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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39 伦敦 misterioso ...

  •   乔治走出白金汉宫,侍从问他去哪,他说:“贝尔格雷夫广场5号,苏塞克斯府邸,谢谢。”

      伦敦的天气并不好,今天又是一个阴冷的下雨天,他想念夏季曾经去过的南罗德西亚。比起国王王后爱去的苏格兰,他们一家都喜欢去干爽的,充满阳光的地方度假。

      街上到处是警察和行色匆匆的路人,工人们正在不少十字路口和雕像边涂上会在夜里反光的液-体。这一切看上去好像都要打仗了。

      事实上,气氛的确很紧张,当他今天去见他的堂叔乔治六世时,他的脸色并不好——就在前几天,德国出兵占领了捷克斯洛伐克全境,违背了他们在《慕尼黑协定》上的承诺。

      国王并没有什么能力决定事情的走向或是政府的决策。事实上,对于莫斯利在东区引起的暴动,他们的态度也是极其暧昧的,全伦敦的上流社会对于纳粹也是,包括他们的首相内维尔·张伯伦。

      但是张伯伦所签署的协定,在今天看来的确是对于统治阶级的侮辱,一次对于纳-粹的彻底低头和纵容,他想。

      而波兰一直不大太平,早在六年前,希特勒刚刚上台的时候,就在《星期日快报》记者谈话时曾扬言:“要求波兰将走廊还给德国,并要在‘短时间内’。”还策动了德波边境的反波兰游·行示·威运动,如宣称将“解放”在但泽与走廊地区的德意志少数民族,并声称但泽将德国领土隔为两地是“《凡尔赛条约》中最丑恶的部份”。

      不仅如此,但泽这个城市大多数的居民都讲德语呢,比起阿尔萨斯和洛林这种有历史原因的城市,但泽在上一次大战前一直是德意志帝国的领土。这几年德波关系一直不太太平,他觉得他们曾经的首相说的没错:“波兰被给予得太多会带来麻烦”,这是英法当年压迫德国的时候从没仔细考虑过的。

      相比许多贵族子弟,乔治在他美国母亲价值观的教育下一直较为积极地参与这类政治上的事情和各项活动,并不是服役后娶个贵族小姐过着平淡的生活。

      当然,他也不怎么有喜欢的人。他遇到的女孩子大多都冲着他格伦科伯爵、阿克洛男爵以及未来苏塞克斯公爵的身份以及母亲带过来的股票而非他的性格,但他并不缺欣赏的女人——比如德国表妹威廉明娜,她是个美貌又不笨的如同电影明星一样的女生;还有他在圣保罗女中碰到的一位男爵的女儿,绿眼黑发的乔安娜。说起来,她的腿真是漂亮,思想也先进得很,不过现在乔安娜已经结婚了,嫁给了一个记者。

      乔治到了家,正是喝茶的时候,母亲与肯特公爵夫人玛丽娜在阳台闲聊着。玛丽娜带了三岁的亚历珊德拉公主来。亚历珊德拉是羞涩的小女孩,不过三岁,是他的教女。而乔治自己,正是肯特公爵的教子。

      其实乔治的全名并非是现在的官方名字,他的全名是乔治·奥古斯特·弗雷德里克·查尔斯·恩斯特,他的家人叫他恩斯特。他对外的正式称呼为:乔治,格伦科伯爵、阿克洛男爵殿下。

      不过,他的表亲已经有一个叫恩斯特的。他总是喜欢在私下把恩斯特叫成亚历克斯,那是他的最后一个名字亚历山大的缩写。

      乔治对于自己同名的教父一些生活作风并不看好,但也并不觉得恶劣,虽然他有数不清的女伴和隐约的取-向问题,还有传说中对于药物的依赖,但他去政府部门工作的行为还是让他非常欣赏——在这之前,没有王室子弟会去工作。

      他去阳台上问好,亚历珊德拉在他身前提起裙子,朝他行了一个颤巍巍的屈膝礼,然后乔治蹲下身子,她才扑进他怀里。

      他抱着亚历珊德拉转了一圈,随后把刚才压在心上的事情抛到脑后,陪她去玩了。

      玛丽娜姑妈待到晚餐前,父亲从上议院开完了会回来,他们互相问了好之后,父亲留了玛丽娜一起用餐。看来今晚,乔治叔父并没有意向回来吃饭,他又和谁一起去消遣了呢?他琢磨。

