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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七章 重见天日 第一节 专家会的发现 ...

  •   第七章重见天日

      第一节专家会的发现

      1

      某次专家论证会议上,大家正在讨论边坡支护的问题,谈到坡顶卸荷,解除泵房的后砌墙时,我的头脑中突然出现了灵感,…那个厕所也有后砌的墙啊,也有后来铺的地砖啊…藏尸的时候会有证据留在里面吗…我在那一瞬间毛瑟大开,仿佛就是给我准备的线索,这个想法跟我有缘,像有一只小手在拍打着我的脑袋,把压在大家心里的话说透了。

      我在兴奋中冲出门外,身后是还在会议中的非议的目光,刘立楠和一个售楼处派来听会的小姑娘正在门口聊天,放在平时我会说她们两句,看着她们被苛责兀自开心,今天却没有,我怀着激动心情对他们说,“姑娘们,谁能借我手使一下?”刘立楠虽然胆大但心机很重,离奇的表情显然在说:“这孙子想干嘛?”那姑娘傻乎乎的把手递给了我,我拉着这只天使般的尤物,假装特绅士的吻了一下,“哟。”刘立楠立刻变得满脸惊奇又十分不满,“这可是公共场合,干什么啊,疯了?”那姑娘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的冲动,我赶紧说:“是我想到破案的线索了,有些激动,不好意思,但不得不说,我是真的很厉害。”

      “你病的厉害。”

      “你懂什么。”

      “快请假回家看看嫂子去吧,以前我只知道兔子急了能咬人,感情人也一样。”

      “什么话啊,小女生说这个可不行啊。”

      “我是为了你好。”

      “太激动了,对不起,一时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再次友情提示您一下得了,手是代替不了媳妇的。”

      多损啊。

      我把自己想到的这个线索向小赵及田所长及时做了汇报,还增加了一些个人的建议,田所长和小赵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们也是及时的向上级做了汇报,指示很快传下来了,田所长找我说的:“拆吧,又不是白宫,该拆就拆,不过我们可不给补助啊。”

      为了做到协助案件与工作两相匹配,还得保密,开工前我向上级领导做了汇报,田所长和陈主任也找到李处沟通了他们的一些想法,公司高层给予了最大程度的支持,李处为此找我谈过一次话,绕着弯子说能不能将这个厕所以后改成个小庙,以便永远镇住冤死的鬼魂,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要说还是您去说吧,您的面子大…结果又挨了一顿臭骂。

      为了保密,我们单独针对此次的拆迁工作做了一次招标,秘密定标了一家小施工队单独施工本次的拆除工作,施工现场高搭防风架密目网,门口设了露天帐篷,有施工人员日夜看守,白天干活,晚上锁上门休息,白天干活的时候也有小赵、兰姐等人抽空检查值班现场,高畅等多次询问相关事宜都被我支开了,高畅显然很不买账,“我是总包,开工证上的单位工程也是我的,凭什么在我的地盘上施工你们还要单独招标?”

      我说:“这就是块蚂蚁肉,你好意思下嘴吗?”

      “蚂蚁肉也是肉,再说也不见得就是个蚂蚁啊。”

      说破大天来,我也没告诉他实情。

      厕所的拆迁工作依序展开,拆除前、拆除中、拆除后我们都及时的留影留像,并且严格控制拆除进度,明确拆除步骤和拆除部位,做到步步清楚,及时汇报,长此以往工人们难免有意见,尤其是包工头,开始是垂头丧气的,后来是骂骂咧咧,再后来干脆把工人都换了,就派了两三个老头和妇女来,“让他们陪着你们一起慢慢变老吧,干到你都退休了得了。”

      经过认真仔细的拆除和排查,在女厕所新漫的地砖下面,旧便坑上部的旧砖缝里发现了一枚戒指,这是整个拆迁搜寻工作中发现的最大器物,是亮点,而这亮点险些变成划空而过的流星。

