀,认真地与他对视:“玉鸣。”

      陈玉鸣不敢哭了,一抽一抽地努力睁大眼睛。

      叹了口气,撕下下摆的一块布料,叶流云擦了擦陈玉鸣的脸,将布塞进他手里:“你不是说要学武,成为大侠吗?”

      陈玉鸣愣愣点头。

      “君子,谦和有礼;侠者,义胆忠肝。侠可含君但不可称之为君。”

      陈玉鸣:……?

      揉揉额角,叶流云解释道:“若想做大侠,必先做君子。”

      “玉鸣,我知道你现在不太好受。但,走到今天这一步,皆是阿月姑娘自己的选择。无人逼迫她行刺王爷,就像她明明已经离开安城后又独自一人回来了一样。”

      “阿月……为了我?”

      “一女子尚且有此胆识,玉鸣,大哥相信你也可以。”

      “可是……”

      “这里是王府。王府的耳朵不只有我一只。阿月协助刺客行刺已成事实,玉鸣,按照大燕律法,你应该知道试图谋害皇族是何等罪名。”

      “王爷并未逼迫阿月如何。至于阿月父亲一事,尚不清楚,但大哥答应你,会去调查。”

      陈玉鸣不说话了,揪着那小块布料。

      叶流云见他已冷静下来,低着头的模样委屈极了。俯身到他耳畔轻声低语:“只要你活着,你们就会有再见的那天。”

      “温大哥!你是说阿月她……?!”

      幸好初二赌气溜走了,若是这个赵容的“得力干将”在,有些话便不能说出口。更何况,初二本就不喜欢陈玉鸣。

      叶流云站起来,揉揉陈玉鸣的脑袋:“别在上面待着了,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怪冷的。我带你下去?”

      先前沉浸在悲伤中不觉得,此时叶流云一提,陈玉鸣才猛然感觉到被雨淋了个精透的冷来,打了个哆嗦,逞强道:“我……我学过轻功,我自己可以……”

      他本以为温柔的温大哥肯定会心疼他带他下去,没想到温大哥竟点点头运起轻功朝西院飞走了,连头都没回。

      大燕以西为尊,西院是主人的院落。住的只有王府的主人,慎王。

      只余陈玉鸣一个人傻傻地站在房顶上,瓢泼大雨中夕阳余晖带不来任何温暖。又打了个寒颤,陈玉鸣看着离他四五丈远的地面,不知道是该跳下去还是继续呆在屋顶。

      “温大哥……我瞎说的,我还没学到轻功呢!!!!”

      “温!大!哥!”

      ……

      把陈玉鸣送回太守府的隔日,安城太守便抬着一箱箱的礼物前来拜访。皆是二人抬着的皮箱,足足有十余人整齐列队地站在王府门前。

      王府上下小厮不过五十人,除去在各处忙碌的,出来迎接这大阵仗的,加上新来的护卫与管家,才勉强与之人数持平。

      不知道安城做主的,到底是慎王,还是太守。

      老管家前脚踏出了王府的大门,太守后脚就从轿子上下来了,虚虚扶住正要行礼的老人:“唉,赵管家不必多礼。多亏了慎王府的帮助,犬子才能平安无事地归来。”

      “这一位,想必就是比武当日挺身而出的温少侠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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