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道长不太冷[剑三]》如鱼饮水

10、第十章

　　清晨，叶淮风打发曲念去收拾东西。他穿戴好衣冠，站在窗口，握着手中温热的茶杯。西湖龙井熟悉的香气中，夹杂了桂花的甜香。他记得小时候他和兄长住在西子湖畔的藏剑山庄时，他兄长就喜欢自制桂花茶，想不到后来搬到了太原，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

　　窗外院中的桂树下，一个小童正挥舞着小剑不断去接落下的桂花，玩得不亦乐乎。

　　那就是兄长最小的儿子吧，叶淮风想，藏剑山庄的子弟，每个孩子出生时都会得到一柄刻着自己名字和生辰的短剑。

　　他背着纯阳长剑走出去，小孩子停下来好奇地打量他，稚声问：“叔叔，你头上戴的那个好好看，那是什么呀？”

　　“是道冠。”叶淮风微笑。

　　小孩回头问身后的老管家，“莫爷爷，道冠是什么呀？”

　　老管家躬身道：“就是道长们才可以戴的发冠。”

　　小孩子恍然大悟，“哦，这个叔叔是不是秋娘姐姐说过的，从‘纯阳宫来做客的道长’啊！”他煞有介事地朝叶淮风道，“道长，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谢谢叶小公子。”叶淮风又笑了笑，抬起眼，正对上老管家关切的目光。

　　“二少爷……”老管家脱口而出，片刻后叹了口气，“叶道长，若是要走了，还是和老爷道个别吧。”

　　“好，”叶淮风点了点头，临到走了又忍不住回头嘱咐，“入秋风寒，莫叔要仔细老寒腿别犯了。”

　　老管家嗫嚅着，又追了一步道：“二少爷……你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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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淮风道袍飘飘，向洒扫的小厮打听后，来到书房叩了叩门。

　　叶楠怀打开雕花木门，皱起眉让他进来，“你怎么来了？有事？”

　　书房中挂着主人端正的墨宝，叶淮风站在挂轴前欣赏着，转身道：“多谢叶先生收留，贫道是来向先生辞行的。”

　　叶楠怀望着他仍是一脸苍白的面色一怔，想要说什么，却又只是皱眉，冷冷道：“叶道长去意已决，在下也就不挽留了！”

　　叶淮风有些苦涩地笑笑，拱手道：“那么，就辞别过……”

　　他敛了敛道袍，孑然走到门口，正要迈过门槛之时，忽然一阵眩晕，喉头又涌上了温热的甜腥。他心神一乱，扶着门缓缓单膝跪下。

　　叶楠怀绷着脸，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怎么了？”

　　“嗯……无妨。”叶淮风抹了抹嘴角，又缓缓地站了起来。

　　叶楠怀却看到他的袖口分明沾着殷红的鲜血，他心头一惊，一把抓住正要迈出门去的叶淮风的手臂，“回来！”

　　叶淮风身子有些发虚，茫然地转过身看他。

　　“你……在呕血。”叶楠怀说道。

　　叶淮风瞥了眼袖口，随意甩了甩，解释道：“我中了苗人的毒，昨晚逼出了一部分，还有些残存的内力不济难以逼出了。因为这事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所以还是先用内力压一压，尽早赶去雁门关才好。”

　　“那体内的毒怎么办？”叶楠怀眉间皱成了如刀刻般的川字。

　　说实话叶淮风从小最怕他这兄长生气，此刻见了便想溜之大吉，手腕悄悄在他紧紧攥着的手里挣扎了几下，瞟着门口道：“性命无虞，日后再想办法……”

　　“胡话！”叶楠怀怒喝道。

　　叶淮风吓得一激灵，为难道：“叶先生……还请放手，贫道真的有要事，必须启程了……”

　　“你……”叶楠怀见他面色愈发素白，勉强压着火气，放低声音道：“我替你把毒逼出来再走。”

　　叶淮风一愣，悄悄窥伺着叶楠怀，半晌小心翼翼问：“……为何？”

　　为何？为何！因为我是你大哥！叶楠怀被气得说不出话，咬紧牙关，恶狠狠瞪着他。

　　“多谢叶先生，但请恕贫道无礼多言，此毒已深入脏腑，藏剑一门专修外功剑法，恐怕难以逼出。时候已不早，贫道务必动身，否则日落前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有劳叶先生费心了。”叶淮风抽出了手腕，恭敬拱手，转身匆匆走出书房，与送茶进来的莫管家打了个照面。

　　莫管家放下了托盘，忧虑地看了看叶楠怀，又看了看门口，“老爷，不留……叶道长吗？”

　　“他去意已决。”此刻叶楠怀的心只觉得空落落的，已然忘却了昔日对叶淮风那些怒其不争、恨其恶行的失望和愤怒。默立良久，他怅然道：“过去的枫怀，只要稍微受一点伤，受一点委屈就哭闹个不停，恨不得嚷嚷得整个山庄都来关心他。这样一个孩子，现在却连呕血都一声不吭。”

　　这些年，他在外面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

　　“大少爷，老奴始终相信，二少爷不是信口雌黄，陷害朋友之人。”莫老管家埋头整理茶具。

　　“……我何尝不知。”叶楠怀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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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念收拾着行李，耳边传来府中老仆们的闲言碎语。

　　有个年轻小僮问道：“那个道长当真是老爷的亲弟弟？”

　　一个声音又老又沙哑的仆人道：“绝对错不了！你听说过骄阳将军和鬼面公子的事吗？当初浩气盟里误传鬼面公子害死了骄阳将军，引起浩气盟和恶人谷大战。当时之所以大家都信以为真，是因为报信的是鬼面公子的好友叶枫怀！”他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叶枫怀是谁吗？他就是老爷的亲弟弟！后来发现此事纯属捏造，藏剑山庄就废了叶枫怀练剑的经脉，把他赶出去了！老爷因此在藏剑山庄待不下去，这才举家搬到了太原。”

　　另一个小僮念叨着：“叶枫怀，叶淮风，啊！原来是这样！”

　　声音沙哑的老仆道：“我年轻时伺候过叶枫怀一段时间，那个纯阳宫道士绝对就是叶枫怀！哼，他那个少爷脾气我烦透了，喝茶的水讲究，熏衣的香也讲究，穷讲究！现在却混成了个窝窝囊囊的穷酸道士，真是天道好轮回，终于遭报应了！”

　　曲念收拾好行李，一脚踢开大门，大步走了出去。

　　门口备着两匹马，叶淮风背着长剑，在深秋的落叶中揣着手含笑等候她。

　　“小念念，我们走吧。”他率先上了马。

　　“嗯！”曲念也抓住缰绳跃上马背。数日来的风吹日晒，闯关过将，她白皙细瘦的手臂变得黝黑有力，单纯天真的眼瞳变得沉静坚定。同乡欺骗过她，陌生人救助过她，世间之事，不可道听途说，轻信盲从，唯有眼见为实，亲身经历。

　　朔风之起，在雁门关。曲念望着朝阳中不远处叶淮风清瘦的肩背，呼喝着策马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