      发现它时恰逢我值班,我也是偶至,就在几个屋子里来回的转看工人们干活,不经意发现女厕所里干活的大妈把便坑上面的灰层挂掉后有个很大的砖缝,灯光昏暗时没人注意,掉进去一块女士手表也是可能的…把旧砖敲碎了,一个圈圈一样的东西掉到地上,并无声息,我看见干活的大妈的用脚将它扒拉到了一边,老娘们儿挺鸡贼,用脚踩着一直干活,过了好一会儿再弯腰,佯装拿工具,自然而然的拾起来塞兜里了,我就出来将她拦住,问道:“大妈,刚才捡到了什么东西?”伊人否认,还想迅速离开,我掏出钱包对她说,“给我有奖励,不给就报警。”她把那玩意递了过来,原来是一个戒指,彩金的,我用一片纸巾小心的把它包了起来,说不定上面还有重要指纹呢,她问我:“这是什么?”我说:“小孩玩的假戒指,不是金的,不值钱。”她不信,摘下自己的金耳环对比,果然颜色有别,她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我就说,“见面分一半吧。”给了她二百元,然后又嘱咐她:“对谁都不要说,找到这样的小物件还找我,啊。”许是给的钱多了,没想到她却说:“什么假的?我不给你了,你还给我吧。”说着就要往上扑,我当然不能给她了,一面挡着她一面喊外面的小赵,还说:“要不交警察得了,你把那二百元还给我吧。”等小赵真的来了,伊人巧笑着走开了,我在后边又叮嘱了一句:“是个物件还给我拿来,都有奖啊。”伊人智慧的点点头,结局还算不错,皆大欢喜。

      之后的一个多月我经常收到大家上交来的宝贝,裤子扣、发卡、胸针…烂掉的东西更多,使在不明位置的棉丝、破布之流,七七八八的能攒下一火车,小赵说,“这帮女人不好好上厕所怎么扔这么多破烂啊?”其实原本没那么多,是民工同志们都在传我有恋物癖,喜欢收集女人使用过的小零碎,是投我所好拿来的,有的连自己盛饭的饭勺子都拿过来了。

      陈冰主任有时也过来,指导着将收集上来的证物进行分类处理,这方面他是专家,甄别工作事无巨细,但陈科长有时也会感叹这种非专业式的警民合作,“真没法子,跟你们也交待不清楚啊,收集物证是需要智慧的,不是贪多就好,你们拿来的这些玩意都是现场发现的吗?咱们这不是收破烂的…”人家是专业人士,为我们着急上火是可以理解的。

      能划拉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没落下,也都过手研究了一遍,重点目标最后还是放在了戒指上面,其他物件能够提供的线索不整齐,没有多少实际的价值。

      调子定下来了,本来也想准备一个案情分析会,让我和挖掘工作的负责人列席发言,但陈主任坚决否定,提出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知道这些,小赵不同意他的意见,坚持要求废物也可以利用,而且他敢打保票,“张宇这人我太熟悉了,他不可能是犯罪嫌疑人,这人说俗点就是太怂,饭量不错胆量不行,别说让他对付一个年轻女性了,就是给他一老太太也说不定谁弄谁呢,而且他是建设单位的项目负责人,对案情始发地知根知底,对后续工作也能…”陈主任打断了他的发言,显然对他的表现也不认可:“刑侦工作不能掺杂主观意见,什么叫不可能是犯罪嫌疑人,我看啊,专业的事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干吧。”人家说的挺不客气,不但画了个圈,干脆连片警小赵也给放进去了,弄得田所长脸上下不来台,也激发了他的荣誉感,老头心想,“我还就不能服这口气,你不让我干我还就得干,还就得用这个傻孩子了。”决心已定,说出来的话也精彩,他的意见还是很有分量的,胡队也听出了话里的火气,当时就拍板了,“我同意田所的意见,对张宇限量使用,你们的要求我可以满足,但话也说回来了,我信任你们,你们也得用心啊,多跟陈主任碰工作上的事,不能总停留在业余的标准上,犯罪分子可不那么业余。”