      晚饭时父亲特意嘱咐了厨师摆了俄式的鱼子酱配上略带酸味的香槟。玛丽娜显得很开心,因为她的母亲是沙皇女大公,而她的头衔虽然是希腊丹麦的公主,却从小受到俄国文化的深刻影响。况且,她身上流着的德国和俄国血统可与北欧没什么关系呢。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总是牙尖嘴利,声音较为尖细的玛丽娜公主是个小心眼又傲慢的人,但当真正接触她的时候会发现她的那份刻薄是用来掩饰她早年流亡生活而来的自我保护意识。

      父亲在餐桌上并没有谈什么政治,这是基本的风度。不过他们聊着一些贵族间的八卦,比如他的伯父沃顿伯爵到底有没有和某位女歌手有暧昧,比如某个爱收藏艺术品的勋爵因为好赌不得已在佳士得拍卖了某幅画等。晚餐后玛丽娜带着女儿回去了。

      乔治一如既往地去外交部上班,他是沃顿伯爵——主要负责欧洲与美洲的国务大臣的私人秘书。

      其实,这份工作非常简单,不过是日常的安排行程与打文稿,在沃顿进室内后接过他的外套给侍者,记下谈话的内容等。

      写演讲稿是高级秘书干的事。但是他这个职务可以接触到不少外交人物与情报——所有的要发布的文件都会由他象征性审核一下用词和内容并呈报给内阁,他被允许旁听会议与私人会面。

      他以前经常能在不同的社交场合见到里宾特洛甫,曾经的德国驻英国大使,现在的纳粹德国外长,一个香槟酒商和靠女人发家的风流鬼。根据贵族朋友们的描述,他儿子鲁道夫在威斯敏斯特学校就读的那几年出尽洋相。

      幸好他没有来伊顿呢,他嘲讽地想,脑子里回放着某一天无意中听见父母在谈论着的温莎公爵夫人每天早上会收到的十七朵花,不知道他的大卫堂叔(注)究竟怎么看待这件事。

      他作为沃顿伯爵的侄子,同样是下属,经常跟着伯父去不少地方。同时,在这里工作的经验也能让他以后在外交部的晋升更加顺畅。

      外交工作让他想起了自己远嫁德国的亲姐姐伊丽莎白。他姐姐在十年前的一次贵族组织的打猎中碰到了弗雷德里希·冯·奥尔登堡,奥尔登堡公国的王储。

      弗雷德里希是个有蜜糖色眼睛和暗金发的德国人,方下巴,直鼻子,如同他见过的许多英俊的德国男人那样。至于他的性格,比起自己的好表兄恩斯特来说自然是带着一股前邦国王室的沉闷与矜持的,好笑的是,他竟然还会对女性行普鲁士的并腿礼。

      但他枪法很准,连他们中最擅长打猎的都比不上,要知道,打猎一直是英国人的强项——弗雷德里希不免又因为善于用枪被暗地里带着嫉妒地嘲笑一顿(注)。

      他并不知道自己姐姐喜欢他什么,但是姐姐后来竟然与他订婚了,他们在奥尔登堡顺利地举行了婚礼后因为弗雷德里希的职业先旅居在了洛桑,而后纳-粹德国成立,弗雷德里希被招进外交部当了某处的处长。

      提起他的姐姐,父亲母亲总是叹气的。姐姐是个爱情至上的人,她并不在乎嫁到当时动乱的德国,并受到许多人的嘲笑与白眼——当时,所有人都反对这门婚事,尽管它门当户对。因为新郎是个德国人,这会让大战后已经逐渐恢复的王室的名誉受损。

