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叶如花》吴娃

32、31 真相

　　“儿子估计是谈了女朋友了。”钱宇父亲挂断儿子电话后就相当肯定地对钱母说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钱母对丈夫的直觉有点半信半疑。

　　“他以前哪里做过这么拆烂污的事情？我们来这里是几个月前就计划好的事情，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工作。况且他现在和普通打工的还是不一样的，不大可能会临时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要他去一连处理好几天的。这次突然放我们两个鸽子，肯定不是为了工作。他还在电话里和我说起有一个同事精神不太好。问我问得可细致了。我再多问点，他却又支支吾吾的。你想想，现在有什么东西是网上查不到的。他分明就是心里很不放心才想会起来老头子是干这行的，万不得已地来问问我，所以没敢说实话。”钱父看上去对自己的猜测自信满满。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也不一定就是已经谈了女朋友了。他这么小心翼翼的，说不定还在追人家。”钱母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一向是顺着钱父的，所以就提出了一点小小的异议。

　　“那还不是差不多么。他还有什么可被人挑的？长得高高大大，相貌也周正，工作也不错。关键现在年纪轻轻不啃老就有笔小资产了。钱倒不是最关键的，现在富二代多了去了，可是经济上这么年轻就能独立的小孩子可不多见。再说城市里不都是男孩子吃香么。这次出来你也听见了，我好几个同学的女儿都是高学历工作好相貌也不差的，三十多了也没有男朋友的一大把。他们都快愁死了，几个人见面就聊这个。”和很多父亲一样，钱父看自己的儿子心里一向是相当的得意。他自己忘了，钱宇刚回国那阵，他就是这么看儿子的。

　　钱父见妻子被自己这些话逗笑了，奇怪道：“你笑什么。自己生的，这点自信都没有么。”

　　“别胡说了。说起来，老张家的女儿你那天吃饭注意了没？他没带老婆倒带了女儿来的。本来我想撮合一下他们两个的，毕竟都在L城工作。两家也都熟悉的。况且他女儿看着还不错的，性格文静，长相也很秀气。不知道钱宇看上的姑娘是什么样的。性格是最要紧的，年轻人往往容易只看外表。”钱母语气中颇有点担心道。

　　“我看钱宇一点都没注意到人家。等会老张就过来接我们了，你可别瞎起劲啊。”钱父知道这个年纪的妇女最爱随便给人乱点鸳鸯谱，于是善意提醒道。

　　老张即是顾钧手里闻莺岙那家医院的顾问，这两年和钱父一家来往甚是热络的原L城中心医院副院长。其实钱父上学时和他原本没有这么热络的。只是他们班上虽然都是学医的，但是要论起行政上的级别来，如果他不出事，应该就是他和钱父是最高了。所以两个人从几年前开始，就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联系也就一年比一年多了起来。这次同学会过后，钱父那边是觉得钱宇开公司的时候毕竟通过他上过项目，这个人情还没还。他那边呢，因为自己之前出事，或多或少连累到了钱宇，也出了些小麻烦，就有点不好意思，所以看他们难得在L城要多待一些时候，就主动提出陪他们两天。钱父本来不想麻烦他的，不过这两天正好钱宇不在，钱母又对他们医院很上心，就提出能不能去他们医院参观了解一下。老张自然是欣然应允，这天就安排了医院的司机来接他们两口子。

　　闻莺岙的环境在L城来说是数一数二的了，疗养区并不是太大，顾钧这家医院的位置在最靠里面。再往山上，就都是别墅度假区了。钱母对这里的环境很是满意，但还是对他们医疗水平以偶点怀疑。老张也深知其意。其实他平时工作的很大一部分内容，就是要树立起医院医疗水平的声誉。其实作为曾经的公立三甲医院的副院长，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手段之一了。

　　不过作为老同学，他还是有额外的信息可以提供的。他解释道他们医院可不光光是在疗养和护理方面的服务在业内有口皆碑。最近他们医院还加入了市120急救网。闻莺岙地处郊区，人口密度不大，但是基本附近区域的常规突发医疗事件都是他们处理的，甚至还成功处理过几件比较疑难的病例。