      戒指的信息很快被搜集出来了,这枚用彩金做基座镶蓝宝石的戒指是个外国牌子,名字很时尚,“夏日海滨”,产量不很大,不是所有商场都在销售,根据戒指上清晰的铭号,刑侦支队做了详尽的调查,在给厂家的代理商打过电话并上网查询后,知道这枚戒指是两年前售出的,比女尸的死亡时间早约半年,该品牌国内代理情况比较复杂,很多地区的代理商是一商多地的活动,而且各个代理商之间互不干涉,信息封闭,本市代理商该品牌的专卖店里没有发现相关的销售记录,估计是周边其他地区的代理商做的产品,联系到该品牌的全国代理商后也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甚至连合资生产还是原装引进这样的简单问题对方都是绕来绕去的不肯直说。

      请求工商部门参与进行调查后效果也有限,类似代理的情况太多太复杂,具体销售环节的事到他们也没办法搞清楚,但是提供了几个珠宝行的电话,都是该品牌本地区商业对手的电话,“也许他们就能说清楚对手的情况,到时候你们多组织些人手拉网搜寻吧,这样恐怕更靠谱些。”

      根据收集来的意见警方很快重新进行了部署,要求所有人都参与进来,派出所的同志们也有任务,用老胡的话说:“咱们这里就是个小地方,派出所没有设置刑警科室,但户籍、治安、刑事案件这几样工作本来就不应该分家,现在的城市面积和复杂程度大大增加了,缺了谁都不行,有大事都得出力。”胡队也是市局的领导,他定完调子,马上就要落实了。

      拉网工作迅速展开,和小赵分到一组的是兰姐,两人的效率最高,钻遍了城市乡村的沟沟坎坎,兰姐是那种能给人留下很深印象的女人,因为气质、因为谈吐,也因为她的服装,紧绷绷的制服裙子,还有只有中年妇女走路时才能轻易做到的甩来甩去的大臀。

      功夫不负有心人,警方的努力很快有了反馈,经过地毯式的摸排,该品牌在本市所属区域内所有售卖地点都被检查过了,就在某个综合性商店里留存了这枚戒指宝贵的销售记录,它真的是在两年以前售卖出去的,而且购买人还开具了发票,幸福来得太快,有令人抵挡不住的眩晕。

      店铺隐匿在郊区的一个建材城里,是服务区内高档次的综合商城里,一片精品名牌的专卖店,镶嵌在中间的就是这家首饰珠宝店,这个戒指就是从这里飞向人间的。

      2

      因为没有完成既定的任务,上级怪罪下来,李处把我祭了上去,于是我被李处调离了工作岗位,从项目负责人调整为东区负责人,到不远的一个郊区工地接着干看大门的老本行,每隔一天的下午或者周六周日再被传唤到这边的工地上,人家说了:“这边的事你也得管啊,戴罪立功,再说你不是学这个专业的吗,还硕士,赚那么多工资你不干活谁干活啊?”

      郊区离山不远,周围是寂静的农庄,在乌乌央央的一大片绿色包围之中,空旷的连一个饭馆也没有,办公室就设在掉了窗扇的传达室里,每到中午恶阳高照,屋里奇热无比,没有办公桌、水壶是坏的,四周寂静无声,连条狗都不会来,中午饭更是没地方买去,一切自理,快到夏天了,除了能带干馒头,带瓶酱豆腐也会被艳阳晒坏了,我坐在凳子超度自己的灵魂,每天早上我被班车拉来,有人在车上记考勤,晚上下班时班车也是按点来接我,回到市区已经披星戴月,还得到办公楼里打下班的卡,搞得我又想辞职了,离开这种生活,离开这个案子。

      夏天到了,晋升高工的答辩也不顺利,许是有人已经给评委做了工作,反正我没有通过,我是单位里唯一没有通过的人,结果是被提前知晓的,是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让我耳闻出来的,说是因为我和专家吵架的缘故,我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恰好单位要分一期的剩余房源,我的条件不错,但核定的面积我感觉有些不够用,我想要个面积大些的房子,但要用市面价补面积差,于是打电话和老婆商量,没想到她却出人意料的坚决反对,于是双方隔空开战,她又搬出了她妈告诉她的理想底限,女人再怎么样也不能丢工作,有了工作女人一辈子就都不怕了,不怕离婚、不怕退休、不怕时代变迁,不管怎么着都能有着落了,一辈子有饭吃,有报销看病的钱。

