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叶如花》吴娃

30、29 安心

　　钱宇把叶靥带到国际大厦的时候，前台小姐似乎还没忘记这个上午刚来过的人。于是在看到他身后的叶靥后，对他会心一笑。不过钱宇并没心情和她解释更多，光是她没问他要叶靥的身份证这一点，已经让他很庆幸了。

　　钱宇赶到那个拆迁工地的路上，才反应过来，走这条路可以很快地到叶靥高中那时候的家。并不是他记性差，只是他记忆中叶靥似乎从来没走过这条路，她一直都是走另一条现在看来似乎要绕一些的路。在叶靥第一眼看到他的一瞬间，钱宇觉得自己在她脸上发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倒是并没费什么事情就把她劝了回来。钱宇觉得她也并不是真的要去阻挠他们施工，毕竟她从那房子里搬出来也已经十几年了。至于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钱宇看了看叶靥目前的状态，直觉一时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比几个月前看上去并没憔悴多少，甚至还有点胖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失踪前那段时间正好出门得多，而现在则养得白了些。之所以说是‘养’，是因为钱宇在她身上确实隐隐看出了一种在屋子闷久了之后透出来的过分白皙。不过她的精神却明显不怎么好，这点长时间熬过通宵的钱宇十分清楚。不过他也知道叶靥不是那种很能欠觉的人，所以反应在脸上一般会比别人要明显。

　　所以一开始他也没太在意。他们在国际大厦楼下的西餐厅用了比较简单的晚饭。菜品很一般，钱宇估计叶靥和他一样都吃得没什么胃口，尽管两人中午饭都没吃。钱宇有点后悔没带她出去吃中餐。他之前想的都是快点吃完饭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所才选了这家西餐厅。

　　出乎钱宇意料之外的是，叶靥这次出来，并不像是非常仓促的样子。她除了身份证和手机没带在身边，其余身上的装备都跟要出去短途旅行两三天的人没什么区别。因此就省去了出去替她买东西的麻烦。两人不到九点就洗漱完毕上床睡觉了。钱宇前天熬了一个通宵，找到叶靥以后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了下来，倒是很快就入睡了。但是心里总是有点不放心，内心深处还是怕白天的事情是做梦，因此一晚上醒了好几次。直到他第三次醒来，发现叶靥一点都没有改变过她躺下去的姿势时，他才觉出，叶靥是真的有点不对。

　　两个人毕竟断断续续共同生活过相当一段时间。钱宇对叶靥的睡眠习惯还是有点了解的。她算是睡相很好的人，但是非常惊醒，所以早上常常要睡回魂觉来补眠。这样倒头下去一觉不醒的状态，在他记忆力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到了后半夜，他有点不敢睡了。他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看到的梦中猝死的新闻，索性穿戴好了坐在她床边的地上，看着她微微张合的鼻翼，才算安心。

　　这一觉，叶靥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将近十点才醒转。睁开眼看到坐在地上的钱宇，她起先像是有点不敢相信似的。

　　钱宇见她醒了，站起身一边揉着发麻的双腿一边对她轻轻地说：“睡饱了，下一步就该吃吃饱。昨天的晚饭实在太难吃了，我带你出去吃顿好的。你现在特别想吃什么菜？”

　　“……”叶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但是钱宇分明发现她嘴角是有笑意的。

　　“不如我们去吃海鲜泡饭？我记得你最喜欢的。正好附近有一家粤菜馆，应该有的。”叶靥看上去还没从深度睡眠中恢复过来，只是茫然地对他点了点头。

　　恰巧这天天气十分地炎热。钱宇从L城赶来的时候，还穿的两件单衣。但是他们出去的时候发现几乎人人都穿起了短袖了。他转头看看叶靥，也和他一样，穿着一件浅色的棉麻衬衫，外面罩着一件棉质外套，不过倒不像他，脸上已经微微有了汗意。他说的那家餐厅离国际大厦也就几百米的距离。不过还没走到一半，叶靥突然抓住他，脸色也透着惨白。钱宇一时倒着了慌，赶紧扶她到附近的树荫下面，附近正好有个报刊亭，摊主见有人像是中暑的样子，就主动递过来一瓶矿泉水。钱宇谢谢那人，接过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把叶靥脸上打湿了。缓了一会儿，人才好容易睁开了眼睛。钱宇看她精神不是很好，就打消了出去吃饭的念头，拿出零钱来谢过了送水的人，就扶着她回了国际大厦。

