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39 斯图加特 Capriccio ...
-
翻开最新一期赛马会杂志能看到本次参赛的所有马匹们。沃尔特在车上百无聊赖地翻了几页后便盯着窗外的景色看。对比柏林，西南部的景色的确非常不一样。
离赛马会开始不过一小时，威廉明娜今天穿得时髦又得体。她披着垫肩收腰的长风衣，戴一顶纱帽，里面是一件质地良好的，在领口绾着蝴蝶结的白色衬衫和同色系的直筒过膝裙，胸前佩戴一枚小小的钻石胸针。
“赔率最低的马是谁的？”她问。显然，弗丽嘉充满竞争力，迷迭香也是。
沃尔特扫扫远处的那块板。“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荷尔斯泰因马‘腓特烈大帝’，和纯血马杂交过的，奔得非常快。爆发力很强，耐力也不差。”
“是吗？弗丽嘉也有纯血马血液在呢。”威廉明娜努嘴，“况且哪个奇怪的人会给自己的马取这个名字？”
“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沃尔特接过侍者递来的波本酒给她，“何况荷尔斯泰因马本就适合长距离比赛，跟爆发力强的纯血马结合起来，算是弥补了一下不足，你瞧‘腓特烈大帝’结实的后腿和它的背啊，它的步幅一定很大。”
“可是弗丽嘉赢了上几次的小型比赛呢。”威廉明娜用望远镜悄悄看了一下那匹优雅矫健的荷尔斯泰因马和栗色的弗丽嘉。她承认‘腓特烈大帝’很有竞争力。
比赛开始以后，许多人都不顾风度地大叫起来，手帕、口哨声一片。
一开始，弗丽嘉的确冲在前头，威廉明娜提心吊胆地看了它跑完一千米，它一直处在领先的位置。她也激动地叫了起来：“弗丽嘉，好样的！好姑娘！快跑！”
不过显然，沃尔特讲的没错，三千米算是长距离，弗丽嘉的优势在跑完两千米后便开始消失，那匹一直落后半个身位的灰白色矫健身影逐渐开始往前，威廉明娜看着它一点点超过弗丽嘉，最终稳稳当当地冲在前头，冲过了终点线。
“噢！真是够了！”她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拿出香烟点上，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负气地坐在凳子上。沃尔特摊手，“你看吧，我说的可没错，不过弗丽嘉表现得很好了，第二名，并不差，还有奖金可以拿呢，我的迷迭香才第四。”
他拍拍她，拿走她夹在手里的烟，“走吧，要去给咱们的亚军和它的训马师拍照了呢。”
拍完照，沃尔特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好友，他们远远地打了招呼。威廉明娜此时正在和一个远房姑妈说着话，她感觉自己的眼皮都要闭上前，终于被沃尔特拉走了。
“嘿，鲁迪！”沃尔特走向一个穿着格子西服的高大金发男人。他们亲切地打了招呼，威廉明娜站在旁边，等着沃尔特介绍。她看到那个男人旁边的一只大狼狗，更让她感到有些惊奇的是他身边一个女人牵着它，这还真是少见。
那只狼狗忽然挣脱了女人的束缚，朝着威廉明娜扑上来。它可真够高的，直立起来两只爪子已经到了她最上一根肋骨了。威廉明娜被它弄得一边躲闪一边后退，不过她并不怕。
“瓦利！”她听见那个金发男人低沉的声音。那只狼狗还没停止扑腾。“瓦利！停下！”
她本以为他在叫沃尔特，没想到沃尔特也定定看着那只大狗，脸色有些古怪，她反应过来——这只狗的名字也叫瓦利！这可真是有趣！
兴许是狼狗怕主人，它很快停下大步走向那个男的，立在他脚边。威廉明娜整整衣服。
“实在不好意思，瓦利它也许很久没从军营里放出来了。”那个男的对她道歉。
真奇怪，他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是淡漠甚至冷酷的，可是他稍稍一笑，整个脸就开始缓和，威廉明娜想起她有一年春天，在日内瓦湖边坐着的阳光明媚的下午，风吹过她脸上的感觉；她还想起冬天，躺在雪地里，看到天空中的群星发出朦胧的却璀璨的光，这是这个男的笑起来的带给她的感受。
“没事。”她也回复。
“不好意思，我忘了介绍。”沃尔特站在她旁边，“鲁迪，这是我的好朋友，威廉明娜·冯·伊森堡-比尔施泰因。费伊 ，这是和我一个装甲营的，路德维希-阿尔布雷希特·冯·符腾堡中尉和他的妹妹，玛利亚-克里斯蒂娜女公爵殿下。”
“路德维希和玛利亚是符腾堡罗伯特公爵的孩子，威廉明娜是卡尔-沃尔夫冈侯爵的女儿。”她听见沃尔特介绍。
