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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花厅里又有来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这老嬷嬷一进来就先行了礼,才笑道:“这便是杨家表姑娘吧,奴婢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表姑娘唤奴婢梁嬷嬷便是。”

      杨熙侧身还了半礼:“不敢当嬷嬷的礼,我们姐弟二人是蜀中江阳杨氏之人,祖父乃是仁宗十四年的进士,名讳乃是杨闻,祖母是京城沈氏。”

      “果然是老姑太太的孙女儿,跟老姑太太真像,”她赞了杨熙,又看杨凌,“这便是表少爷吧,长得真好,跟姑老太爷也像,将来啊,定然也能跟你祖父一样考上进士。”

      杨凌脸色微红,却没跟以前一样往姐姐身后躲,仍是端端的站着:“嬷嬷过奖了。”

      “二位随奴婢来,老太太正在静岚院等着呢。”寒暄够了,梁嬷嬷便在前面领路。

      一路上,这位梁嬷嬷告诉杨熙,老太太如今住在后花园子里的静岚院,静岚院动乱夏凉,景色宜人,最适合年纪大的人住着养老。

      老太太平日里只含饴弄孙,府里的一切事务都是太太管着,太太年轻,未见过老姑太太,一时拿不准,才先回了老太太,老太太看过信物之后,便立刻叫她来接,“府里若是有些疏忽的地方,还望表姑娘不要介怀。”

      这该是老太太的意思吧,还没见到老太太,杨熙已经能想到,这位老太太应该也像祖母一样的慈祥和蔼吧。

      怎么会介怀呢,老太太愿意见她,她已经感激不尽了,何况梁嬷嬷来时先叫了“表姑娘”,下头人的一举一动,都是跟随着上头的意思,想是老太太那头已经认下她们了。

      到了静岚院,见过老太太,老太太先问了杨家之事,知杨熙姐弟父母双亡,祖父母俱去,竟是哭了一场。

      老太太嫁过来时,杨熙祖母尚未出阁,这姑嫂虽是隔房的,但在一个府里,又是内院之人,相处过几年,也有些感情。况且人年龄大了,最听不得谁家认识的老伙伴去世,杨熙祖母又是老太太堂妹,还小她几岁呢,竟然先去了。

      哪怕隔得再远,这人都去了,活着的人能想起来的,便只有年轻时的好处了。

      老太太这一哭,杨熙姐弟也忍不住,俱都哭了起来。杨凌年幼,初时也哭过几场,后来姐弟俩处境艰难,他不想给姐姐添麻烦,才逐渐懂事起来。

      杨熙则不同,一场场的丧事,杨氏族人的逼迫,使得她心力交瘁,又要守着弟弟,又要找出路,她几乎没有时间伤心,直到现在在老太太面前,才终于放下所有的戒备,露出了那颗虽年轻稚嫩,却早已布满伤痕的心。

      老的小的这一哭,可吓坏了静岚院里伺候的人,梁嬷嬷和几个大丫鬟都上来劝,好在杨熙也知事,只哭了一会儿便收敛了,也帮着一起劝老太太,老太太这才止住。

      认真算起来,杨熙真正的舅祖母并非老太太。

      杨熙祖母原是二房的,后来分了出去,祖母的亲兄弟去了南边做官,说是前几年还传回来消息,说二房的老爷,也就是杨熙的舅祖父,在南边去了,后来的子子孙孙俱都留在南边,未曾回过京城,更不知有杨熙姐弟二人。

      这便是说,此番投亲,原本与成国公府并无太大干系,杨熙要找也是该去南边找的。

      端的是老太太心善,不忍姐弟二人再往南边奔波,两个孩子能上京城来,已是气运极佳了,再去南边,怕是真的就有去无回了。

      老太太做主,将杨熙姐弟留下,连带跟着的丫鬟小厮也都留下。她老人家发了话,府里其他人也不敢不从,横竖就是两个孩子罢了,堂堂的国公府还养得起。

      就这样,杨熙和杨凌,在成国公府里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四年。

      三年前,老太太因病去世,府里闭门守孝,直至今年二月除服。

      *

      杨熙回到玉兰轩,吩咐素月等人午膳时叫她,便自去内间小憩。大安寺之行已定,她也稍微放下心来,可以好生歇息了。

      素月得了命令,守在外间炕上做针线,绿蜡跟着姑娘回来后,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院里的其他丫头们,或是各自干着活儿,或是在屋里磨牙。

