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叶如花》吴娃

28、27 沉默

　　顾钧的事情虽然沸沸扬扬，但是因为没什么实际的消息出来，慢慢得即使作为谈资也失去了新鲜度以后，钱宇身边就鲜少有人提起了。不过钱宇并没忘记这件事，连同叶靥的手机，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打一次。虽然知道被接起的希望非常得渺茫。

　　快到端午的时候，钱父和钱母决定到L城来看看儿子。一方面看看他工作的环境。另一方面，钱父这次受邀要来参加L大的校庆，还有他们那届毕业四十周年的同学会。钱宇帮他们在自己楼下定了一间月租公寓，虽然实际上可能也住不满一个月。但是主要考虑到父母年纪大了，他还是决定交通上由他来包办比较放心。钱父其实更倾向于住在学校教投公司办的酒店，因为外地来的老同学都住在那里。而且这酒店其实在他们上学的时候就是L大的招待所，所以实际位置就在老城区L大的校园里，钱父还是很想住得离母校近一些的。不过看钱宇难得在自己的事情上这么上心，也就没有多坚持。

　　六月初的L城，白天的时候实际已经非常炎热。再加上老城区环湖那边旅游区天天都是人山人海的，慢慢地钱父倒也体会到了儿子的用心。住在临江这边，不但环境更舒适，交通上也要方便不少。除了校庆那三天有点麻烦，需要钱宇开车往城里赶以外，其它时候，他们其实更适应临江这里清净却又不失繁华的氛围。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钱父做东，请几个大学时比较要好的同学聚一次。钱宇帮他定了公寓附近一个L城的老餐馆开在临江的分店。菜品还是一样的L城本帮风味，但环境要比城区那家老馆子要好不少，钱父很满意。这次聚会，本地的同学和外地像钱父这样带着夫人来的，都是拖家带口参加。钱宇的工作本来时间上就比较自由，这几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也就抽空陪他们去了。

　　入座的时候，钱宇看见L城中心院的之前那个副院长也来了。钱宇离开公司之前做的那个L城中心院的项目，就是通过父亲和他的关系联系上的。虽然他最后出了事，但并不是因为这个项目，毕竟也算帮钱宇牵过一次线的，也算熟人。所以钱父就安排自己家和他坐得近点。席间隔着钱父，钱宇也听到了一些他的近况。原来他早就从中心院出来了，目前在一家民营医院担任顾问，其实也是半个负责人。因为老板并不是学医疗的出身，而且平时事情也比较多，所以虽然不用他管具体的事情，也不需要去医院坐班，但大方向上的把握还是由他来做。钱父显然对私立医院的体系很感兴趣，问了他很多问题，两个人一来一回交流得也算是投入。

　　“我觉得你现在也不错。干医疗这一行现在风险可是不低。私立医院主要以盈利为目的，有些项目赚不了钱风险又高，你们也不用考虑社会效应什么的，可以很容易规避吧。”钱父一边品着L城有名的鱼羹，一边问他的老同学。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有点特殊。大老板其实也不太在乎这么点盈利。我们确实疗养和护理这两方面更强调，但是基本的医疗项目并不比公立医院缺少。现在有钱人不是不太愿意挤到公立医院去么。一方面公立医院负荷大，服务意识相对淡薄；另一方面，高端一点的私立医院隐私保护更好些。我们体检项目提前半年就开始预约了，大多服务的是高消费人群，求质不求量的。比如我们老板基本上亲戚朋友生病，只要不是疑难杂症什么的，都是跑自己医院。”

　　“这不成了私人医院了？这老板财力得多雄厚。”钱父有点惊讶，他之前还以为，他这位老同学是受聘于普通的民营医院，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情。

　　“说起来这人你还知道的。就是之前你儿子托我打听过的那人，顾钧。他最近可不太平。L城都传遍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有。”看来事业上的打击并未影响到两位老同学八卦的兴趣。钱宇坐在父亲旁边，本来也是闲闲地当听他们聊天打发时间的，现在却竖起了耳朵认真起来。他都有点讨厌邻桌几个小孩子打闹的声响太大，可能会害他漏掉最关键的东西。