　　“其中一次大概是年后哪天吧，反正也就年初头上的事情，所以我记忆特别深刻。送来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姑娘。一开始都传是刑事案件解救出来的。不过她身上除了几处轻微伤以外，并没有什么严重外伤。我后来听他们说来的时候人是已经昏迷状态了。起先都怀疑是中毒。你知道未知毒物也也没别的办法，就是洗胃加全身血液置换，缓过来一些以后就是抗生素营养液这么下去。后来终于醒了，他们根据后遗症判断，之前的昏迷应该是肌肉神经阻断类药物过量导致的。而且醒过来后，人的智力基本没什么损伤，最大可能应该是某种麻醉用的肌松药。在我们这里一直住了好几个月呢，后来好像是外边传顾钧出事那阵走了的。我看这孩子后续怕是不乐观，因为出院前还发现了神经性头痛，肌无力，和单耳神经性失聪。而且这些症状她自己统统没有主诉，都是靠医生护士的观察给诊断出来的。这个程度怕是已经中度抑郁了。”钱父前面还心不在焉，听到这里，突然心里一动，忙问后续开的什么药给她。

　　“这个不清楚了。我不太过问具体治疗上的事情。神经性头痛么估计就是那几个温和点的肌松药吧。虽然她过量过，不过门诊上用的那几种应该没影响。肌无力不发展暂时就是服用免疫抑制剂了。其它的只怕就要去看精神科了，左不过是抗抑郁的那几个药吧。”老张年轻的时候学的神经外科，麻醉上的事情基本的也懂一点。

　　“这孩子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会接触到这种药物呢。”钱父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钱父听见他问，先看看四下无人，方才压低声音对他说道：“说起来这事挺奇怪的，第一时间也没见有家人来陪她。不过急救过后就马上转到了山上疗养区，主治医生定时上去给她复诊的。估计本身家庭条件应该不错的，说不定是认识我们这里谁，然后介绍进来的。本人倒是据他们见过的都说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不过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毕竟有钱人多，消遣的方式有太多是我们这些老古董听都没听说过的。”

　　就在钱父在闻莺岙接受老张热情接待的时候。钱宇这边带着叶靥也在H城的一家私人诊所里。这家诊所的医生是新加坡人，Kay很久以前推荐给当时工作压力很大的钱宇的。钱宇对叶靥的病症处理本来有很多办法。但他本能地不想惊动钱父，而且对回L城就医有着排斥心理。这点叶靥和他一样，因为她头一次听见钱宇小心翼翼地提议先在H城就医时，她脸上的放松是装不出来的。此外钱宇选择这家诊所的原因还在于，这里的隐私保护真的要好很多。他觉得叶靥对于去大医院肯定是抵触的，虽然他们两人在H城和L城都算得上是人生地不熟，但把自己最私密的事情哪怕是透露给陌生人，也是让人非常不适的。

　　第一次就医钱宇表面上全程都没有参加。他是有心这样做的。他觉得在叶靥还没办法完全打开心结的之前，他都会给她绝对安全的私人空间。既然现在她表现出来的要治病的态度是积极的，钱宇觉得自己太操之过急反而不是好事。不过他在打电话预约这位医生的时候，特别提过，要他注意到叶靥的右耳现在有程度不明的听力障碍，所以讲话的时候需要他大声一些。这个情况是他从顾钧的口中逼问出来的。他在那个电话里没有追问其它的东西，也不敢继续追问。他怕自己知道了真相会发疯。他不敢去了解，叶靥几个月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现在已经怯懦得连了解真相的勇气也没有了，只能用恨来填补心里的恐惧。他恨顾钧，恨他造成了这一切，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其实他是隐约猜测到了一部分真相的。知道现在叶靥一切对他不正常的态度和反应都是因为她之前的那次失踪所造成的。但是既然顾钧替叶靥把一切掩盖得这么好，他便也顺水推舟视而不见。他不敢问叶靥，他怕问了既伤她也伤己。他钱宇因此时时都陷在痛苦中。他觉得这痛，也许自己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时间可以磨平这份伤痛。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为了自尊心而去逃避的真相，其实早已经将叶靥从里到外都彻底击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