      唯独紫玉不肯走,硬是挤到素月身边看着她绣花样子。

      素月也不去管她,紫玉虽然嘴上泼辣些,年岁也小,但做起活来,比绿蜡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是以在玉兰轩,素月跟她关系还不错。

      一觉睡到午时,杨熙醒来后,总算先前那没了头重脚轻的感觉,身上的疲乏也好了些,正巧儿素月去大厨房也回来了。

      见姑娘起来了,素月放下食盒,上来服侍杨熙更衣:“我估摸着姑娘也该醒了,就先去拿了饭食,姑娘洗漱一下,正好用饭。”

      紫玉把饭菜一一拿出来,摆在外间的炕桌上。

      饭食是府里的份例菜,孝期里吃的都是素的,出孝之后,便是三荤两素。可大厨房离得远,如今又是早春时节,天儿还是凉的,刚做好的饭菜拿过来也半冷不热的,杨熙看了一眼,腻腻的油花儿浮在菜汤之上,顿时就没了胃口。

      素月叹了口气,劝道:“姑娘好歹用些,若是不用,您这身子骨,哪里受得了。”

      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一年比一年更瘦,去年的衣裳,今年穿着都松了两指。

      杨熙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守孝时没法子,这出了孝,再如何也要把身子补起来的,好赖还是用了不少进去,素月这才放下心来。

      “姑娘,大安寺那事儿,如何了?”不只是杨熙惦记,素月近来也跟姑娘一样,最是记挂这事儿。

      杨熙点点头:“太太允了。”

      去大安寺,一则是为了做老太太的法会。二则,则是杨熙自己的私心了。

      自来了京城以后,吃住都在国公府里,杨熙便再没机会为祖父母,父母祭奠过。老太太在时,杨熙不能让老太太跟着伤心受累,老太太去了,太太在后院的威名更甚,杨熙不敢用这事儿去试探太太对她的耐心,便一直搁置下来了。

      在内院,杨熙若是敢烧纸焚香,只怕还没点燃,就有人报到太太那儿去,兴许还要添油加醋的说一番。

      按理来说,为人子女的要尽孝,太太虽不好阻拦,但心下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杨熙见识过太太的手段,断不愿在这上面纠缠,一个不好,杨凌都要跟着受累。

      每年忌日,她也就是茹素一日,念些经文罢了。

      如今有了老太太的法会,杨熙知道这也许是唯一一次为家人尽孝的时候了,因此,从年前听府里的老嬷嬷们说起时,便留了心,抄起了经文。

      后来抄的多了,沈莹来找她时,便给她看了去,她想着出门,也对大安寺法会上了心,这才有了今日太太的应允。若是没有沈莹这一出,太太是不会带两个姑娘去大安寺的,顶多也就是国公爷带着两位少爷去。

      杨熙前些日子烦心的也是这事,眼见日子要到了,府里却没一点儿动静,连沈莹也忘了,昨日去水仙阁探病时,她找机会提了一句,沈莹这才想起。

      好在这事儿定了下来,否则,不知还要费多少心力,才能达成所愿。

      翌日,德馨院来了人,是张氏身边得力的大丫鬟灵芝,说锦绣坊送来了一批新料子,太太叫两个姑娘去挑料子。

      杨熙问了沈莹,得知她已经先去了,便不再耽搁,跟着灵芝去了。

      德馨院的正堂里果然摆着不少料子,沈莹正跟太太说着话。杨熙进去,先行了礼,张氏道:“熙儿来了,快来看看,这些都是南边的新样式,喜欢什么只管挑。”

      姑娘的份例是每月二两月银,一季四身衣裳,衣裳是针线房做的,倘是老太太或太太赏了料子,便是各自房里的丫鬟们做。

      杨熙和沈莹走得一样的例,每回有了好料子,也是跟着一块儿拿的。说句良心话,这些面儿上看得着的事儿,张氏真是没亏待她和弟弟,便是以前在自家,这么些个好东西,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远的不说,单是老太太在世时赐的那些衣裳首饰,也没哪件是寻常官宦人家用得起的。

      杨熙记得这些恩情,老太太在时,便一心一意的伺候老太太。老太太去了,便处处以沈莹为先,事事按太太的心意行事,便是有些自个儿的小心思,也不会妨碍府里。

      王嬷嬷想得那些,真是多虑了,对沈莹,她让着尚且不及,又哪里会抢她的东西呢。

      今日也是,杨熙对张氏道:“谢太太,”又对张氏怀里的沈莹道,“嫣嫣前儿不说要一条粉色的裙子吗?可有看上眼的?”