      之后是我母亲犯了心脏病,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抢救,我因为请假回家看老娘又和李处大吵了几架,真的到了破罐破摔的边缘。

      警方一直对我保持警惕,有事就说要配合,但多问几个问题就没人搭理了,我的话还经常会被汇报到领导那,让我十分反感,我对小赵抱怨说,“我讨厌你们的工作模式,有问题应该直接提出来当面争论,不能这样,老憋着背后咬谁一口似的,这不是好人的行为,接近于狗了。”小赵威严的教育我说:“谁是狗?这就是刑侦,你懂吗?请你一定要尊重我们对你的怀疑,这也是神圣的。”

      “我都被怀疑了还得尊重你,我贱啊?”

      有了时间我又开始自暴自弃的和高畅们胡混,长时间居无定所不回宿舍,反正没人管,我像树枝间织网的蜘蛛,挂在半空自己跟自己玩八卦,活的飘摇和不亦乐乎。

      3

      根据记录揭示,戒指是在夏天购买的,开发票的单位就是工地上的分包单位,经理就是金劭劲金大牙,目前是在三期工程做二次结构的分包。

      金大牙大号金劭劲,外貌孔武,脖子上老带着一串很粗的金链子,他的个性比较张扬,奔五十的年纪还喜欢穿艳丽的服装,腕子上耷拉着名表,抽烟只抽软包中华,七百多一条,过节的时候就到我办公室里甩上个几条,我没功夫拿正眼夹他,反正烟我是没要,不久却发现高畅和杨三儿都抽上软包中华了。

      他有好车,他喜欢豪车,自己开的是沃尔沃的大吉普,轿车也有,奥迪A8,还有司机专门给他开车,司机是本地人,个头瘦高,每次下车后一溜小跑到后面给他开车门,他悠闲的从车上挪下来,老板气十足,抬头挺胸,大步流星的走到车子后备箱,慢悠悠的打开,从里面拎出两大兜的冰冻鸡翅、冰冻鸭腿,双手拿上器宇轩昂的直奔工地食堂,这个食堂也是他开的,他的食堂可是个挣钱的所在。

      金劭劲不是干工地的出身,他是真正的从食堂起家的,少年辍学后跟着别人干饭馆,没多久便找机会干上了工地食堂,工地是个大熔炉,进来后他就一直留心接触工程,最后慢慢的上手才搞上了承包,但他的老本行一直没丢,而且工地食堂确实是个能挣钱的好所在,不是自己的亲戚都不会轻易的让他进厨房。自从结构队撤场之后,全项目的工人食堂就剩下金大牙的这一家了,偌大的一个现场,十好几个分包都守着这么一个食堂,他的经营理念是,爱吃不吃,反正价格比外面的饭馆快餐店便宜些、卖的饭菜别路边摊的干净些,但比别家的食堂价格就是贵一些,一份肉炒豆腐也能卖到八块,弄得众人有苦难言,有罪谁也不愿意受,都是走南闯北的乡下人,挣俩钱不易,就说吃腻了外面路边摊的炒饼、炒面,但里面的太贵都舍不得常吃,每天到了饭点卖饭,最便宜的菜被疯抢而光,好菜买半份的居多。

      总是这样就有意见冒出来,民工们集体联合起来去找高畅提意见,要求总包办食堂,“你们自己的食堂不是搞得挺好的吗?干嘛放着老古不用,让他给大家伙做饭,让我们也尝尝你们吃得酱鱼、拌头肉什么的,要不就得好好管管老金,这是大家的食堂。”高畅答应的好好的,赶上高兴还能甩两句家乡话暖暖诸位老乡的小心灵,可是几天过去了什么都还是那样,说白了那是私人的,人家虽然价格贵但人家确实有卫生许可证,该合法的都是合法的,卖得贵些你别买啊,谁也管不着他。