他们很快互相问了好。
“这是...瓦利，路德维希的狗。”沃尔特的语气忽然变了，她笑了起来。
“说真的，鲁迪，什么时候给它改名？”沃尔特没有好气地给了路德维希一拳。
“你想得美，遇见你之前它就叫这个名字了！”玛利亚反驳。路德维希没有说话，只是故作无奈状地点了点头。沃尔特装的垂头丧气后他们再次笑起来。
他们聊到今天的比赛。
“今天的冠军‘腓特烈大帝’就是鲁迪的马!”沃尔特激动地和她说，刚才才从弗丽嘉未能卫冕的阴霾中走出来的威廉明娜忽然觉得血涌上她的脸，原来‘腓特烈大帝’的主人是路德维希！她的脸色很快变了。
“原来如此，殿下，您的马‘弗丽嘉’表现得非常棒。”威廉明娜听见路德维希礼貌又克制的声音，她也许听错了，因为她觉得他的声音中还带着一点胜利者的沾沾自喜，她的语气变得有些讽刺与恶狠狠。“公爵殿下，哪有您的马好，您瞧它今天表现得多棒！”
路德维希又露出刚才让她出神的笑容。
“公主殿下，它的种本就适合长距离赛跑，又加人了短距离王纯血马的血液。”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威廉明娜很快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刚才她太没有风度了。“谁说不是呢。”她笑笑，觉得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瓦利兴许是觉得自己受了冷落，立马“嗷嗷”叫了几声。玛利亚很快俯身，帮他顺顺毛。
很快，沃尔特与路德维希去另一边聊天了，剩下了她与刚才认识的玛利亚。
“请千万别叫我公爵小姐或女大公殿下或玛利亚了，”她抱怨，“菲莉帕就好，这是用来纪念我爷爷的。我可真的忍受不了我与我的母亲还有祖母辈取同样的名字！太可怕了！”
威廉明娜“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么也叫我米娜吧。”——费伊是她最亲近的人才能叫她的。
菲莉帕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她们聊了许久，她知道了菲莉帕的母亲是奥地利哈布斯堡-托斯卡尼的女大公，而她祖母是哈布斯堡-洛林家的女大公，曾祖母更是奥尔良的公主。她也知道了她家族这一脉是符腾堡王室唯一的天主教分支，他们全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信徒。
而我是路德宗信徒，她想，若是要和天主教徒结婚是不是要改变她的信仰呢？她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甚至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也同样像菲莉帕解释了她母亲那边的亲戚：曾外祖父是瑞典人，外租父也是纯瑞典裔，但她的外祖母的父亲却是英国的侯爵，娶了一位有德国血统的俄国公主，生下了她外祖母，所以她母亲也不算是真正的北欧裔了。而威廉明娜自己身上的德国血统可能比瑞典血统都要多呢。
威廉明娜在谈话中发现菲莉帕是个开朗的女孩子——她觉得生活充满了阳光，但她有时候却会表现出一种贵族少女有的，活在虚幻世界里的幼稚和天真——这便是从小请家庭教师和成长在单一的环境里的弊端。总而言之，她还是很喜欢菲莉帕的，这个喜欢爵士乐，还会说非常不错的带俚语的英文的小姐。威廉明娜甚至用英语的习惯叫起了她皮帕。
当获奖的马主去领奖杯和奖金并拍照的时候，她和路德维希站在一起，靠得非常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4711科隆水的味道，那是雷司令味道的香水。她并不记得拍照的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拍了多久，只记得拍完后路德维希和她说了句：“弗丽嘉今天发挥得很好，期待与你的下一次见面。”
当她与沃尔特和他们兄妹告别并且互相留了电话后的一整天，她都觉得脑袋迷迷糊糊地，甚至连烟烫到了自己的手都未曾注意。
下一次会面？什么时候呢？她想。她有些期待。
作者有话说第4章 1939 斯图加特 Capricc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