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叶如花》吴娃

27、26 等待

　　钱宇并没有陷入和上一次叶靥失踪后雷同的不知所措中很久。事实上他从L城回来的当晚，就异常兴奋地投入了工作当中。钱宇最终还是将手上全部的份额都转让了出去，并立即辞去了CEO的职务。和顾钧摊牌以后，他继续坚持下去的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当然他套现的金额十分可观，交易成功后仅仅用了一个零头的零头，就把当初开公司时亲戚朋友的借款都还清了。从这点来说，顾钧是帮了他大忙的。没有和他有关的那两笔数目可观的收购，钱宇的这笔出售不可能来得这么快这么成功。

　　就在钱宇考虑要不要重新开始创业的时候。最近时刻关注着他动向的Kay却发来邮件推荐了几家业内有名的创投公司给他。显然他前段时间这把看起来异常成功的操作引起了同业一些人的注目——毕竟Kay是从来不做于自己毫无益处的事情的。

　　钱宇考虑再三，从中挑了H城和L城各一家，决定和他们的负责人见个面。由Kay牵线的这两次见面都令钱宇很满意。但最终他选择的是L城那家具有国资背景的企业，虽然这家各方面的条件也没有比H城那家高出很多。

　　钱宇心里也承认，叶靥的事情，顾钧能比他解决得更快更好。而以顾钧对叶靥的心思，是绝无可能不尊重她个人意志而做出什么不可原谅事情的。毕竟顾钧虽然对自己有点混蛋，对叶靥也耍足了心机，但并不像是个变态。钱宇知道，目前他唯一能做的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叶靥的再次出现，就像上一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他决定要在一个更合适的地方等她。

　　等待的同时，钱宇的第二次事业开始得还算顺利。虽然不再是老板的身份了，但是投资人的工作还是同样具有独立性，因此他适应得尚算可以。钱宇在临江附近距离公司三十分钟车程的地方租了一套和H城那套类似的公寓。租金却要便宜将近一半。一方面L城虽是省会，但房租与一线城市远不能相提并论。另一方面也因为钱宇选的临江这里，虽然也算繁华，但和真正意义上的市中心CBD还是有差距的。当然他选在这里，并不是为了租金便宜。毕竟以他目前的收入，还不必在意这么点小钱。他选在这个地方的理由，用Kay的话说，就是迷信。迷信同样的事情会发生第二次。钱宇虽然嘴上对他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心里是有些默认的。不然他自己也没办法对自己解释，没事老是去江边逛什么。他可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看风景的人。

　　等待了三个月以后，钱宇终于得到了一点点关于叶靥的消息。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具体的事情。只是他参加一个项目推介会的时候，偶遇了一个人。说起来，要不是他跟自己打招呼，他都快忘了这人是谁了。直到对方在他狐疑的目光中递过名片，他才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叫胡旻的人。

　　胡旻如今已经是原先那家会展公司在L城办事处负责人了。这次的推介会，就是L城办事处成立后，他的团队第一次承接的会议。其实这个推介会即使以他们公司的标准来说，也是个非常微型的项目。承办下来的利润钱宇估计是非常薄的。但是秉持磨合团队加上拓展潜在业务合作方的目的，胡旻还是非常坚持地说服公司接了下来。他是个非常乐观的行动派，而且非常有感染力。这也是当初，总公司选择让他负责一个团队的主要原因。以个人能力而言，公司里比他聪明有组织能力的人并不少。但是能迅速粘合一个团队的人才，就不多见了。而他们这个行当，团队的粘合力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的。

　　胡旻非常热情而又不失自然地和钱宇叙起了旧，仿佛刚才的尴尬完全不曾发生过一般。这点钱宇非常地佩服。毕竟在钱宇看来，就算再大方的人，碰上一个完全忘了你的“熟人”，总归心里要有点疙瘩的。但他在胡旻的面上完全看不出来半点。而钱宇看着胡旻，就想起来上一次两人相见时碰面的情景，以及似乎很难解释的最后一幕，所以应付起他来就难免有点不太自然。但胡旻就像是选择性失忆了一样，跟他回忆了各种在钱宇看来不足一提的“往事”，就是忘了提叶靥难得。当然事实最后证明，胡旻并非是真的失忆。临别的时候，提起未来合作，他露出一点真笑，提了一句：“钱总最近和叶靥还有联系吗？我前段时间筹建L城办事处的时候，想问问她有没有想法的。结果她都不接我电话，发了信息也不回。”钱宇听了这话，心里不知道哪里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于是只对他说了也很久没联系就结束了这场突然而又热烈的重逢。