　　回到房间，钱宇先把她安顿上床，再打电话点了些东西叫楼下餐厅送上来。就在他挂断电话的时候，才发现叶靥又睡着了。直到三十分钟后点的餐送到了，她连动也未动一下。钱宇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和刚才在外面一样，并没有闭汗，但也没有很烫，是正常体温。

　　钱宇看着送上来的东西，还是没有胃口。他看叶靥暂时不会醒来，就拿着电话来到走廊里。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划到联系人那里，点了叶靥的头像，把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大约七八声，才被接起。钱宇并没等顾钧先开口就直接问：“她到底怎么了？”

　　“你终于打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死硬到底的。”话虽然这样说，但是顾钧听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快。就在钱宇准备回答他的时候，顾钧倒并未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嗜睡，头晕和头昏，是长期过量服用神经肌肉阻断性药物而引起的副作用。不过，她现在也不一定是就是眩晕和嗜睡这两个症状。几个星期前，医生发现她身上出现了肌无力症状，她身上应该还有药的。但那是治标不治本的，如果出现加重，需要即时带她去医院置换全身血浆。还有……”

　　“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钱宇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忍耐不了了。

　　“……”钱宇感觉到对方明显地一顿，但是没停顿几秒就又说道：“我希望我还能做得更多……”但是钱宇终究没给他机会把话说完，在自己要爆发之前挂断了电话。

　　他在门外花了几分钟平复了心情。虽然对顾钧发了火，但是他并不真的认为顾钧会真的去做伤害叶靥的事情。否则，虽然比起顾钧来，他的能力有限，但所做的，也绝不仅仅是在电话里发发脾气而已。但他也知道，无论叶靥在顾钧找到他遭遇了什么，都和顾钧这个人脱不了关系。这一点，顾钧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他若不是心里有愧的话，不可能把找到叶靥的机会就这么给了他。

　　钱宇回到房间的时候，叶靥还在昏睡中。他打开她随身带着的包，里面的确有五六种药物。他把这几种药物的名字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有几种是免疫抑制剂，有几种是肌肉松弛剂。他不是学医的，但是也明白这几种药物存在互相冲抵的效果。由于不确定叶靥之前的头晕是药物过量过后的反应，还是肌无力加重的表现，也不敢给她随便吃。但她现在出现的嗜睡如果的确如顾钧所说的是神经肌肉阻断性药物服用过量引起的，那么暂时不要吃任何药物似乎是更好的选择。犹豫了良久，钱宇还是把那些药全部重新放回去了。

　　潦草吃了一些东西以后，看着熟睡不醒的叶靥，钱宇开始认真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目前的工作在L城，他要更好地照顾叶靥，似乎留在L城是更好的选择。但是顾钧也在L城，无论他在叶靥这次的遭遇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都不想他离叶靥太近。他现在非常后悔之前没有去H城的那家公司了。其实也不怪他考虑不周，毕竟他从未想过，他等了几个月，会等到这么一个结果。

　　趁着叶靥熟睡的时候，他打了电话给父母报了平安。由于昨天饭后也没商定今天的安排。所以钱父和钱母倒是没有因为找不见他而担心，还以为是儿子早上睡过了头。钱宇以工作为由，让他们这两天自己先安排一下。快挂断电话的时候，他突然想了起来，问了父亲一个问题。

　　“这个是肌肉松弛剂，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有个同事，最近精神不大好。偶然看见他桌上摆着这个药，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很严重的病。”

　　“这个药还是属于肌松药中很温和的。门诊上比较常用，比如神经性头痛也常用。你同事要是没别的特别症状，估计就是头痛吧。他是不是最近工作上有压力？”

　　“他和我不是一个组的，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就是平时关系挺不错，我刚来时对我也不错，我就是随便关心一下。对了，他好像还在吃他克莫司。可是我也没听说他做过器官移植手术，所以有点担心。”

　　“他克莫司是免疫抑制剂，但是也不一定就是用来抗排异反应的。人如果得了自身免疫疾病，比如类风湿性关节炎的关节炎也需要服用这类药物。对了，你说他同时在服用肌松药？”

　　“也不是同时，就看他桌上有这个药。”

　　“哦，那也不一定就是服用。除了当麻醉剂使用以外，肌松药也可以用来鉴别和诊断究竟是肌肉还是关节问题的。他要是有什么肢体上的酸痛啊什么的，也有可能医生还在诊断当中。应该不是什么大病症，就是硬伤。”

　　“那我就放心了。我过两天回来再陪你们了，你们自己当心点。”

　　“你安心工作就行了。我们这两天对这里也摸得熟了，对付几天问题不大。”

　　钱宇挂断了电话，回头一看，叶靥似乎也醒了，不知道刚才打电话的内容她听进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