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魔》闻晓白

3、往事

　　常平三人法力低微，无法腾云驾雾，天心便耐着性子带几人走回去。丹穴山地处群山之中，周围山脉绵延起伏。一行人在如黛山色中走了几日，终于来到丹穴山脚下。
　　丹穴山盛产灵玉，整座山流光溢彩，映得山上墨色青松多了几分苍翠。山顶没入云雾中，云雾缭绕处一座白玉砌成的宫殿，建在松林之间，晶莹剔透，宛如仙境。山岚过时，一片松涛如潮，云雾缥缈，更是平添几分灵动。
　　守正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原来丹穴山是这个样子。”
　　常平看徒儿一副痴傻的样子，不禁头疼，心道：丢人，简直太丢人了。干咳一声，生生把守正飘在空中的魂魄扯回壳子里。
　　反倒是比他年幼的守心，虽然因新奇看得饶有兴味，却没有想往欣羡之色。天心将两人反应尽收眼底，也不多话，带一行人上了山。
　　一行人拾级而上，走到临近山顶的地方，终于见到一座玉雕的山门，上面的牌匾三个玉刻大字，丹穴观。这便是真元派的正门了。
　　掌门天渊似是知道有客造访，已经等在偏殿。
　　天心先于三人进了殿，道：“师兄。我降那魔物时正遇见这位常平道长与他的两个徒儿，常平道长降那魔物时受了些伤，我请他来山上养伤，不及禀报师兄，还望师兄勿怪。”
　　常平听他说得委婉，存心给自己留面子，心中不禁感激。
　　天渊打量了三人一眼，目光在守心身上略微一顿，向常平道：“三位道友若不弃我观中简陋，便请安心住下。”说着吩咐道：“为三位收拾三间房出来。”
　　常平忙道：“不必如此麻烦，劣徒年纪尚小，与我住一间便好，方便照看。”
　　天渊道：“既然如此，便依道友的意思布置罢。墨风，你去安排一下。”
　　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弟子领命，默默退出去收拾房间去了。
　　几人寒暄片刻，墨风便来报告说房间已收拾妥当。三人辞了天渊，由墨风领着出了偏殿。
　　三人跟着墨风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走，守正便忍不住一路四处打量。从廊柱打量到雕花，打量到游廊外面的院子。游廊的廊柱取自山上白松，散发着淡淡松香，闻得人心旷神怡。梁上围栏上雕的都是些松柏祥云鹤鹿之类的仙草神兽，院中一棵苍松，看着有百余年了，树冠盖了半个院子，让整个院子显出几分庄重古朴来。守正边看边在心中赞叹，这才是修行的地方。
　　墨风将三人领到房间安置了，也不多话，便回去向师傅复命了。墨风一走，守正再按捺不住，叫道：“这就是丹穴山，我们竟然在丹穴山。”
　　常平一阵头疼，瞪了守正一眼，道：“小声点，让人听见该嘲笑咱们没见识了。”
　　“可是这是丹穴山啊，”守正仍在掩不住兴奋，道：“师傅，我们在丹穴山。”
　　常平听他车轱辘话说来说去，拦都拦不住，被他嚷得头大如斗，幸而守心忽然发问道：“丹穴山有什么特别？”
　　守正听了，忽然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道：“师傅还说我没见识，你连丹穴山都没听过，岂不是更没见识？”转念一想，他生长在个小农家院落中，拜了师傅以后又从来没跟着下过山，自然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于是耐心解释道：“丹穴山可是修炼圣地。据说当年真元派祖师云游来到丹穴山，发现这里遍地灵玉，仙气腾腾，便在这里建观，创了派。只是他们与我们不同，我们是捉妖，他们是除魔。魔可不比妖，妖法力低微，容易降服，魔却是天生的强者，随便一动手指，就能天翻地覆，那天你也看到了。”
　　守心想到那日飞沙走石的场景，不由咽了口唾沫。
　　守正说得来了兴致，又道：“所以除魔的道人与我们捉妖的道人也不可同日而语。我们也就是画画符，念念咒，他们才是真正的修炼。”守正说到这里，听得常平干咳一声，忙改口道：“其实捉妖的也很厉害，你看普通人不是也降服不了么？但是降魔者可是强中之强。这丹穴山真元派又是强中最强。据说百年前一场人魔大战，就是这真元派的掌门杀了大魔王，才让人族赢了这一战。”