　　回家的时候，钱宇一路想着胡旻说的话。他说的话很多，但是最后一句，再配上他那个笑容，却好像总有什么深意似的。钱宇有点想不通，究竟是自己戏太多，还是别的。

　　直到晚上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点开一看，都是Kay的。原来自己开会的时候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后来偶遇胡旻，被他一搅和，就忘了调回来。他不打算这么晚给他回电话，料想Kay也没什么要紧事的，就关机上床躺下了。刚躺下没一分钟，却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原来他想起来，胡旻对他说的是，叶靥不接他的电话，而不是，打不通叶靥的电话。他潜意识里觉得他这句话很奇怪，其实是因为，叶靥失踪以后，他无数次打电话，都是关机状态，从来没有打通过。而胡旻显然是将电话打通了，但没人接，所以才会发信息给她。想到这里，他马上拿起手机重新开机，等待屏幕重新亮起的这十几秒，他的心砰砰地跳着，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微微发抖的手指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出叶靥，电话就拨出去。这一次响起的果然已经不再是听了无数遍，几个月前曾让他烦躁无比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说明什么呢。他知道自己这一夜肯定是没办法好好睡觉了。所以马上起来翻出了胡旻的名片，拨了电话给他。

　　胡旻拿起电话，起初听到是钱宇打的倒是真的有点意外。直到后来听他问出那些问题的时候，倒反而没什么惊讶的了。显然他自己对钱宇和叶靥之间的关系有着自己认为非常合理的推断。偏偏钱宇现在最不关心的就是他的推断。他连矫饰自己真实想法的意图都没有，就单刀直入地问他，最近一次联系叶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之前联系过几次，分别是什么时间节点。

　　“钱总，”听得出来，胡旻口气里是有点试探的意味的，“叶靥她向来是这么……洒脱的。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毕业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一起工作过几年，总归有点感情。她却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的。所以我也习惯了。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从小就这样？”钱宇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却并不想解决对方的人生疑问，于是连假装没听见都懒得表演就挂了电话。

　　钱宇猜想叶靥应该已经没事了，如果她之前的失联算是有事的话。她的电话能打通就很能说明一切。只要电话能通，顾钧是不可能找不到她的。或者也可能是找到了人之后她的电话才复通了。但是三个月了，她却没有来找自己，为什么？

　　他的心里，不免升起一团火来。这团火，并不是对着叶靥，而是对着自己。他有一种，“明明知道自己很无能，却必须要接受这个现实”的无奈感来。正在他无处发泄的时候，电话在他手里又响了起来。他连看都没看，就按下了通话键——原来是Kay。而Kay给他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今天早上，顾钧居然从家里被铐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这件事情很快在L城的圈子里传开了。顾钧在本地算是个大人物，大家都在纷纷掂量这件事情背后的意义。钱宇却直觉这件事情翻不了什么天。首先，所有消息的来源，都是大家在传的，无论细节如何绘声绘色，全部都是小渠道，不乏添油加醋的可能。如果真的坐实了什么，不可能这么多天没半点官方的消息出来。此外，以他对顾钧正面和侧面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不上路子的人。毕竟顾钧也勉强算是个富三代了，做事情不至于到了穷凶极恶不计后果的地步。他们家在L城乃至L省的根基都极为深厚，也没那么容易就这么轻易地败掉。钱宇更关心的，是顾钧的出事，对叶靥潜在的影响。毕竟，他虽然厌恶顾钧，却不是厌恶他这个人本身，只是厌恶他为叶靥和自己屡屡带来的意外。但是他也一直都知道，至少到目前为止，顾钧还是他们姐弟最可靠的保护人。