      晚上经常看见杨三儿哥几个在后厨和金大牙他们喝酒,喝完了打牌,吆五喝六,里面经常有老古,平常老实巴交的,和这些人玩牌时一点不怯阵,多大场面都能看见他。

      我管不着金劭劲怎么办食堂,反正有总包的食堂就行,这边有老古,有他在我就放心了,中饭、晚饭、夜宵、酒菜都有了,早点你不做我倒是可以自理。

      金大牙喜欢跟着夫人、小姨子们在食堂里卖饭卖菜,老婆不在时经常看见他和她们打来闹去,让人联想到那个被鲁提辖三拳打死的郑关西,尤其是夏天,袒胸露乳大光头,一勺一勺的在白烟淼淼中挣他的豪车钱,感觉难为他了。高畅经常挤得他,什么猪肉金,金大傻,“别坐他的车啊,一股子鱼香肉丝味…”都是出自高畅之口,然而我就不信他清高,假装的,那么看不起他你别沾人家啊,人家的钱没少划拉,尖酸刻薄的话也没少说,还号称这就是管理,人嘴两层皮,要多阴损有多阴损。

      可是,戒指是金大牙买的吗?还是别人用了他们单位的名子买的?戒指和金大牙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是他送给粪池女尸的吗?为了不惊扰犯罪嫌疑人,小赵和老田代表组织又私下找到了我,他们转达了大家经过讨论定下的意见,认为“目前发现的这个线索还不够丰满,得找个谙熟工地的人打前站,找个打草惊蛇的方式弄出点故事来,这个人大家都认为非你莫属,明白吗?我们这是信任你,给你机会呢,向我们靠拢。”小赵说的挺激动,白唾沫都从嘴角边泛出来了。

      听了他们的决定,我心头火气,第一是必须承认自己的软弱,关键时刻我不是什么硬汉,二一个我现在是“戴罪立功”的阶段,我管得着那么多身外的事吗,话由心生。

      “你们干嘛不找高畅去啊?”我很有礼貌的拒绝道。

      这让小赵感到了意外,“你什么意思?不会不想干吧?”

      “不是不想干,想干,但没时间啊,我多忙啊,每天得到郊区点到来,我是废物人了现在。”

      “什么叫废物人啊,这是你应该做的。”

      “这怎么是我应该做的了?我又不是警察。”

      “怎么了这是?平时说的不是挺热闹的吗,怎么真的硬碰硬的时候不行了?关键时刻高高挂起?”小赵有些不干了,声音越说越高。

      “别这么说啊,这戒指还是我带着人发现的,说实话我已经尽力了。”

      “你尽什么力了,你什么都还没干呢你尽什么力了?”

      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沿着自己选择的方向下去了,大着嗓门喊道:“别逼我行吗?干不干我有自由,我没跟你们签合同吧?这事跟我没关系。”

      “什么叫没关系?还你有自由?你要说没关系你有自由那我也有自由不管你们工地的事,你这是没劲,没劲,还没上战场呢就拉稀,算我白认识你了。”小赵瞪着眼睛跟我拍大腿,因为实在是没桌子可拍。

      “别这样啊,怎么一听见别人说不就翻脸啊?你这种军阀作风,军疲习气得好好改改。”

      “你这样的不翻脸行吗?”

      “我是普通人,有自己不愿意干的事,请别跟我来警察审小偷的那套,啊。”

      “你不干拉倒,我告诉你张某,没了张屠户咱也不吃带毛的猪。”小赵显然有点恨铁不成钢,估计是他推荐的我,眼见我一直往后退,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行了行了,二位,都歇歇吧,累了啊。”田所长要说两句了,他看着小赵说,“有点耐心行吗?你都多大了?”

