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叶如花》吴娃

34、33 心结

　　钱宇回来得比叶靥想象得要早。她本来以为起码要到快吃晚饭的时候他才会到家。没想到叶靥刚拿起碗筷，钱宇便回来了。叶靥看他似乎还没吃饭，就问他要不要吃面。钱宇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叶靥把自己那一碗让给他，自己重新放水入锅准备再弄一碗。一边还对他说道：“可是只有素面啊？今天来不及出去买荤菜了。”转头却发现他拿着筷子的手似乎有些在发抖。于是便放下锅子轻轻地走到他身边。

　　“我现在是除了你以外，什么都不在乎了。你又何必这么在乎？”叶靥用一种很是淡漠的语气说出了他们交往以来钱宇听到的最像情话的一句话。她料定钱宇一定是从钱父那里听到了点自己在医院时的情况才反应这么大。这也更加坚定了她瞒着他更多细节的想法。他只是听了这些便这样受不了，若有再多的，恐怕真得把他逼疯吧。

　　钱宇听她这样说，便起身紧紧抱住了她，久久都没松手。多少天来的小心翼翼在此刻瞬间瓦解。他用尽全力揉搓着眼前这个他心仪了多年却至今仍不知道究竟最终抓不抓得住的女孩，内心里满是无处安放的彷徨感。这个外表是如此柔软的女孩内里却又早已被生活琢磨得无比粗粝。就像是装在粗陶水壶里的一杯茶，闻到的是醇香绵软，可是却在无声地往外渗出来，稍微不注意便一点没剩了。

　　钱宇能感觉得到，这是多日来第一次，叶靥的身体放松了对他触碰的抗拒。他并不是有心去碰她，只是不自禁而已。他自我克制了这么久，却因为她难得的倾吐而前功尽弃。不过，在体会到她的一丝丝的配合之意以后，他便也没再强迫自己做那难做的君子了。只是一边不禁在心里感慨，果然他们两人之间所有的问题最后只能有一种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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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激烈的温存过去以后，钱宇只来得及端起一碗早已经涨干发白的面。叶靥则是多日来第一次感觉到真的饿了。他们之间自重逢后就拉紧了的那根看不见的弦此时仿佛终于松了下来。不过钱宇知道，这弦离完全解开还差得很远。不过这已经足够让人满意了，他不敢贪心，只求眼前的幸福不只是他一个人自以为的真实而已。

　　钱父今天早上突然要他出门去办事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奇怪。回来以后本来是打算中午陪父母一起吃饭下午再去哪里逛逛的。谁知道一进门就被父亲拉到一边去问他女朋友的事情。他本来想否认，可是在听到父亲已经见过叶靥后便也坦然承认了。本来他就没有打算向他们刻意隐瞒叶靥的存在，就像他也没打算主动去通知他们一样。后来话题引到了叶靥在医院的那段经历上去。钱父提供的东西其实并不比顾钧透露的加上他自己的猜测多多少，只是当他当面听到那些事情时，情感上的冲击仍然是非常巨大的。此外他也马上联想到父亲此去的目的，顿时就慌了。所以其实他是带着满心的痛苦和巨大的歉意上来见叶靥的，不想却被她一句话便化解了一大半。

　　叶靥重新给两个人下面的时候，两人难得开诚布公谈论起这件事情。坦白讲，钱父的出现也并不是完全令人反感的。他虽然说得不多，待的时间也不长，但是叶靥还是能体会到，他对自己还是尊重的。他说的话虽然婉转，但也称得上坦率。就如他所说，他完全是为了钱宇而来。叶靥虽然后来斩钉截铁地让他碰了钉子，但是内心深处也不得不承认，钱父说的那些话，并非全无道理。她今天到这个地步，不就是沾惹了那不能碰的‘顾’字？站在钱父的角度，他完全有理由对叶靥产生看法。只是他不应该跳过儿子直接来找她罢了。

　　钱宇对叶靥的做法无论是口头上还是心里都觉得没什么不妥。他也觉得父亲虽然出于好意，但是太不把自己当大人看了。此外，虽然上午赌气没多说什么就回来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找机会把叶靥和顾家真实的关系跟他们详细解释一遍。他们能不能理解是一回事，但是作为儿子，他觉得自己应该做出要努力沟通的样子来。这样至少在叶靥的事情上，来自他家庭的阻力有希望能够小一些。