　　常平听他一番话说得东拉西扯，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喝止道：“守正。”守正听常平好像动了真怒，忙住了嘴。守心听得来了兴致，还想再问，但看了师傅的神情，也知趣地闭了口。
　　常平嘱咐道：“这里不是自己家，你们两个懂点规矩，别丢人现眼。”
　　两个人见师傅生气，只好应下来。
　　三人正说话间，听到有人敲门。常平起身开了门，见是天心。
　　天心道：“我师兄听闻道友被魔物所伤，放心不下。丹穴观后山有一赤玉，对于治疗魔物之伤有奇效，故而想请道长到后山疗伤。”
　　常平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多谢掌门与道长记挂。我这伤不严重，就不叨扰了。”
　　天心正色道：“被魔物所伤不比寻常伤，还是谨慎些，莫要留下隐患。”
　　常平听他如此说，知道盛情难却，嘱咐两个徒弟道：“你们两个好好待在屋里，不许出去惹事。”便跟着天心走了。
　　走到半路，常平忽然想起一事，道：“不知那日的那个魔物，来历可查清楚了？”
　　天心脚步一顿，常平正暗悔自己唐突，就听他语气不变地说道：“我师兄看过了，不过是个小妖，因仇恨生出些心魔。”
　　常平听他如此说，也不好再问，只得沉默着跟他到了后山。
　　后山洞穴中，一块天然的赤玉镶嵌在石壁上。那玉通体血色，不带一点杂质。天心请常平背依赤玉坐了。常平盘腿打坐，只觉得背后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过后，竟有丝丝缕缕的暖意。当真是奇妙无比。常平坐了一刻，胸口盘桓几日的憋闷之意渐渐散去，呼吸通畅，竟是少有的神清气爽，不由赞道：“这赤玉果真神奇。”
　　天心道：“玉有温润寒凉之分，却罕有两者兼备的，这赤玉却是兼具两者。被魔物所伤，通常身上忽冷忽热，因此用赤玉疗伤，有奇效。”
　　常平点头道：“原来如此。”
　　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天渊忽然开口道：“恕我冒昧。我见你那幼徒身上萦绕着妖气，却又不似妖，不知何故？”
　　常平知道天渊道长一身正气，最见不得含混不清之事，解释道：“我那徒弟刚出生时被树精水怪养了四年，后来才被山下农户收养，估计是那四年沾染上的妖气。”
　　天心奇道：“树精水怪竟然会替人养孩子？”
　　常平道：“我也是才知道这段故事。我之前是在甘枣山下的村子遇到的守心，见他一身妖气，还以为是被妖物附体，所以带他回了仑者山细细研究，想替他驱除妖物。后来才发觉，那妖气只是他幼年时沾上的，不曾入体，却不知为何，怎么都除不掉。”
　　天渊神情有些古怪，与天心对视了一眼，道：“你方才说的是甘枣山？”
　　常平见他不关心那妖气，反倒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心中纳罕，仍是答道：“是甘枣山。当时我与守正捉妖回山，途经甘枣山下一个村庄，发现有妖气，本是要去捉妖的，不想遇到的却是守心。”
　　天渊点点头：“也是一段机缘。道友伤初愈，早点回去歇息罢。”
　　常平不放心两个捣蛋徒弟，听天渊如此说，也不逗留，连忙回去了。天心本是要送，常平道不敢叨扰太过，天心也就不再坚持。
　　见常平走远，天心低声对天渊道：“薄山之首，共水之源，莫非这孩子是……”
　　天渊抬手止住他的话道：“我也不好判断。”
　　天心又道：“我还道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人烟，竟真有这样一个孩子。我之前便觉得这孩子有些与众不同，心性比寻常孩子淡薄许多，十有八九是他。”
　　天渊眸色幽深：“若真是他，就太好了。”

　　丹穴山设定出自《山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