      “我往后退是正常的,我不是那个材料啊,再说了,你们不还怀疑我呢吗?”我还在喋喋不休,老田不得不扭转过来,欣赏我的发泄。“没法干,这事太复杂了,田所长,你得理解我,就上回怀疑我的事,我一直心里不过关啊,单位里受气外面也不顺啊…”

      “说的真不少啊,我实话告诉你吧,怎么说呢,这么说吧,我们不但上次怀疑你,以后可能还会怀疑你,这都很正常,因为这就是刑侦的过程,可这也是锤炼人的机会,你跟个大娘儿们似的咧咧半天了就差坐地上拍大腿哭了,有必要吗?他小你比他更小,谁不是被事包围着啊?这就是中国人的文化,从来就没有一条能直接走到底的胡同,这跟你们卖房时一样,能一批都给卖光了吗?等分成好几段吧,好听风就得长啊,卖出去的房子都恨不能抠回来,这里面故事更多了,别否认,一说这个我们比你词多。”

      老田接着又调转枪口,又对着小赵来了一梭子,“先说你,干嘛那么激动啊,你不知道人家是个文化人啊?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一定不配合呢?他就那么不想当好人?”

      “唉,领导,前面说的好好的,怎么后半句又拐我身上来了,你这不是骂我呢吗?平时不这样的啊。”

      “我怎么是骂你呢,我是跟你开玩笑了吗?”人家老田渐渐的收起笑模样,渐渐的变严厉,甚至是威严的直视我,把我要说废话的气势彻底打了下去,“这是开玩笑呢嘛?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的职责,同样也是你一个公民的义务,是不是啊?是不是?”

      “是啊。”

      “那你客气什么啊?等着我们给你发红包你再去啊?”

      “您要这么说我去就是了。”

      “你甭去,牵着不走打着走,好像我们多求着你似的。”

      “别介啊,我有那么不局气吗?”

      “你看看你刚才那个怂样,能干好这么关键的任务吗?你也是,怎么推荐这么个粘豆包上来啊?”…

      我被教育了一下午,不但同意接受任务,还弄得里外不是人,我很郁闷,平常都是熟人,也都互相笑模笑样的,怎么就弄得这么僵,弄得我想跑也跑不了,平常接触的不深,老田还真有那么两下子,五迷三道的能后发制人,是个能拿住人的人,确实是这样,关键时候看立场,屁股决定脑袋,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

      领导那边也有了下文,派出所给我们单位发了公函,要求对于张宇的工作给予配合,满足警方随叫随到的要求,李处一看少了个能干活的赛活驴,一时没了主意,请示上级再派人手,又被上面骂了一顿,“谁让你之前不给他多派些活的?他要是忙的要死了还能跑派出所那起腻去吗?”

      “现在怎么办啊?我这实在是没人了。”

      “你不是人?姓刘的那小女孩不是人啊?”

      结局是让刘立楠穆桂英挂帅了了事。

      之后大家又谈了一次话,这次恢复了原有和谐,我也让列席了,大家都在积极配合着,步调算是都对上了,胡队让有经验的同志们帮助大家一起分析,看看怎么定个计划,和金大牙怎么展开话题,说什么,什么是重点,总之目标是一定的,就是不管怎样,找到可靠的线索正式立案,把他请进来再说,这样最有把握。

      这个过程让我意外,感觉大家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么专业,就是一起聊天,普通人一样,想到哪说到哪,胡队最后总结道,“实在是没辙了,干脆把他弄进来提审,这是最直接最简洁的办法,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他真是犯罪嫌疑人,最好不要让他成了惊弓之鸟,即便是直接把他请进来,咱们也得先有点线索,要不你跟他说什么啊,自己没有准备好,让他摸清了咱们的底线,他可能会藏得更深,露馅了就不好办了。”

      经过反复商量,大家想出了一个计划,属于打草惊蛇的方式,故事由我开始,先向金大牙发难,想办法引诱他贿赂我,我适时的把他带进那个首饰专卖店里,让他给我买戒指,安排原来接待过金劭劲的服务员突然出现并揭露他之前买过戒指的旧故事,看他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能露出什么样的马脚,希望经过时光倒流,让金大牙像向导一样带着我们穿行回旧时光,根据这次行动得到的新线索再展开审讯,也许还有更好的办法,但大家目前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谁都不是神仙,走一步看一步吧。