　　这个机会来得非常地快。下午钱母打电话给他说他们决定明天就回S城。第二天一大早钱宇便开车送他们回去了。路上父子二人谁都没有提昨天的事情。到家以后，钱宇一头便扎进书房。半天拿着一本老旧的相册出来，指着一张照片对钱母说道，自己的女朋友就是这个女孩子。钱母连忙戴上老花镜看了，原来钱宇拿出来的是他的高中毕业照。他手指的那个女孩站在最后第二排，钱宇则正好站在他的上方最后一排。集体照一般都没办法把人的面容照得十分清楚，但是神韵还是抓得住的。钱母直觉这女孩子斯文秀气，心里并不讨厌她。钱宇于是吧叶靥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钱母，当然钱父也在一旁，只是没直接参与讨论罢了。说到这两年的事情的时候，钱宇就解释得没那么仔细了。只是话里在暗示，她的遭遇全部是因为顾家内斗伤及了无辜而已。如今随着顾家财产分配最后尘埃落定，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过去。说完也没管他们两个人信还是不信，就直接开车走了。

　　接下来两个月的日子，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始在H城的时候。白天钱宇准时上下班，因为公司离得近，中午他也回家和叶靥吃午饭。到每周五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顾钧一般会提早下班，回来接上叶靥，两人便动身回到H城叶靥或者顾钧自己的公寓里。每周六去见过医生后，一般他们要在H城待到周日下午才回L城。这几次见医生，叶靥都是和钱宇一起的。医生对此也比较欢迎，因为钱宇和她生活在一起，对她身体的状况是除了她以外观察得最细致的人。而且病人对自己的描述，往往会因为过于乐观或者过于悲观反而失掉了客观性。虽然这点在叶靥身上并不明显，但是钱宇还是能提供一些她自己都没留意的新进展。

　　目前叶靥身上药物过量的后遗症算是得到了比较明显的控制，嗜睡程度和眩晕的次数都有大幅度的改善。好转最明显的则是头痛，她听了医生的建议，已经持续停药几周了，也并未见复发。唯一进展不明显的就是钱宇最担心的右耳听力问题。由于没有什么特效药可以用，还是一直处于弱听的状态。虽然不再是完全听不见了，但是恢复得非常非常慢。不过医生也告诉他们，这个问题急也没用，反而会起副作用。鉴于目前阶段叶靥并不需要着急找工作，所以在家放松的状态还是很利于这种神经性的疾病的恢复的。这对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此外，医生也曾在叶靥做检查的时候单独提醒过钱宇，其实叶靥身上所有的病症都能或多或少地联系到她之前的遭遇。所以她目前生理上的病症恢复得慢一些并不要紧。最关键的，是能够继续保持心境的平和。换言之，不能让她在精神上接受任何的刺激了。对她这种病人来说，大喜和大悲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一下子就到了八月份。这天中午钱宇照例回自己公寓吃饭。叶靥明显精神不如早上好。而最近叶靥嗜睡的症状已经几乎不怎么出现了。等吃完了饭，叶靥便略带迟疑地对他说，早上接到了顾衡打来的电话。今年是他十岁的生日，顾钧准备在家里给他办一场生日会。他们只打算邀请顾衡自己还有顾钧的几个朋友，希望她也能去参加。钱宇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叶靥七月里的生日两个人竟然就这么忘记了，连面都没吃一根。

　　“他还邀请了你一起去的。”叶靥等他感慨完了，才说道。语气钱宇感觉就像是离了婚的母亲要第一次带现男友去见自己和前夫的儿子。

　　钱宇和顾衡只碰过一次面。并且那次碰面对他来说是很不好的回忆。记忆中顾衡是个异常早熟的孩子，所以钱宇有点吃不准自己那天的表现给他留下了什么印象。而且当他听到顾衡竟然只有十岁时，心里倒是有点吃惊的。他对自己这么在意一个小孩子对他的印象感觉有点嘲讽。不过他知道顾衡对叶靥来说意味着什么。在叶靥的心里，他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自己地位不相上下的男人——如果他这年纪可以算是男人的话。

　　“十岁是他头一次大生日呀，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买礼物？”钱宇半开玩笑地算是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