      沈莹从母亲怀里出来,指着几匹粉色的料子,委屈的看着杨熙:“表姐你看,这几匹都合我心意,可是母亲说只能要两匹。”

      她指的几匹料子,样式都差不多,只是绣纹上略有些差别,杨熙细细看了看:“这匹桃花色绣灯笼纹的不错,正适合春天穿,将花纹做在肩上和袖口,做出裙子来,定然好看。”

      其实杨熙以前曾试过把自己的料子让给沈莹,可惜太太从来不会在这上面亏待杨熙,从来不允,一回二回的,杨熙也懂了张氏的行事之道,便只帮着沈莹挑,再不曾说让她之类的话。

      沈莹看了看杨熙选的,粉底上用银线绣着巴掌大的灯笼样式,端的是精巧别致,且还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她穿出了,那就是独一无二的,遂欣喜道:“难为她们怎么想出来这样儿巧妙的绣纹样式,就按表姐说的做,铃兰,可记住了。”

      铃兰拿起料子:“是,姑娘。”然后端端的站在一边,等着姑娘继续选,在太太面前,水仙阁的丫头们都是一副稳重干练的模样。

      “好了,选了一匹了,还有一匹,”张氏笑盈盈的看着女儿。

      只能再选一匹,这可难倒了沈莹,她连先前的那一匹都挑不出来,想了想,还得求助自家表姐:“表姐,你看呢?”

      杨熙道:“嫣嫣还想要什么颜色的衣裳?”

      “这......我都好久没出过府了,不知外面都时兴什么。”沈莹道。

      杨熙略一沉吟,她也好久没出去过了。

      见两个小姑娘困扰,张氏对锦绣坊来的人笑道:“来,李老板,你给姑娘们说说,今年时兴什么样的衣裳。”

      锦绣坊的李大娘走过来见礼:“二位姑娘好。”杨熙沈莹还礼。

      “要说这今年最时兴的,那肯定是齐胸襦裙了,这上襦多是鲜艳的红黄之色,下裙则用淡色来配,端的是好看又高雅,不知二位姑娘可喜欢?”

      沈莹也有这样式的裙子,只是以往年纪小,又在孝期,裙子都是以浅色为主,没有李大娘说的这艳色的,听说今年时兴,便有些心动:“表姐,要不就做这个吧,咱们选一样的做了,到时候去长公主的赏春宴,便能穿成一样的。”

      那时就是暮春了,正好穿这轻薄飘逸的裙子。

      “你先看看要什么色的吧,”杨熙没有立即答应,她的衣裳一直都以素色为主,自八岁以后,再没穿过颜色鲜艳的衣裙,此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沈莹先挑起了颜色,她拿起一匹橙色的,对杨熙道:“表姐看这个如何?”

      沈莹肤白如玉,又有些婴儿肥尚未褪去,橙色印花的缎子,既称沈莹的肤色,又不失少女的活泼,杨熙点头:“这个颜色好,做出来的裙子定然能衬得你容光焕发。”

      得了表姐的赞,沈莹又看母亲:“母亲,您说呢?”

      张氏也赞好:“嗯,不错,便是这一匹了。”

      “大姑娘穿上这样的裙子,定然比全京城的姑娘的都好看,”李大娘也附和着,把沈莹一通夸。

      杨熙笑也盈盈的看她,目光中满满都是打趣的意味,沈莹粉面微红,娇嗔道:“表姐,我都选好了,该你了,可惜这橙色的只有一匹。”本想跟表姐同穿一样的裙子,看来只得作罢。

      李大娘道:“大姑娘,您看上的这匹可是咱们锦绣坊独一无二的,最适合您这样的贵女了。”

      老板都这样说了,想是锦绣坊真的只有这一匹。沈莹叹口气,为何锦绣坊不多做两匹啊。杨熙反倒松了口气,好在只有一匹,否则今日怕是不好拒绝了。

      将挑好的都给铃兰抱着,沈莹开始给自家表姐挑,誓要找出不亚于刚才那匹的好料子。杨熙看着她尽挑些艳丽的,哭笑不得的劝她:“你别看那些了,我穿不了,我还是穿浅色的更好些。”

      沈莹说什么都不愿,还反过来劝她年纪轻轻的就该穿些鲜艳好看的,李大娘也跟着帮腔,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连张氏都道:“熙儿也大了,明年就及了,是该好好儿地打扮起来了。”

      最后,杨熙无法,只得拿了沈莹选的一匹鹅黄的料子,自己有挑了匹天青色的,才算过了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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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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