      为了彻底的触痛他,而且不受总包干扰,我搞了个质量月活动,利用监理公司配合我们收集资料,调集我认为最杠头的几个助手组成了检查小组,专门对金劭劲所属的分包工程进行拉网抽查,所有检查都要求现场点名,分包单位负责人必须到场,检查出来的问题进行重罚,查出问题的同志我私下有奖。

      这些监理单位的大爷们还是起到了作用,平时他们工作得就很认真,善于眉毛胡子一把抓,喜欢把问题搞大,除了中午爱喝两口简直个个劳模,金劭劲的工程被挑了很多问题,罗列了五大张白纸,满满登登的罄竹难书,负责人还向刘立楠打听,“问问领导这么多够不够?不够我们再写点。”于是我顺利的截留了金劭劲的工程款,放风出去,“要好好的治治他。”

      金劭劲闻风而至,实在坐不住了,直接到办公室里找我贼眉鼠眼的承认错误,我不理他,他又有恃无恐的跟我提李处如何如何的关心他,不听则已,一听我就火了,直接拿起电话给我们大领导打电话,说了金大牙的事,请求领导处理,领导问我的意见是什么,我说:“目前还只是暂扣了工程款,但是我建议将这个单位放到采购名录的黑名单里,以后再有工程慎用。”“听你的。”我和领导的对话,金劭劲全都听见了,变了脸径直奔着门外就走,刘立楠跟着后面灌药汤子,“有您这样的吗?拿李处压人,不知道他最烦这个吗?您这是活嘬。”金大牙以为我是求利的,不以为然,自顾自的先走了。

      月底工程款真的没给他拨付,特别是最后那天,总部小会计专门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忘在车里了,中午发现她恨不能把电话都打爆了,我给她打了回去,她倒没恨我不接电话,说:“你就晒着我吧,欺负我人老实是吧?我真是欠着你的了,知道什么事吗不接我电话?”看我不回答她自己也没忍住,急急忙忙的往外倒:“你又惹事了知道吗?”

      “怎么了?”

      “怎么了?你们李处可发脾气了,到我这拍着桌子瞪眼睛逼着让我付款,说你这是故意捣乱不签字,非让我把建达公司的钱先给付了。”

      “那你付了吗?”

      “没法付,你没签字怎么付啊?这不有财务制度吗?我跟李处说了,这是公司的规定,要不你跟大领导打个招呼去吧,他死活不去非让我给解决,我他妈解决的了吗?光着急管什么用啊,他又不是负责签字的,谁让他没这权利的。”

      “甭理他,你一女的他能怎么着你啊。”

      “呦,你想让他怎么着我啊?”

      她说的有点过,听见我的坏笑就挂了电话,我只好打回去安抚,她这才接着嗔道:“我是一女的,可他拿我当男的骂,缺德东西,他说给就得必须给啊?我说要有你的签字说了好几遍,他说你已经不是现场负责人了,你被撤职了,我说这谁信啊?再说谁也没看见新的授权书啊?这谁敢放款啊?最后他气呼呼的走了。”唉,我好不容易成功了。

      金劭劲终于坐不住了,直接给我打电话,直舒其意,要请我喝酒,我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这个对手还是很有水平的,虽然他的文化程度不高,但多年的独立经营工作,带着几百个工人东奔西走的让他备受磨练,待人接物又准又成熟,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农民工了,他的思维不是,他的生活内容也不是,他的兴趣爱好更不是,虽然他来自于农民工,还喜欢亲自去食堂卖饭。

      金大牙是南方人,一直在北方做工,性格渐渐的也被这里的人改变着,饭要狼吞虎咽的吃,酒要大口大口的喝,他的生活,他度过的每一天可能都是在忍受中磨练过的,他可能没有一个文化人那样承受更多“选择”的困惑,但他来自于基数庞大的民工群体,他也在适宜的时间做出了出色的选择,让他摆脱了一层又一层的民工、小包工头、小老板,终于变成了一个有资本的承包商,一个能尽舒其意的的老板,他应该不屑与我等之流合作,他认为我们站的不是同样的高度,他所看见的世界,远在我之上,他悉知我在刁难他,肯定简单的把我归类为勒索,一个嗜血小吏的盘剥。

      所以我得接受他的邀请,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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