　　不过副院长并没有说出什么特别有价值的消息。钱宇不知道他是对自己父亲有所保留呢，还是真的知道得也很有限。他听到的东西，无非证实了自己一贯的猜想，即钱宇并没有出什么大事情。原来外边传的铐走了，完全是以讹传讹。确实顾钧这一向是被请去喝了几次茶，不过严重程度比起上次因为副院长的事情来，要低得多。按照副院长的说法，像钱宇这样的有钱人，你问他一个和他有关的问题，他也许需要调查几天才能弄清楚和这个问题相关的人在他手底下哪块地方呆着，干了些什么。原因无它，贵人不仅事多，人也多。因此往往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也要费许多的功夫才能弄清楚。最后事实也证明，顾钧不仅没事，而且还比之前都要闲了许多。这几天都开始亲自视察他们医院的工作了。所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是这么说的。

　　“那他究竟因为什么事情被叫进去你知道吗？”钱父还是很好奇。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哪里会有大事。之前出过那么大的事情，他那公司现在不照样接市里省里的项目。跟他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所以之前中心院那项目，我就是看有他参与在里面，才放心给你儿子牵线的。有他掺和一份的事情，绝对烂尾不了。我总不能坑老同学呀。”副院长见钱宇一言不发，似乎对他们的谈话很感兴趣在听的样子，于是话里就带到了他。

　　当时L城中心院长出事，不但作为老友的钱父心有戚戚焉，钱宇其实也有点替他怕。毕竟父亲在位子上这么多年，不得罪几个人是不可能的。后来老爷子自己悟得透及时放手，钱宇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了。现在回想起来，叶靥第一次失踪后，自己也是因为看不开，才拉着父亲搅和进了L城中心院那档子浑水里去。还好自己陷得还不深，最后没出什么事。以至于钱宇在事后庆幸之余，还有点小得意的。后来离开公司他才想明白，是自己太天真，自作聪明过了头。顾钧若要拿这点事情给他做文章，简直是易如反掌。他后来没继续把事情扩大，恐怕只是为了叶靥而已。他应该终究还是不想在她面前成为一个彻底的恶人吧。钱宇不禁有点替顾钧感到悲哀。明明有那么多牌可以打的，却因为先爱上，而彻彻底底地输了。感情从来都是以极其不公平的法则公平地对待每个人，即便是对顾钧这样的超级玩家，也是一样。

　　当天晚上聚会结束后，钱宇开车载着父母回家。路上他未发一言，倒是钱父，跟妻子儿子感慨道，人都说朝中无人莫做官。副院长要不是遇上顾钧，估计上次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完。他之前就觉得奇怪，他这老同学这么热心事业的，临要退休了怎么会甘心放弃这么多年的经营去一家民营医院。现在他算明白了，没有顾钧给他兜底，说不定他早出大事情了。一边就在庆幸自己没像他那样太掺和一些事情，所以现在基本算是安全着陆了。钱母倒是对他这些话不怎么上心，她更关心副院长那家医院的水平怎么样，听着似乎还不错，她要钱父改天打听一下费用怎么样，以后家里有人有需要可以考虑一下。她倒不是想着老了去住养老院，她主要考虑的是儿子要是结婚了，儿媳妇生孩子的事情。也不怪她想得远，主要她刚从国外帮外甥女带孩子回来，很容易联想罢了。

　　到了晚上，钱宇安顿好父母就独自回去了。他脑子里装着今天听来的这些东西，料想自己是很难轻易入睡了。于是便拿起手机，划到联系人那里，例行给叶靥拨了个电话并打开免提。就在他打算在嘟声之后听到自动挂断电话的女声时，电话却出乎他意料之外地被人接起了。

　　双方都是沉默。钱宇的沉默是源于紧张。他除了心跳以外，有全身的血都在往额头上涌的错觉。就在他在眩晕中打算开口的时候，对方却率先打破了这场无言的交流。

　　“叶靥，是不是你？你现在在哪里？”一个钱宇略感熟悉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几乎是瞬间同时的事情，钱宇在那个声音响起后就毫不犹豫立即挂断了电话。因为虽然这声音相当地疲惫，与上一次听到时非常的不同，钱宇还是马上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正是顾钧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