      姐姐依然坚持自己,放弃了本来有资格在圣保罗或威斯敏斯特举行的盛大婚礼,直接去了德国。她现在的海外头衔是奥尔登堡王储妃,公爵夫人。

      而就在前几个月,姐姐来信说她已经怀孕了,她打算将第一个孩子取名为欧内斯特或奥古斯特。

      “这下是没机会让她摆脱那群可怕的酸菜佬了!”听到这事情的父亲摇头。他知道父亲也不是厌恶德国贵族,只是现在德国人在英国的名声让姐姐处在一个特别尴尬的地位。

      乔治对于德国人没有什么厌恶之情,至少,他接触的德国人都不是纳-粹(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人是少数优越家庭出身且带着理智和受过高等教育的)。若要往前追溯,从汉诺威王朝开始的任何一位英国君主都是德国人,几乎每一任王妃都是德裔,如若不是叔祖父乔治五世在二十多年前改姓,他们现在全家都还姓韦廷,而不是什么温莎。连苏塞克斯公爵这个爵位都是他们的祖先,汉诺威王朝的乔治三世册封的。

      他进了低调的小门,走过金碧辉煌的罗加诺厅和杜尔巴庭,从国事大梯到了自己的楼层后,高级秘书马上给了他文件,说沃顿找他去办公室。乔治放下东西,赶紧进去了。

      沃顿就坐在一张桃木桌子后面,戴着圆框眼镜,正看着一张文件。他的发际线后移,肚子也微微突出,身材保养得并不是很好,乔治觉得那些女歌手喜欢他不过是因为他的钱而已,因为他看上去没什么精气神,也不怎么有品味。

      “乔吉,你来了。”他用一口标准的牛津腔说道,“看看这封文件吧,是隶属威斯敏斯特桥南(注)的特务昨天从德瑞边境的康斯坦茨发过来的,他们拷贝了一份给我们,现在另外一份在张伯伦的桌子上。”

      乔治接过。这份文件上有两种语言的版本,原件是德语,现在被翻译成了英文。他能看懂:德国将于几日后发送给波兰最后通牒,让他们还回但泽,并在但泽修筑高速公路与铁路。

      这些路的修筑无疑是为了战争时的运输做准备的,而现在属于波兰的西里西亚有重要的煤矿产区,在军备中也极其重要。

      “乔吉,你怎么认为呢?”沃顿突然提出了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摘下了他的眼镜放在桌上。

      这像是他在剑桥时候的考试——今天的伦敦依旧在下雨,天空灰暗,屋子里也只有一扇并不能透很多光的窗子,点着的灯是暗黄色的,台灯足够照亮桌子,却无法直接让他看到沃顿脸上的表情。

      他并没有马上作答。而是将近几年德波间发生的事与签订的合约都仔细想了一遍,然后考虑了沃顿的政-治立场:沃顿是个狡猾的人,他从来不对报纸或同事们明确表示他的态度,而是顺应着执·政·者的意思来。

      “首先,德国与波兰在五年前签订过《德波互不侵犯条约》,在后来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两国间的关系都暗流涌动。据我所知,波兰当时国内有两派:伊格纳齐·莫希奇茨基的总统派与瓦迪斯瓦夫·西科尔斯基的反对派。前者麾下有希米格维与贝可勒尔,两者一个主张扩军,一个主张亲德,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希米格维帮着希特勒瓜分了捷克斯洛伐克,贝可勒尔支持德国,但他们任何人都不希望割让但泽给德国。其实,他们跟着德国一起瓜分、出兵强占捷克斯洛伐克已经惹怒了我们和苏联,没有人会放过他们,但是当初也是我们和法国给了他们这样的领土,我们不能放弃他们,因为如果放弃,便是我们对纳粹的妥协。”

      他讲完了这么一番话,仿佛在剑桥的辩论课一样。沃顿很久没有说话,半晌后才招手,让他将文件放回到桌子上。

      “这也是我们的想法和我们难做的地方。”他喝了一口冷掉的伯爵茶,“我们无法不管波兰,但是唐宁街那边不想得罪德国。如果我们再一次纵容德国,英国即将在世界上失去正直的外交形象。”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与国防部做什么决定对于英国最有利呢?”

      乔治思考了很久才讲出了心里的答案,“和法国一起,与波兰签订合约?”

      “没错,乔吉,但是我们不会轻易出兵援助的。上次的事我们不会不与波兰计较,希特勒也不敢贸然对英国宣战,毕竟,英国人还是‘荣誉雅利安人’呢,这点,里宾特洛甫和我通过气。”沃顿满意地点头,然后挥挥手,“你可以出去叫弗格森来让他起草声明了,备好西服,今晚在白金汉宫有陛下为外交使臣们开的接待会。”

      他点点头,整理了西服后出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1939 伦敦 misterio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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